《我以诗文寄日暮》润舍

247、临渊寻光终未果（十六）

　　“你记得改口，唤我夫人。”

　　文落诗说完，脑袋可爱地一歪，满脸无辜地看着长晓。好像她只是说了一个普通话题一般。

　　长晓像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他瞳仁骤缩，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文落诗了，震惊不已。

　　文落诗再次一歪头：“怎么啦？多合理啊。”

　　长晓几乎语无伦次：“落儿，你……你、很乐意我如此唤你？”

　　文落诗想也不想就点头，大大方方道：“当然啊。”

　　无论是假的，还是真的。

　　文落诗很清楚，她和长晓，无一不希望这场戏没有尽头，或是有朝一日，二人能假戏真做。这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甚至不存在谁占谁便宜。

　　所以，既然现在有个噱头，那就这么叫吧。两人都知道，这是好不容易才等来对一个机会，可以把心底藏匿已久的真话，借着假戏说出来。

　　至于事后……说是假的也行，说是真的也行。

　　长晓不说话，深深看着文落诗。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这姑娘脑子里拒绝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直以为，文落诗拒绝的婚姻，拒绝的是因为和他在一起而改变身份、被高高架起，拒绝的是被他拖累、从而放弃自己的事业。

　　但直到此刻，他忽然大胆意识到，文落诗并不拒绝他这个人。

　　她拒绝一切，但他是例外。唯一一次例外。

　　此刻的二人，无一不希望这场戏没有尽头，或是有朝一日，二人能假戏真做。

　　长晓眼底的情绪愈发浓郁，眸光中的水卷起层层汹涌波涛，薄唇轻颤，眉头轻皱，像是在极力控制压抑着情绪。

　　文落诗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极力保持面色正常，心里却不断告诉自己，不许想着伸手，不许想着把他的领子揪过来亲他，不许想不许想。

　　最后还是长晓先忍不住，一只手扣住文落诗后颈，将她往前拉过来。

　　“夫人提醒得甚是。这段时日，就这么叫。”

　　他每个字都散落着勾人的意味，好像在等着她这条鱼主动投网，想看她先把持不住。

　　文落诗咬紧牙关，佯装镇定，点了点头。

　　长晓忽而又道：“昨晚说要补的事，你当时打哈哈过去了，如今还欠着我呢。不如，你我现在给补上。”

　　说罢，他然闭眼，缓缓低下头去，几乎就要碰上那两瓣唇。

　　文落诗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一把将他推开。

　　长晓睁开满是水雾的眼神，双唇翕张，似是不解和埋怨，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这个，你就别想了。”文落诗大摇大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你和常绫先斩后奏、沆瀣一气的事情，就算我不生气，还是要找你们算帐的。常绫我可以原谅，毕竟我一向对小姑娘心软。但你不行，你一个坏男人，我绝不心软。”

　　长晓不解，眼神似乎在问，这和你我亲吻有何关系？

　　“正好，这个约定作废，当作对你行事不端的惩罚。”文落诗板着脸，背对着他道，“你吃一堑长一智，可记好了，以后类似的事情，必须提前告知我。”

　　换言之，就是你坑了我，所以我不让你亲了。

　　“落儿……”长晓想明白她这个逻辑后，苦笑，“夫人能否开开恩，换个别的惩罚法子？”

　　文落诗不冷不热道：“你想得太美了。”

　　长晓刚想再开口，就听门口又是“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常绫又来了。

　　又在他们轻易正浓时来敲门了。

　　长晓心里虽气，但还是挥挥手施法，给常绫解开了门上的禁制。赶在门被打开之前，他手疾眼快将一旁背对着他的文落诗搂进怀里，好像故意要给常绫看看他们这副粘在一起的样子。

　　果不其然，常绫看着二人在床上搂搂抱抱，目瞪口呆，站在门口不动了。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长晓故意笑道：“无妨，表妹进来说。”

　　常绫愣愣地进屋关门。她眼睁睁看着文落诗费了半天劲把长晓搂着她的胳膊给扒拉下去，重新端庄坐好，舒出长长一口气。

　　长晓也只是笑笑，收回手臂，没说话。

　　这俩人是真不把她当外人啊！

　　“那个……表兄。”常绫讪讪道。

　　长晓点头回应。

　　“表嫂。”常绫怯生生看向文落诗，等着她听到这个称呼后，一言定生死。

　　只是文落诗似乎心情很好，淡淡“嗯”了一声，完全接受了这个称呼。她问道：“找他还是找我？”

　　常绫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给自己懵懵倒了杯茶，自斟自饮片刻，也不见这两个人有从床上站起身的意思。她便只好独占一张桌案，对着床的方向，开门见山道：“有两件事。”

　　床上并肩坐着的二人都竖起耳朵。

　　“第一，寻光近来注定不太平。”常绫神色淡淡，眼神露出与年龄极度不符的饱经风霜之感，叹道，“无论是寒声城的经验，还是我这一路巡演的经验，我都成长了不少，所以，不用你们说，我能猜到，这次估计又是有人盯上寻光了。”

　　长晓刚要开口，常绫给他一个先别说话的手势，继续道：“我知道表兄肯定又要说，都是因为你在这里，有人想找你麻烦，才会连牵我。其实不是的。你不在的这十年期间，寻光照样不太平。俗话说，人红是非多，寻光自出名以来，确实也是麻烦事不断。这回来的是临渊这样一个大城，城主又是公开与我们合作，不被人盯上才怪呢。”

　　文落诗感慨一句：“常绫，你真的成长不少，我刮目相看。”

　　常绫并无被夸后沾沾自喜之意，反倒继续冷静道：“表兄那日答应来时就和我说过，你来了寻光，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但你会尽全力让我们免于事端，让我放心。但我想说，是我邀请表兄来的，所以，这个逻辑应当反过来。表兄来帮忙，我要尽全力，让表兄不会因为我而遇到麻烦。”

　　长晓心下有些感动，问道：“所以，表妹想说什么？”

　　常绫郑重道：“我觉得，隐藏身份要紧。你和表嫂都很厉害，但不想将实力展现于人前，这我们都知道。寻光的人嘴严，谁都不会轻易说出去，你们放心。我想说的是，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你们大可不必出手。”她顿了顿，认真道，“毕竟，有城主在。”

　　文落诗听明白了：“你是想说，若是真有什么意外，陷入打斗纷争，我们也只需装作修为不高，指望着城主出手就行？”

　　常绫点头：“我知道城主的修为估计比不过你俩，但毕竟一城之主，一般人也不是他对手。他说好了会保护寻光，大可以将一切交给他。”常绫看了看二人，犹豫着补充，“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吧……”

　　文落诗和长晓对看一眼，都心道，还真是这样。他俩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不然当初也不会结识常绫。如今常绫是为他们好，看出来他们不想暴露实力招来事端，又念叨着他们的性格，才特意来提醒他们。

　　长晓笑道：“如此，便多谢表妹提醒了。”

　　常绫点点头：“城主知道是我找你来的，估计会默认你修为和我一样，不怎么高。表嫂更是如此。再加上……你们二位实在是容貌过人，按正常人的思维，若是没见过你们出手，估计都会默认你们只是花架子。”

　　文落诗一听就笑出声：“这一点，你表兄我不清楚，但确实有好多人骂过我是大花瓶，徒有其表，觉得我没什么实力。”

　　常绫听闻后，瞪眼道：“打回去！凭什么让他们说你！”

　　文落诗不答，继续笑问道：“第二件事呢？”

　　常绫忽而闭了嘴，叹口气，道：“寒芦好像回来后发脾气了。我路过她的屋子，听见屋里东西摔碎的声音。”

　　闻此言，文落诗和长晓双双叹口气。

　　“她估计是觉得，城主的关注全集中在你身上，抢了她的风头，显得她这个总管事无足轻重。”长晓分析道。

　　“就是这样，”常绫愤愤道，“谁想跟她抢？我巴不得城主少跟我说两句呢！他估计是看我面善，一个劲跟我说话。我看啊，就是城主府太无聊了，他又没娶妻生子，一个人整天穿着他那毛绒绒的衣服，无聊得慌，总算找到个我这种看起来好欺负还不敢忤逆他的人，于是把这辈子没说的话全都扔给我了。居然还朝我挤眉弄眼，烦死了。”

　　文落诗和长晓对看一眼，默契地没说话。

　　常绫这是，真的丝毫没意识到，城主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文落诗没吭声，拿胳膊肘拱拱长晓，示意让他来说。

　　长晓面露思索之意，端着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片刻后，说出一句可进可退的话：“表妹若是不喜欢他，咱们就不搭理他。”

　　常绫郁闷叹口气。

　　“那个，常绫啊，”文落诗思虑再三，还是挑明道，“你有没有想过，大雪貂可能是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