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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见面即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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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如云来火锅店6号包间里坐着三位常客,分别是商尔关、钱滔和赵何。
菜上齐了,赵何率先举杯,高声说:“恭喜关总的商铺在年底成功出租!希望年尾开工大吉!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商尔关在东溪区有套地段特别好的商铺,年中起就在空着,今天刚租了出去。
这是一套命途多舛的商铺,总能遇见各式各样的奇葩租户。
就拿最近两年来说,前年的租户闹着要拆天花板,等商尔关赶到现场,发现承重墙也被砸了。
商尔关气笑了,在新版合同里添上一条硬性要求,装修的施工队必须从指定的小木槌装修公司出。
这家老牌本地装修公司老板就是钱滔他爸。
大学期间钱滔和商尔关睡上下铺,一块毕业,一块创业,一块破产。
睡在地板上的钱滔终于认清人生的残酷,决定乖乖回家,带着好兄弟商尔关一块到他爸的公司里上班。
虽说老板是老爸,钱滔跟商尔关该吃的苦也没少吃,总算混到了施工监理。
前年那破事一出,商尔关干脆自己带队包圆了自己商铺的装修。
他自己就是干这行的,师傅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按理说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但是去年的新租客说不行。
新租客挺着啤酒肚,顶着地中海,见到房东亲自带人来装修,笑得见牙不见眼。理直气壮要求装修材料全用最贵最好的。
设计师委婉提醒他预算不够。
啤酒肚大手一挥,喷出唾沫星子:“小老板装修自己的房子还收什么钱?这不是顺手的事儿?免费,都免费!”
给设计师干沉默了。
啤酒肚一口咬定商尔关作为房东带人装修就该给他白干活,要钱都是太贪心!
商尔关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叫他滚蛋。
后来商铺就空了半年,商尔关也不缺那点租金,空着总比租给奇葩强。
这回的租客是个品牌设计师,听说要租下来当工作室。
赵何作为商尔关的另一个好兄弟,全程代他出面,负责陪同看房解答问题,合同也是商尔关先签好,他再拿去和品牌设计师签。
商尔关懒得再跟租客打交道,自始至终都没露面,接下来的装修就由钱滔带队进场。
一切安排妥当,三人在火锅店庆祝。
钱滔发完消息收起手机,举起啤酒跟着碰杯:“首先感谢好兄弟信任我把装修的任务交到我手上!”
他信誓旦旦的打包票,“作为老板的儿子,我得起到带头作用,我来摆平本次装修过程中一切问题。”
商尔关叼着烟笑了。
“你不信我?”钱滔拍桌:“赌五百块!”
商尔关:“行。”
吃完火锅,商尔关去结账,赵何要健身,先一步走了。
钱滔上完厕所出来跟在他身后,知道今天日子特殊,商尔关要回他爸那边。
“哎,晚上我跟你一块回去吧。”
免得你一个人回去遭罪,当兄弟的实在看不下去。当然后半句他没说。
商尔关手里烟盒转了两圈,“走吧。”
火锅店门口停着一辆光洁如新的五菱宏光。这辆车有些年头了,毕业那年搞创业,商尔关钱滔赵何三个人凑钱买的,一直开到现在。
钱滔给它起名叫“老伙计”。
商尔关开着老伙计带着好兄弟回他爸家。
钱滔不知道商尔关怎么想,反正他一想到老商家那一堆破事就头疼。
要换成他的性格,早跟老商一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么想着,老伙计停在旧小区的保安亭处,保安大爷跟商尔关打招呼,“小关来啦。”
商尔关给大爷递烟:“我爸回来没?”
大爷含糊笑笑:“都在呢。”
小区挺旧了,不知道哪家管道漏水,楼下积了滩脏水。
商尔关面无表情地踩着水过去。
一想到即将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钱滔心里就涌起强烈的抵触,硬着头皮跟在兄弟身后走上五楼。
晚上九点多,商尔关敲门,来开门的是穿着艳丽的中年女人,他的继母袁授美。
袁授美早知道他要来,敷衍都懒得敷衍,打开门就回房间了。
老商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玩牌,神情淡漠。
商尔关没换鞋,叫了声爸。
老商没什么感情地“嗯”一声。
钱滔虽然心里讨厌他们,但也不好意思学商尔关脚下带着泥水直接踩在客厅地板上,嘀嘀咕咕地在门口蹭鞋底。
老商鹰一样的眼睛扫过去,就看见一头卷毛的俊俏男亲密地扶着他儿子的胳膊扭来扭去。
他想起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传闻,看向二十八了还没带过女朋友回家的儿子,眼里乌云密布。
老商家面积不大,两室一厅,主卧是老商跟袁授美住,次卧睡商尔关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这会儿便宜弟弟老早就睡下了。
商尔关到卫生间简单洗漱,熟门熟路地进入杂物间。
杂物间摆着跟大学宿舍一样的上下铺床,躺上去吱呀响。
钱滔跳到上铺,还有心情跟商尔关开玩笑,“没想到你以前就睡这种床,也算提前适应大学生活。”
商尔关拖出电暖炉插上,微薄热意缓缓吹走冬日刺骨的寒冷。他点着烟抽了口,隔着烟雾烤火:“我以前不睡这儿。”
钱滔不想揭他伤疤,所以也没继续追问。他重新跳下来,打算蹭好兄弟一根烟抽,谁知道脚下没踩稳,猛得摔在地上,尾椎骨传来“咔嚓”声。
钱滔:“!!!”
寂静深夜中,突兀地响起一声凄惨嚎叫。
商尔关不知道他伤到底有多重,不敢轻易动他,先拨了120。
钱滔五官扭曲成一团,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商尔关弯腰看他,见他不像单纯的痛,“怎么?”
钱滔泄气,“想尿尿,急,快扶我起来。”
缓过最开始那阵剧痛,钱滔搭住商尔关肩膀来到卫生间。
商尔关怕他站不稳再摔一次,跟着进去了。
于是卫生间里发生如下对话:
“要不我帮你。”
“别碰我!”
“你先脱裤子,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好像不怎么疼了?”
“不疼你能叫那么惨?”
“哥们要是残了就赖你一辈子。”
商尔关站在嘴硬的钱滔身后张开手臂撑住他,卫生间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了。
两人保持着“亲密且羞耻”的姿势同时回头,见到的就是老商阴沉沉的脸色和他身后幸灾乐祸的袁授美。
救护车停在楼下,钱滔躺在担架上被救护人员抬下去。
商尔关拿着车钥匙准备下楼,他爸从背后叫住他。
年近六十的老商穿着睡衣站在客厅中央,碍于门外惊动的左邻右舍,他强忍怒气命令:“明天晚上回来吃饭,我有事要跟你说。”
商尔关在医院里跑前跑后,一通检查下来,医生说伤得不重,建议卧床休息。
钱滔卧在病床上指挥商尔关给他削苹果。
商尔关给他削了一个,又拿起一颗握在手中,用水果刀的侧沿贴住果皮慢慢转着削。
钱滔没心没肺地问他:“刚谁给你打电话?”
商尔关:“我爸。”
老商越想越气,在电话里骂他败坏家风,在外边干见不得人的丑事儿,还敢把人带到家里丢人现眼,命令他立刻马上滚回家。
商尔关捏住果皮一头,一圈一圈扯下来,咬了一口苹果,想到老商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隐约笑了笑。
钱滔不知道电话的内容,对自己在商叔叔的眼里已经成为不男不女勾引别人儿子的妖精的事情毫不知情。他撑着下巴寻思:“伤筋动骨一百天,兄弟我接下来得卧床养病,装修那边的事儿吧,要不就让……”
他不经意间瞥见病房外出现的人,顿时两眼放光,拍着商尔关的膝盖赶他走:“快滚快滚!”
商尔关:“?”
实习护士唐蕊儿探出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问:“滔哥。你受伤了吗?”
刚才还精神抖擞的钱滔立刻装起来,脆弱又故作坚强地笑笑:“其实没什么大事。”
商尔关接收到好兄弟眼神,识趣地起身离开。
凌晨一点多,街道上偶尔有车匆匆驶过,灯光照着冬天的寒冷与萧瑟。
商尔关开着老伙计穿梭在黑暗与些许冷光的交替中,在城区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等他吹够寒风,来到东溪区汇商街H7-125号。
商铺今天刚签出去,明天才开始围栏打拆,这会儿看着和往常一样,静悄悄的。
商尔关将车停在街道旁的银杏树下,在车里坐着抽烟。
他的思绪渐渐回拢,想起眼下还有件要紧的麻烦事儿——钱滔残了,谁来监工?
他呼出口气,按灭烟头,到拐角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提着来到商铺二层顶上的露台。
意料之外的,长椅上已经有人了。
对方背对着商尔关坐在围栏前的长椅上,身量修长,风衣领口竖起来挡风,柔软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黎晚镜正待在露台上出神,听见身后有男人的咳嗽声,他回过头,在朦胧的月光中和来人对上了视线。
商尔关一怔,刚要开灯的手停在半空。这人长得很漂亮,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尤其是那双迷茫的眼睛,毫无防备地看过来,像童话里描述的鹿,在夜晚的森林中休息时,被迷路的陌生人吸引了注意力。
商尔关打开照明,森林里的黑夜就走了。他清晰地看见对方蹙起来的眉头和冻得通红的鼻尖。
装修还没开始,商铺的钥匙目前只有他跟赵何有,还有一份备用的,现在在新租客手上。
商尔关读懂对方眼里的警惕,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当黎晚镜问他是谁时,商尔关脑子一抽,说出了日后让他无比后悔的一句话。
“我是小木槌的装修经理钱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