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拇指》夜梦得

6、第 6 章

　　第二天早上苏沅芷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早就不见了的苏淮乐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包子和粥。

　　“…你去，干嘛了？”苏霁明知故问。

　　“买早餐，你昨晚就没吃饭。”苏淮乐把手里的包子和粥递给苏霁，“粥里加了糖。”

　　苏霁喜欢吃甜的，喝粥也一定要加糖不然就不喝。

　　苏淮乐站在手术室门口呆呆的望着。

　　苏霁摸着手里热乎的包子叹了口气，“哥，你昨晚也没吃东西，一起吃点吧。

　　苏淮乐没出声依旧看着手术室的门。

　　“不吃一会胃会痛的，而且万一你也病了怎么办啊。”苏霁看着他沉默半晌，“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

　　苏淮乐终于动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苏霁的样子很委屈但眼神很坚定，好像在说，“你真的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苏淮乐无奈的笑了一下，“吃，我们一起吃。”

　　吃过早餐两人就坐在长椅上等，就那么坐着等，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苏淮乐和苏霁几乎是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站起来了。

　　一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皱着眉，“情况不是很好，病人不同意切除胸部所以手术不太好做，而且扩散的也比较严重，家属请做好心理准备。”

　　苏沅芷不想切除，她太要强了也很要面子，女人没有胸怎么能行呢，别人会怎么看她。

　　苏沅芷在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么多？

　　苏淮乐感觉头嗡了一声。情况不太乐观，做好心里准备，那就证明很有可能手术失败。

　　他的腿发软站不稳倒了下去，苏霁一把捞起他扶到长椅上。

　　苏霁握着苏淮乐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医生不还没公布手术失败吗，那就是还有希望。”

　　苏淮乐机械般地转过头看着他，“还有希望？”

　　“嗯，手术还没做完有希望的，别担心。”苏霁说的很坚定，但他也很怕他不知道到底有几成希望。

　　不知又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了。医生很遗憾的宣布手术失败，苏沅芷活不了几天了。

　　这好像是个好消息但又不完全是好消息，苏沅芷活了下来但时间所剩无几。

　　苏沅芷被送回病房，苏淮乐和苏霁站在床边一言不发。他们不知道现在该说点什么，安慰苏沅芷还是质问她为什么不切除胸部做最好的手术方案。

　　哪个都毫无意义，安慰她现在活了下来可她明明活不了几天，质问她，可是手术已经做完了决定是她自己做的现在质问又有什么用。

　　许久苏沅芷哑着声音开口，“对不起。

　　苏淮乐和苏霁愣看着她。

　　“妈妈对不起你们。”苏沅芷的声音是颤抖的，她哭了。

　　第一次苏淮乐和苏霁看到她哭。

　　苏沅芷和赵吕华吵架时没哭，离婚时没哭，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生活这么多年也没哭，甚至在得知自己得了重病时也没哭。可是在她刚刚做完一个漫长的手术之后她哭了。

　　她觉得很愧疚，如果自己不这么好面子就好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哪个男人会看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么多呢？现在有可能会离开自己两个儿子了她很难过，所以再也忍不住了。

　　苏淮乐握着苏沅芷的手轻声说，“你没错，不要想那么多。”

　　苏沅芷颤抖着声音，“妈妈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妈妈对不起你们。”

　　苏淮乐疯狂摇头，“不，我们会让医生再给你安排一次手术的，求你配合好吗一定有救的，妈妈。”

　　苏沅芷没再说话只是闷声哭着。

　　苏霁把苏淮乐扶起来，帮苏沅芷擦了泪水盖好被子，“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先好好休息。”说完带着苏淮乐出了病房。

　　关上房门苏淮乐一下抱住了苏霁，“怎么办啊，我们要没有妈妈了怎么办啊。”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恐惧和担忧。

　　苏霁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他小时候拍自己那样。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苏霁一直没说话因为他也是当事人，要失去亲人的也是自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哥哥。

　　苏淮乐面对着墙看不到身后人来人往，路过的护士病人都会看他们一眼，但苏霁一点也不介意也不想推开苏淮乐，他不管苏淮乐是因为想取得安慰还是怎么样。

　　不论是什么理由都行。

　　接下来的时间苏淮乐和苏霁都留在医院照顾苏沅芷，放假了也很方便。

　　苏沅芷没再同意他们去找赵吕华的母亲借钱，她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再做一次手术也不能保证就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了她的身体也不行了以后还要他们来照顾她。

　　苏沅芷说等自己死了让他们去找舅舅，可以把现在的房子卖了然后让他们的舅舅做他们的监护人抚养他们。

　　“我们到时候自己去找他，你不用打电话了而且你现在不还好好的吗。”苏淮乐阻止了苏沅芷要打电话的举动。

　　苏霁打完热水回来准备给苏沅芷削个苹果。

　　苏沅芷看着这两个忙前忙后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们俩去买个蛋糕吧。”

　　“你想吃蛋糕？”苏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

　　苏沅芷扯出一个笑，“你们俩的生日，补过一下。”

　　苏霁和苏淮乐对视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削苹果。苏淮乐帮她调整了床板，“一个生日而已不用补过。”

　　苏沅芷又看向苏淮乐，“要的，这可能是我陪你们过得最后一个生日了。”她的声音中透露着遗憾，表情也很内疚好像不答应她又要哭了一样。

　　苏霁放下手中的苹果起身拉着苏淮乐往外走，“知道了。”

　　苏沅芷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忍不住又哭了。怎么办呢以后谁来照顾他们，没了爸爸现在连妈妈也要没有了，都怪自己太没用了。

　　太没用了她甚至没什么东西留给他们，明明他们还那么小以后要怎么生活呢？一定会被同学瞧不起的，会被同学嘲笑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

　　苏淮乐和苏霁回来拎了一个草莓蛋糕，不大一人一块刚好吃完。

　　他们把蛋糕放在床头柜上，点上蜡烛。两人刚要吹灭苏沅芷提醒他们要许愿的。

　　苏淮乐十指相扣闭上眼许愿：要妈妈好起来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安幸福。

　　苏沅芷也在心里默默许愿：我的两个孩子要平安健康的长大。

　　许完愿苏淮乐就急忙吹灭了蜡烛，“一会被护士发现就不好了。”

　　苏沅芷旁边床位的病人做完手术已经走了，房间里只剩他们一家三口。

　　苏霁切了蛋糕递给苏沅芷。

　　苏沅芷端着蛋糕没有吃，她觉得她有好多话想说，“你们真的不怪妈妈吗？”

　　苏霁看着她，“为什么怪你？”

　　“因为妈妈没有给你们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看着那块蛋糕好像说什么的勇气都有了。

　　苏淮乐叹着气，“妈，得了这种病你也没办法。”

　　“赵吕华当年出轨，我以为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你们两个，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能安安稳稳的生活。”苏沅芷看着蛋糕皱起眉，“从小让你们没有了爸爸现在我也要离开了，你们为什么不怪我呢？如果我当时把你们硬塞给赵吕华的话起码你们现在还有爸爸，还有一个疼爱你们的奶奶。”

　　苏淮乐和苏霁听着她的话，赵吕华是出轨，那照片上的孩子也是和出轨的那个女的生的吗？

　　苏淮乐放下蛋糕忍着情绪，“为什么把我们硬塞给赵吕华？你怎么知道我和弟弟和他生活就会幸福？你怎么知道奶奶会一直疼爱我们？”

　　苏沅芷终于抬起头看着苏淮乐，“总比和我生活在一块好，现在是最糟糕的不是吗？”

　　苏淮乐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你问我，我们俩愿不愿意和你一起生活吗？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想要我们对吗？”

　　“不是的，妈妈只是希望你们能更好的生活。”苏沅芷慌张的解释，她没有不想要他们。

　　“妈。”苏霁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你觉得我们和赵吕华生活会比现在幸福，可他明明不想要我们俩，即使你把我们硬塞给他他也不会对我们好，无非就是给我们一些生活费然后整天不回家。”苏霁皱眉看着苏沅芷，“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你真的觉得一个出轨的男人会对自己不想要的孩子好吗？”

　　苏沅芷看着他说不出话，她觉得是自己想错了她不应该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苏霁继续说道，“我们跟你生活在一起很幸福从来没觉得你有什么错，所以到现在了你不用觉得愧对我们，我们俩和赵吕华生活不会幸福，但和你起码已经幸福了很多年。”

　　苏淮乐坐到床边握着苏沅芷的手，“妈妈，你不要想那么多刚刚是我不好，妈妈怎么会不要我们呢。”

　　苏沅芷抬起头对着他点了点头，“妈妈，很爱你们。”

　　“我们也是。”苏淮乐紧紧抓着她的手，他希望这样能留住苏沅芷哪怕时间短一点。

　　————

　　大概过了两周左右，苏沅芷去世了。

　　这期间她没让两个儿子花钱给她开药也没买任何补品，她说，“等我离开了你们要拿着这些钱生活。”

　　苏沅芷去世苏淮乐和苏霁没告诉任何人，姥姥姥爷早就去世了其他亲戚他们也没打算告诉。

　　他们离开了医院没有去找苏沅芷口中的舅舅，因为他们并不记得姥姥还有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这个舅舅是谁。

　　处理完一切手续，他们俩也开启了新的生活。苏沅芷去世的那天早上他们俩谁都没哭，大概是以前躲在角落眼泪哭完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天完全消耗了那种恐惧和伤心。

　　没有投奔亲戚也没去孤儿院，他们回了家，那个曾经和苏沅芷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家。

　　从这里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属于苏淮乐和苏霁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