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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是来给你说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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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在江鹤扬家门口的地,种着地瓜和花生,这两样卖得卖,挖的挖,都弄回了家。
我再也不用路过他家门口,也听不到他高雅的作品。
我的主战场变成了村口的地,那里是一望无垠的玉米田。
大清早,日上三竿,我坐在几捆玉米杆之间剥着玉米,耳机里单曲循环着《在希望的田野上》,并不是我爱听,而是觉得这样干活,就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勤劳的农民,越干越有劲儿。
突然,眼下一片阴影。
我抬起头,一个穿着棉马褂,头系粉色围巾,胖胖的老太太站在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也朝她微笑道:“二大娘你也来地里剥苞米啊。”
她却摇摇头,笑得更开朗,道:“不是,我是来给你说亲的。”
我:“......”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一脸你是认真的吗。
她蹲了下来,一边从兜里掏手机,一边跟我说道:“小云呐,你是不知道自己有抢手,你回家俩月,都有三家人来我家问我你有没有对象啦。”
说罢,她还摆弄着手机,摆弄了半天,才给我,急着说道:“你快打开那个相册,我这脑子不好,找不到相册,你大姐说从微信上保存照片,那个相册上就能出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将手套摘下,在桌面上翻了两页才找到被垃圾软件的相册。
我顺手把垃圾软件都删了,再将常用的几个软件固定到了第一页,告诉她:“现在相册挪到这里了,你看。”
她翻着手机,赞赏道:“哎哟,果然是上海回来的大学生啊,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弄,你一下就弄好了。”
我微笑道:“您要是再有不会的来找我就行,好了,手机修好了您可以走了。”
我说完,她果然转身,只不过瞬间又转回来。
“哎,你这小子,怎么能让我走呢,你姥都说了,你也没对象,你都28了,该谈一个了。”说罢,她便打开相册,要为我展示女孩的照片。
我可不想找什么对象,我把手机推了回去,说道:“大姥,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您还是回家吧。”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想得不一样,想晚点儿结婚生孩子都正常。我呢,也不是非逼着你挑一个结婚,只是你姥姥说了,你这些年了,在外面都没处过一个对象。现在也该处处了,要不然你想结婚的时候,还得现找,你们年轻人不都讲究先培养感情吗,我知道你眼光高选得都是本科学历以上,有正经工作的。”
她说了这么多,我也不好再推辞,象征性地划拉着相册。
我自嘲地想,要是她们知道我现在失业,应该就不会这么热衷于打听我。
于是我这么干了。
“大姥,我是辞职才回家的,现在还没个正经工作。要是处对象,不耽误人家姑娘吗。”
我自觉,这招损人不利己。但是拒绝人,总得拿出点诚意。
哪成想热心的大姥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姥说你上家老板对你不好,你才辞职的,这也是没办法不是,而且,工作还可以再找,你又年轻,又这么有本事,还长得这么帅,怎么会愁找不到工作。”
我摇摇头,将手机还给大姥,“我没什么本事,就一个破大专毕业的,也就是疫情前年运气好,在上海做旅游挣了点钱,现在不行了。你看,我都在家种地俩月了。”
她依然是穷追不舍,“不管怎么样,你的情况,我都跟那些姑娘说了,我可一点没撒谎,她们也是真心诚意想找人过日子。”
她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用指甲缝里带着黑泥的满是皱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云云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儿,踏实,有责任感,在我心里你比你爸妈都靠谱,他们两个都是白眼狼,吃你姥喝你姥的,现在都跑出去一年一年的也不回来,只有你,还记得你姥姥,记得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
她说着说着,眼中渐渐噙满泪花。我摘下手套,也用指甲里有泥的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回家这俩月,我每天要洗无数次手,我的手很好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之前甚至出现在前公司的宣传海报上。可现在,我甚至不能保证它每天保持干净。
小时候总在疑惑,为什么大人的手,指甲里总是黑乎乎,掌心总是皲裂粗糙的,直到我长大,直到我每天也踩着含着露水的青青草地,直到我头顶也是似火的骄阳,直到我也踏月而归,我成为他们,也理解了他们。
“大娘别哭,我们起码还活着,不像我姐,她连高中没上就死了。”提起我姐,我的心就止不住地疼。
“害。”她叹了口气,“云谣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这两年也想明白了,人总是要死的,我也年级大了,这两年老进医院,你二叔老是旷工不上班,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现在啊,我对这世间也没什么牵挂的,唯一挂念的,就是你们这些小辈了,尤其是你,小云云,你姥姥要是走了,就剩你一个可怎么办啊。”说着她直接抱住了我。
我突然鼻子一酸,那些不敢想的,终究是被说了出来。
但我还是要拒绝相亲,我一个这么冲动的人,怎么配得上一个温柔驯良的女孩呢。
“大姥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挺好。”我说。
她哎呦哎呦地拍着我,不停地说着“好孩子。”“怎么办啊。”之类的话。
正伤感着,姥姥从田间走来,她丰腴、强壮,干起活来,不输村里任何男人。
她开口就把温情的时刻打断了,“他大姥,你就不能把你家那些狗崽都打死,我上河洗衣服路过你家,它们老叫唤,我耳朵都快被叫聋了。”
大姥一听到狗,也不伤心难过了,直接放开我,跳起来,“他姥姥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要走就绕道走,狗怎么得罪你了。”
“狗在外面乱走,老打扰人了,你这么一弄谁都不敢往你家街上走了。”
“你净在这儿说瞎话,我们家狗不就汪汪两声,还有,街上的人走得好好的,云云昨天还来我们家里呢,是不是,云云。”
我顿时一激灵,怎么还有我的事儿?
我看看大姥,再看看我姥姥,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乖乖,沉默。
沉默,诡异的沉默。
开着奥迪驶往县城的路上,我后悔了。
尤其是车后面,还坐着江鹤扬。
那天,我拒绝了相亲后,大姥还是不死心,昨晚特意来我家。屁股往凳子上一坐,嘴巴一张,就通知,明天九点镇上组织了一场青年男女的联谊会,让我必须参加。
在我姥和大姥如炬的目光中,不得不点头,妥协。
其实,我也期待着,万一,真能遇见我的真命天女呢。
不管对恋爱,还是婚姻。我的脑海里都是空白。因着帅气的外貌,中学起,就有很多女孩发出求偶信号,但我都一一拒绝。
我似乎没想过要恋爱。上学忙着打架,交朋友。毕业忙着工作,周游世界,和朋友们寻欢作乐,现在更是忙着种地,调查我姐的死因,我就更没理由找对象了。
不过,为了姥姥们,我还是决定去一趟。
江鹤扬应该也是为了他妈才去的。
昨晚大姥特意强调,要我把江鹤扬带上。
当时听到他也要去,乐得不行。
本来心里面还在犹豫,一听他也要去,那我必须去了。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能被他那张妖孽的脸迷惑,连自己后半生的幸福都不要了,腻死腻活非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