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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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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鸿桐坐在车上,一直等宋未暇低头钻进来。
狭小空间内一时无声,淡淡的气流回转,让人觉得沉闷。司机看了眼镜子,见自家少爷仍是闭着眼。
再见宋未暇靠在车窗边的角落。司机也摸不清傅鸿桐的意思,试探言语:“少爷,咱们走么。衡江少爷听说您光临香江,订了包厢要宴请您一番。”
傅鸿桐才睁开眼,“你开你的,先回老宅。”他们此番是坐私人飞机连夜来的,傅鸿桐的意思就是要尽快启程。
默不作声的宋未暇,在这一刻张张嘴。他想说放他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也不看傅鸿桐,自个蜷着膝盖,预料到暴风雨即将到来,整个人在打战。
傅鸿桐看了宋未暇一眼却忽地问,“你就带了这么点衣服,出来玩也不多带些,住这么破落的地方。你只要自报家门,哪家酒店不热情招待你。”
不止是宋未暇愣了愣,连前座的司机听了,在短暂的诧异之后立刻会意了过来。
傅鸿桐冷冷的声调下绷着难以察觉的情绪,像专门给宋未暇找借口,决定轻轻揭过。至于他逃跑的事,再不追究了。司机心下了然,不敢多话,只顾自己开车。
宋未暇回过神,一时间不适应他的好心,眼神闪闪烁烁,充满犹疑:“我逃跑的事都闹翻了天了,没有哪家报道说我是溜出来玩的,自欺欺人没用。”
傅鸿桐脸瞬时冷了,“我说你是来玩,你就是玩。”
这才是真正的傅鸿桐才对。刚才那满面疲倦,眼眸猩红的傅鸿桐像个幻觉。傅鸿桐怎会那样憔悴,更别说是为了找宋未暇。宋未暇还没见过傅鸿桐为了自己形销骨立的样子,他不敢相信。
试探后果然看见傅鸿桐一扫刚刚的倦怠,又恢复了平日寒颜。宋未暇打了个寒噤,将唇抿成薄泛一条线,“你不用这么凶,我知道你的意思,回去再教训我罢了。关起门来收拾人,不就是你们傅家的家训,这还是你以前跟我说的。”
说到一半,傅鸿桐已经歪了歪头,对宋未暇说:“我哪一次关起门来教训你过了。”
宋未暇一顿,“你是没有,但我见过你爷爷怎么掌家的。你这一生不就是以你爷爷为目标,奋力追求,也想撑起整个大家族的荣光么。现在我又给你们傅家抹黑了,你为何不能索性像三年前一样,扔掉我。”
傅鸿桐的脑门阵阵跳动,冲司机吩咐,“停车。”
宋未暇立时又不说话了。他往后退,却见傅鸿桐叫司机下了车,朝宋未暇靠近。傅鸿桐每凑一分,距离逼近一点,宋未暇下意识就用手撑住车门把手。
傅鸿桐轻轻垂眼帘,“宋未暇,你为什么总要先预设一些没发生过的事。你觉得我现在带你回去,是想羞辱你。”
宋未暇磕磕绊绊,顿失口才伶俐之风,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我哪有。”
傅鸿桐拿起修长手指,敲了敲宋未暇的脑门,“我问你,你这次为什么一口气躲这里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宋未暇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才顶着他的视线回了句,“不是你让我滚的么。”
傅鸿桐倒也回得颇快,“你有胆可以再说一次那天你说过的话。”
寂静的夜,天才刚刚泛起微亮,鱼肚白的颜色白里透青。
宋未暇回忆了一下那天他俩的全过程对话。他习惯了傅鸿桐的喜怒无常,傅鸿桐叫他滚,他也没有往深里思考,
傅鸿桐的脾气,就算叫宋未暇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宋未暇都丝毫不意外。
宋未暇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警惕地说:“你又想拿这件事来欺压我么。”
其实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反正是盛怒下,气得浑身发抖,又似乎在极度心灰意冷里,为了把自己的伤口包裹得严实,在身体周遭缠起层层的刺猬棱角,用最恨意的言语朝着曾最爱的男人化为利刃深深地刺进他心口。
傅鸿桐依旧是面色难辨。宋未暇用手挡着胸口,颤着嗓音,“我说了什么你又不在乎,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刚说完这句话,宋未暇感觉鼻子一疼,被撞了下,然后整张脸都被覆住了。鼻尖与鼻尖之间亲昵而激烈地摩擦,在最暧昧和撩人的角度里,傅鸿桐近乎发狂地强吻着宋未暇。
傅鸿桐的嘴唇薄,看上去分外凉薄。
他的眉眼被高耸的眉骨笼罩,则显得深邃,眼神黑亮,在那眼皮的线条起伏里露出精明而侵略的目光,看得人心生退让的瑟缩。
傅鸿桐真是要气疯了,可惜他不擅长生气,当时怒到了极点,也不过是竖着指头,从紧咬的牙关里逼出个滚字。
他说不出其他更为恶毒的话,因为傅鸿桐向来不用亲自去做这唱白脸的活。
宋未暇可太擅长了,所以每一次,他都轻而易举地把傅鸿桐弄得浑身焦躁难耐。
傅鸿桐停下动作,在宋未暇的唇齿间喘息。他忍着心头起伏的狂跳,渐渐平静了下来,捏着宋未暇的指头在唇瓣擦拭了一抹唾液,“你忘了?我现在就让你一点点想起来。你说你从前都是演戏,那可以,反正都是演,你陪我演全套也未尝不可。”
宋未暇正要躲闪,眼眸不自觉流转,看见车窗的一角有个熟悉的男人正在过来。他立时觉得不对劲,睁大眼睛向那男人使劲挤眉弄眼,让男人别来这自投罗网。
车外的封闯笔直走过来,恍若未闻。
宋未暇屈辱极了,伏在傅鸿桐肩膀上,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的时候别无办法,他只得藏着脸,怕傅鸿桐发现。谁知傅鸿桐一推宋未暇,整了整衣襟把司机叫上来。
宋未暇生怕傅鸿桐一转头,封闯就会落入他的视线。封闯又闷头直走过来,一点不顾及宋未暇的眼色。
宋未暇情急之下,主动投怀送抱,嘴唇印在傅鸿桐的嘴角。
宋未暇的呼吸急得不得了,一声声又促又快,“那我陪你演……陪你演就是了。”
宋未暇真的怕他转头,就用手勾了勾傅鸿桐。傅鸿桐盯着宋未暇看了看,甫倾下身子把宋未暇笼罩住,挤在后座。
“这里,不好吧?”宋未暇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脉络一动一动震个不停。好在傅鸿桐嗅着他发尾的香气,用指头捻起一缕,揉在指腹里,不断的摩擦转动。傅鸿桐抬起脖子,冲门外的司机一抬头。
司机赶紧踩了烟。傅鸿桐就着压倒宋未暇的姿势,轻描淡写地通知了满脸通红的司机一声,“开车。”
在汽车的引擎声里,封闯的影子终于追不上他们而渐渐消失。宋未暇在心底深深地瞧不起并且唾弃着自己。
勾引,他竟有这么一天沦落至此,来转移傅鸿桐的注意。
凡事有了开头便有继续。宋未暇知道这点,回去的路上,他闷闷不乐极了。另一方面却为封闯没暴露而劫后庆幸。
宋未暇坐上返程的私人飞机。
落地时天都已经亮了,傅宅的仆人陆续起来忙活,没见到宋未暇。宋未暇早就被关到了屋里,寸步难行,每天的日子,说是牢笼生活也不为过。
宋未暇抱着腿躺在床角,喃喃低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料想自己被别人发现的那一天,一定议论纷纷,各大新闻轮番上场,嘲笑他是个“被幽禁的男太太”。宋未暇也懒得再与那群势利眼的下人们斗法,一整个被抽干了精气神似的,奄奄一息地与被窝相伴。
他睁着空洞的眼眸,把脸埋在枕头里。哪怕宋术小心翼翼来找,也不打算见人。
这间屋子的唯一使用人,当然是把宋未暇押回来就直接把他反锁了的傅鸿桐。门口无声无息地被人打开了,随后,轻浅的脚步声飘进来。
宋未暇不必回头就能知道是傅鸿桐。
傅鸿桐穿着棉质拖鞋,居家的裤子和衣服松软而舒服,把他肩宽窄腰的好身材全遮盖住。
“明天有个发布会,需要你出席。”傅鸿桐看着宋未暇,两臂环在胸膛前面。
宋未暇不想吭声,竖得尖尖的耳朵听见傅鸿桐走了过来。宋未暇翻了个身,卷着被子滚进角落。傅鸿桐脚步猛一顿,半晌,坐到宋未暇旁边把他掰了过来。
“哭什么。”傅鸿桐用指尖拨开他的脸,声音低低的,即便如此也富有磁性,“总要出来回应。你逃跑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届时会被所有闪光灯照着,被问最侮辱性的话题。宋未暇本就不与本城记者交好,他不用想也知道,傅鸿桐此举何意。
宋未暇默然,嘴唇因几天不出门,受了屋内没日没夜的热气,缺少水分而干裂了。
傅鸿桐果然采纳了自己的意思。他的名声受损,定要将他自己摘个干净,把责任全数推到宋未暇这个不守规矩的男人头上。
傅鸿桐怎能有错,又怎么肯自尊受侮。现在满城笑话傅鸿桐,笑他娶二回宫的前夫,拿起鞋子打他自己的脸。
傅鸿桐肯定忍不了。
“我去就是了。”宋未暇嗫嚅着说,还是不想看傅鸿桐的脸。他之前承诺过傅鸿桐,眼下明知自己要被实时拷问了,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恐惧答应一个好字。
傅鸿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仍不满意的模样,“这几天总躺着,不能起来走走。”
宋未暇说:“不能,我就这地能活动,有什么可走的。”
傅鸿桐安静了一下,继续说:“钥匙在我手上,你来找我拿,开个口,就这么难。那天在车上,你不是还挺主动的。”
宋未暇愣了愣,没想到傅鸿桐存了这么个心思。他蹙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又一次裹着脸和脖子,闷声闷气地回答傅鸿桐,“我想再休息两天。”
傅鸿桐说:“明天就要开发布会了,你得起来了。”
宋未暇说:“我没力气,你行行好。”
他的意思是让傅鸿桐行行好,别再折磨自己了,一整天正事不做就知道找自己的茬。但宋未暇之前答应了傅鸿桐要“演戏”,更硬邦邦的话,他再说不出口。
傅鸿桐却似乎错会了他的意,只见傅鸿桐听完宋未暇的话,就还真的行行好了,将宋未暇半个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宋未暇穿得单薄,差点一惊吓出了后背上的冷汗,傅鸿桐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帕子掏出来擦拭宋未暇脸上的汗。
“空调开得这么热了,你还缩被窝。我不来看你,你干脆天天把自己窝出病么。”傅鸿桐一手把着宋未暇的胳膊,一手在宋未暇的下巴上摩挲。
即便知道傅鸿桐是在给擦脸,宋未暇仍不舒适,不住挣扎,实在拗不过,也只得安安静静地闭了眼,任傅鸿桐折腾。
注意到傅鸿桐的沉默,宋未暇半睁眼皮,“怎么停了。”
傅鸿桐侧开眼,把帕子收回裤兜,“你去了香江一趟,倒是乖了不少。那个带你一起去香江的男人是傅衡江的司机吧,明天晚上,我叫傅衡江带过来了,一块问问是怎么回事。”
宋未暇面上镇静,心里却开始扑通扑通地不住打鼓。他自己就算千刀万剐也不碍事,唯恐连累到了封闯。现在已经欠了封闯人情,宋未暇任性不起来了。
宋未暇凝思的时候,发现傅鸿桐一直瞧自己。
他有些别扭,想躲,感觉傅鸿桐那直勾勾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来者不善的样子。
在宋未暇的提心吊胆里,发布会到来了。比宋未暇想象中还要隆重,傅鸿桐办了个聚会,把全城有头有脸的名流,全叫到了一处。
宋未暇被打扮了一番。
他的头发理了理,梳出的发流感让他看起来像名精英,被人当娃娃似的装扮,宋未暇全程漫不经心,只觉得自己死到临头。记者和名人陆续进场,他看着那些无处不在的镜头和针孔,深吸气,却仍是浑身冰凉。
傅鸿桐真的要他在发布会直播里露丑?
台下一排排坐的香衣鬓影,每一个都笑容可掬,如同假人。在那笑容背后,是奚落,也是虚伪。
随着傅鸿桐上台,全场寂静,他的声音响起来。底下的人一个个都笑得一丝不苟,宋未暇能在他们的笑容背后,看出潜在之意——傅鸿桐可真是个怪人,老婆逃跑的事都闹遍名流圈两人,他不嫌害臊,还兴师动众地整一个发布会出来。
难不成是借此与宋未暇割席?有些人如此猜测。
就连宋未暇也恍恍惚惚地想,自己要不当个孙子,被记者问为什么从傅家逃出去,是不是与傅鸿桐生了情变之时。
宋未暇忽然电光石火地了解了傅鸿桐今日此举。
“我发现谣言这个东西,总是不出面制止,就肆无忌惮地流传甚广。”傅鸿桐接过宋未暇的麦,身体一侧却不经意地擦过宋未暇的肩膀,然后他转过头,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瞧向宋未暇。
傅鸿桐的笑容别有深意。宋未暇深吸一口气,喉咙一滚,眼神眨了眨用腹语说:“你是这个意思?”
傅鸿桐但笑不语,却与宋未暇坐在一起,直视着镜头,“是我纵容我妻子四处游玩,他是傅家的男主人,掌一家之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况是小小的香江。”
底下立刻有人响应,“听闻宋先生是很嚣张的性子,也别怪我们猜他是主动出逃。”
宋未暇用余光瞧着傅鸿桐那张俊脸。他慢慢靠近,勇气骤生的一刻凑过去,挽着傅鸿桐的手,要多甜腻有多甜腻,“情变?各位说说,我和我先生这样就叫情变,那你们回去瞅瞅自己老婆,愿不愿意跟你们这么腻歪,先反思自己吧。”
这个举动过于惊愕,全场哗然。
会场就在傅宅,老管家脸色铁青,又是主持人,想要圆场:“我们傅二太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
记者会如何庄严,怎能容宋未暇如此撒野放肆。宋未暇回得也快,“管家,我念你年高望重,又是家里的前辈,在家常常顾忌着你不敢与鸿桐亲近,但我的嚣张,您可是最清楚的,我就这么做了,不正符合我的个性么。”
闪光灯啪啪直亮,对准宋未暇和傅鸿桐贴得紧紧的身体皮肤好一顿猛拍。
老管家对傅鸿桐说:“少爷,您来管。”
傅鸿桐环视了一圈刺目的灯光。
所有的人都在等他,等他开口。而傅鸿桐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记忆中,傅鸿桐与宋未暇被抓拍的次数很多,但都不曾有如此公开场合的亲密。
宋未暇是在演戏,傅鸿桐清楚认识到了。
被挽起胳膊那瞬,傅鸿桐也错愕了下。他很快调整过来,看着急求他表态的管家,说:“未暇是这个家的主人,他本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老太爷时就立下的规矩。”
管家见状,无力地深深闭上眼不再说话。宋未暇乘胜追击把脸贴上傅鸿桐的肩,心里却想,傅鸿桐你嘴上说成花我也不信你,看我不恶心死你。
宋未暇像炫耀似的盯着镜头,把双手扣上傅鸿桐的手,故意将十指相扣晃了晃,“我去趟香江散散心也不行,值得你们这么费劲宣传。那就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情变?我去香江当然是为了,是为了……”
就在宋未暇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圆谎,他正在嘚瑟的手指却忽然落空。
傅鸿桐主动撤开了他的手,低头伸进裤兜。
宋未暇直直地愣了愣,四周空落落的,忽然万籁俱寂。
刚刚一瞬间他入了戏,恨不得所有人都满眼冒火看他和傅鸿桐如何亲密接近。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傅鸿桐的配合与否,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因为他们本就是演,演一场自欺欺人的清醒戏码。
宋未暇的耳朵嗡鸣,全部心思都在自己被丢开的手。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直到他那只手再次被执起。傅鸿桐的手指长着薄茧。当傅鸿桐握着宋未暇的手,宋未暇的手被整个覆住,清晰地能感知傅鸿桐关节的突兀,感觉得到傅鸿桐脉络的跳动,一声一声,有力地震撼宋未暇的指节。
“我们此番去香江,是补偿给未暇的钻戒。我已经失去未暇一次了,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傅鸿桐低沉的醇厚成男嗓音也同一时间传了过来。
两颗钻戒碰在一起,手也紧紧贴合。又一次的十指相扣,在硕大钻石的照耀之下,两个男人的手指皆洁白修长,长而直,散发着耀眼夺目和高不可攀的光华风度。
刚刚的嗡鸣停止了,只余一片心跳声。
像镜头里不断晃动的白茫茫的雪地,光影闪烁不停,视线模糊,人在镜头里缓慢穿行,心脏的跳动把镜头快震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