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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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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内,各大电视台新闻报道都传遍了宋未暇和傅鸿桐的事。
没过多少时间,虞德成发来了消息:能聊聊么。
宋未暇隔了很久,回他:好。哪里见面?
虞德成对宋未暇说:“还是原来常吃饭的老地方。”
虞德成比宋未暇大半个月,同龄人,当年在学校里才因此一见如故。虞德成聪明伶俐体育细胞还很发达,朋友广结天下,学校里从没人欺负他。
宋未暇受了虞德成的庇护,才得以生存。
宋未暇到大排档的时候,虞德成正在拿骨头喂一条脏兮兮的流浪小黄狗。
“德成。”宋未暇站在虞德成面前,叫他。
“我记得以前你带狗进我家,我可不喜欢了。”虞德成拍拍手,“每次都让你把那条狗赶跑。你一直以为我不喜欢狗这种生物,但不是的。”
宋未暇的嗓子眼发紧了,压出点声音:“我们进去吧。”
虞德成却像闻所未闻一样,置若罔顾地抬起眼,瞧了瞧宋未暇。一阵子没见,感觉宋未暇比之前又清瘦了。
“我自认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也云游四方广交朋友。但看到你带傅鸿桐进家的第一眼,我就看他不顺眼。”虞德成说。
宋未暇将指甲盖抠出酸痛感,“是么。”
虞德成瞧着宋未暇,放走了狗,“连带着他那只白狗我也不喜欢。我挺喜欢小动物的,唯独讨厌那只狗。后来你就搬出去了。我到现在也想问你,他有钱,就这么好。”
宋未暇只说:“你也看到这几天的新闻了。”
虞德成没吭声。
他忽扭头,径直往里面大步走了进去,一下子点了一大桌子菜。看着满桌佳肴,虞德成对宋未暇说:“这都是你爱吃的。”
宋未暇这些年的爱好,虞德成记得清清楚楚。
虞德成继续说:“你胃不好,很多时候是情绪压力引起的,爱钻牛角尖,每次想多了就吃不进饭了。你特别爱吃这家的饭菜,所以我很爱带你来大排档吃。”
宋未暇没动筷,把圆盘转到他那。虞德成看着一碗三鲜汤,笑了笑,“你以为我爱吃这菜,每次都点。”
压抑多年的心思,似乎因宋未暇和傅鸿桐分高调,再也忍不住了。虞德成嗓音抖了抖,遏制住掉头走人的冲动。
宋未暇低声,“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虞德成眯起眼,回忆如潮水涌来。
他静默片刻,方说:“暇暇,你是装傻充愣这么多年,还是真的不知道。我有时候想,我比不上傅鸿桐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我的出身不如他,钱也不及他多。我拼了命的想多做点诉讼攒钱,就为了证明自己比傅鸿桐不差。”
宋未暇闭上眼。虞德成说到后面嗓子越来越低,两人都知道为什么。多年老友,这一瞬间,只剩一张戳烂的窗户纸。
“我在你眼里,”宋未暇说,“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么。”
虞德成身形一僵,用尽力气吼出来:“那当年你为什么要为了傅鸿桐搬出去。我和你认识的那么早,就因为他一出现,你就变得糊涂迷惘,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陷入泥沼。”
周围人听见,纷纷回头来看热闹。
宋未暇脸上火辣辣的烧红,老板走过来劝。
虞德成的肩膀一直颤,法院里遇到再刁钻的同行,他都不曾如此失态露丑。宋未暇抬脸,对虞德成说:“我回去就把这几年欠你的都还给你,是我不好,总赖着你。我没眼力见,我太不识相了。”
“你还什么,钱吗?!”虞德成赶紧拉他,“我早就不缺这玩意儿了。你去哪里?”
宋未暇背对虞德成,“我和傅鸿桐之间不是钱的关系。我不瞒你,不管你信不信。”
说完宋未暇就跑了出去。他蹲在路边,低头埋进手臂里。十几年的友谊一刀两断,就像玻璃碎在地上,再难复原,宋未暇心里清楚和虞德成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了。
很小的时候宋未暇还是父母最爱的孩子。
后来父母外出务工,宋未暇成了留守儿童。宋术一天到晚不着家让宋未暇饿肚子。
等宋未暇大些,他学会自己买菜烧饭。家里没多少钱,宋未暇习惯了节省存钱。上了初高中性格愈发内向安静了,又因为不合群,被人嘲笑穷酸和阴沉,树敌众多,以致有一天被当面攥着手腕欺负。
那是初中阶段,宋未暇整个人还没抽条,又白净又瘦,头发还比寻常带点学生长点,没少因这件事被学校的男生为难。
“你一个男的蓄的头发真可笑,像乞丐一样。”
宋未暇咬着牙关不吭声。
抓他腕子的男人伸手把他用力一推,“说话啊,哑巴了。前几天看见我就扭过头的样子哪去了,你继续装啊,老子最烦你这中扭捏的装货,就欠收拾。”
宋未暇以为在劫难逃,心里索性想,顶多不多时挨一顿打的家常便饭,忍忍就过去了。头顶却传来一声清爽干脆的少年男声,“他是我们班的,我认识的,哥几个,看在我的面子上 就放了他吧。”
宋未暇低着头,额发遮住了大半的视线。他听到声音才仰起脖子看了看来人。
模模糊糊的光线里,高大的少年蹲下来朝他伸出手,“宋未暇,我是虞德成,坐在你后面,我们都是一个班的。”
这就是宋未暇和虞德成认识的开始。虞德成向他举出援助之手,此后,宋未暇记不清有多少次虞德成边骂自己,边把他接回家的次数。
虞德成喜欢自己这件事,有如惊世骇俗,宋未暇从不敢想也不愿往深里多想。
他知道总有一天和虞德成会这么决裂。友情一旦变了质,变成纠葛不清的爱,注定会爱恨交缠。
虞德成恨自己。
宋未暇回到傅宅的时候,脑子里还如缠绕一起的棉花团絮一样,错综复杂。他坐在沙发上,手搭着扶手,气息一阵阵起伏。
他觉得这个宅子又空洞又大,人心被压得沉甸甸的
宋未暇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他听见看门犬的汪汪声,想到了早就死了的那条白狗。
那是宋未暇上专业课的最后一天,窗外阴雨连绵扰得人心忡忡。宋未暇心神不宁地走出教室,心里的弦啪地一松,手上捧的厚重专业课本也随之落地。
而后傅鸿桐来了信息,在手机上说:“接我的电话。”
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宋未暇也没走成,地上的课本被一只男人晒得健康漂亮的手拿起来。
是几天前刚拎着他的行李让他走的虞德成。
虞德成牵过宋未暇的手,一手抬着宋未暇侧书本,声音轻微:“前几天是我激动了,你还是回我这里来睡吧。学校宿舍那么小,挤四个人,多不舒服。”
宋未暇默默地任虞德成道歉。虞德成嘴皮子利索,有时候难免出言不逊,宋未暇当时被说不自爱云云也难受了一阵,后面什么也不解释,说了句你不喜欢狗狗那我搬出去好了,就打包出门了。
虞德成横过手来,却已经把宋未暇的手机夺了过去。
他翻了一通宋未暇的信息,看见全是和傅鸿桐的来往消息,沉着脸,把宋未暇的手机直接关了机,“你细做选择吧。我,还是他?”
宋未暇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天衣无缝。
他在傅鸿桐面前,从来不多说只言半语,傅鸿桐也不喜欢聒噪,一碰面,都是为了他那只爱吃骨头的狗狗。
宋未暇忍无可忍地抽回手,略仰起脖子够过去。
“你还我。”周围同学密密麻麻的注视,容易引起宋未暇浑身不自在的鸡皮疙瘩。
两厢挣扎中,手机掉在地上一分为二。
虞德成也没想到这点,周遭的异样目光愈发地多了。宋未暇迈起沉重的腿,像遭受不住似的,一气儿跑到了学校外。
他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找维修店帮修手机。店里的员工直摇头,说宋未暇这破手机早该换了。宋未暇忙得晕头转向,直至这时,一拍大脑,才想起可以借电话给傅鸿桐再拨过去。
以往但凡傅鸿桐的来电,宋未暇必是第一时间接了。
他怕错过傅鸿桐惜字如金的消息,连睡觉,宋未暇也要把手机放枕头下,能马上回傅鸿桐。
傅鸿桐一连三天没消息,宋未暇急得团团转。
虞德成帮宋未暇办的转宿舍手续,他却不知道宋未暇很少回宿舍住,因为他要照顾傅鸿桐的那条狗,学校里放不了宠物。
故而,傅鸿桐有一天看他喂狗吃粮时,像谈闲事般不经意说了句,“我给你租个房子,你最好天天都带它。它生病了,也很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宋未暇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傅鸿桐的天人之姿。傅鸿桐说的每一句话,宋未暇都忙不迭地点头。
傅鸿桐少发了几条信息,宋未暇就睡不好觉,胃里也犯痉挛。
从来只有傅鸿桐让人等他的时候,哪有宋未暇给他拿乔做姿态的机会。
宋未暇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傅鸿桐住哪。迫不得已之下他又跑去了傅家宅子。
傅老爷子身体在那时还算矍铄,宋未暇一向畏惧他,也没见着傅鸿桐,只能掉头走了。
宋未暇拿着刚买的手机不断给傅鸿桐打电话,反反复复,嘴巴里还不时念叨他名字。有时候,坐在傅鸿桐给租的房子里,脑袋也有些晕,不时地要扶着墙壁缓一缓。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宋未暇看着拒绝通话的号码发愁。
宋未暇可以被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可他傅鸿桐是何等金枝玉叶的尊贵之人。
他正要坐不住,起身再去傅宅一趟,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宋未暇立刻停住,看着傅鸿桐颀长苍白分身影不敢置信。
傅鸿桐的神态比宋未暇想得要平静许多,“听说你在找我。”
宋未暇忙迎上去,低头去找拖鞋,“你怎么戴口罩了,是感冒了么。你早说,我就把空调先开着了,好歹屋子里热一点。”
傅鸿桐打断宋未暇,对他说:“狗我有件事跟你说。”
电光石火间,宋未暇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
最后的最后,他预先料到了是什么事。估计是要撤回租房费吧,让自己回宿舍住去。
在静默里,傅鸿桐开口了,“狗死了。”
他的声音嘶哑,一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宋未暇张张口,嗓子眼却跟塞住了似的。酸涩的感觉不住地走往上盘旋涌动,傅鸿桐看着他,纯白口罩上分双眼漆黑一片。
“我现在就走,我收拾行李。”宋未暇慌乱之中只来得及说出这话。
手却同一时间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拉住了。傅鸿桐把宋未暇当支点,紧接着,整个人差点就滑进了宋未暇的怀抱里。
傅鸿桐整个人很热,皮肤的热气透过衣服的面料往外渗透。宋未暇把他扶到自己的床上,拉开被子,也不管他是不是带了什么细菌病毒就把他往被窝里弄。
傅鸿桐等宋未暇去开着了热空调,眸光轻动,“它喜欢吃牛骨头汤,是因为我妈生前就爱喂它这个。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也垂垂老矣了。”
宋未暇冒出了一个嗯字,已是满头大汗。
“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傅鸿桐淡淡说。
宋未暇忙道:“手机坏了,又因为太旧了,手机卡也损坏了,就去办了一张新的。”
傅鸿桐看着天花板,面色淡漠,“你想继续在这住下去么。”
这是什么问题。宋未暇的大脑轰一下空白了,费劲地组织语言,“你的意思是,”说到一半,他赶紧识相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膝盖上握紧的两只拳头。
“你直接说。”傅鸿桐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只是带点疲倦的迟钝,“下个月到期。”
宋未暇好容易鼓起勇气,对傅鸿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我不会再打扰你的,傅二少爷。”
傅鸿桐眉头一蹙,说的却是:“我要在这待几天,给你日薪一千算,你照顾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