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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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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未暇的鼻梁被人顶住了,压在幽闭的黑暗里。
他的吐息被压抑地逼在小小的空间之中。
面前的人是傅鸿桐吗。宋未暇的鼻子好像感冒时被塞住一样,推也推不动人。
软绵绵地随着男人的鼻息声的沉重而喘息,最后连人被扛在了肩上进屋。
那个记忆深处的吻早被时光蒙了层灰,暗黄的老照片那般,一点点褪色。
如今又一次被人拖着四肢从水里拉起来。强迫着回想起来,既害怕,又含着些许旧梦重温的遗憾。宋未暇张开手,抱着傅鸿桐的肩颈求饶地说:“你不要继续了,我没做过这件事。”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明显地停顿住了。片刻,傅鸿桐继续剥他的衣服,“你那会儿也这么跟我说,结果我错过了。一错就是这么多年。”
那还是大学时,两个人静静地交吻。起因是宋未暇参加个聚会,回到屋子和傅鸿桐靠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镜头晃动,傅鸿桐看着屏幕,“今天外面下雨了,你回来的时候是乘别人的车么。”
宋未暇随便挑的一部片子,正想含糊应了,“嗯。”又听傅鸿桐说:“宋未暇,下次你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
忽然之间屏幕里放的画面都看不进去了。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拍打在窗檐一愉。
宋未暇磕磕巴巴地紧张回了句,“那多麻烦你。”
他在昏暗的灯光里把眼皮掀了点,期待地描摹傅鸿桐的影子。
傅鸿桐沉默了。
或是说他像是在沉默。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听见女主角披着黏湿的头发告白。
“我不信你感觉不到。”女声的回声被切成碎片,听着分外安静,“不然我一直竭尽所能留在你身边的原因呢。我喜欢你,你却装傻看不到我。”
宋未暇一下打了激灵,傅鸿桐仍看着屏幕。
“我有点困了,先上床睡觉去了。今天多喝了两杯。”宋未暇爬起来,忽地被拉回去。
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一拉,竟往后倒过去。傅鸿桐的掌心热得要命,不同于他往常的冰凉。
宋未暇想着自己这段时日是不是忘乎所以,才露出了马脚。比如说话时,他得意忘形亲昵了几分。傅鸿桐是何许人也,出身于傅家的少爷怎可能忍受得了,宋未暇这种不是高贵家室的人的肖想。
宋未暇垂头,掌心密密地渗出汗。他知道,傅鸿桐不喜欢他的酒味。
傅鸿桐停顿几秒,扶着宋未暇的肩膀,慢慢地离他越靠越近,直至停了下来,“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喝酒。”
宋未暇的心快跳到嘴巴边,嗓子眼的血管似乎都碰碰乱跳个不停。
他咽了口唾沫,用手掩着自己的鼻唇,“一点而已,以前就学会了的。”
“是住在你那个朋友家里的时候?”傅鸿桐的口气也像平铺直叙似的,波动全无无,“下次你也可以叫我去接你。”
宋未暇脖子已经红了,“那多麻烦你了。”
傅鸿桐注视着宋未暇逃避的眼神。耳边,电影还在继续。
“爱你是件费劲的事,就让我歇一歇。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电影里的女主角断断续续地说着,与现实的雨声交混,相互都分不清了。
傅鸿桐把脸侧过来,靠在角落与墙的缝隙,试探性地凑近宋未暇,“你知道我是个很少和别人交朋友的人。”
宋未暇琢磨着傅鸿桐话外的意思,身体的某一处,却悸动似的泛起了涟漪。傅鸿桐长久地等着宋未暇反应,屋外雨声淅淅沥沥。
“我觉得你还不错。”傅鸿桐眉骨优越立体,好似人会被吸进他深邃双眸。
什么意思。宋未暇的呼吸几乎透不过来,一径和傅鸿桐靠在了一起,看着傅鸿桐把脸越来越倾下来。
宋未暇听见影片里女声的喁喁低语。
他在眼皮撑开的缝隙里,看到女人离开了。
后面的男人愣了愣,就那样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宋未暇还记得那个夜晚,后来再注意到片子的结局,已经是大半夜的时候。
他们静静地在雨夜接吻。宋未暇尽可能地小心呼吸,却还是无所适从得很。
但这个体验仍然美妙,宋未暇感觉飘飘欲仙。
他没想到傅鸿桐气质这么冷的男人,贴上嘴唇,触觉却是如此柔软。
浑身都是傅鸿桐的气息,荷尔蒙让宋未暇陶醉,四肢不争气地软成一滩水。
“男生也喜欢女生,他自己没注意到。”宋未暇望着电影结尾的黑底白字,说。
傅鸿桐的手撑在宋未暇脑后,漫不经心般嗯了声。随后,他就低下头看着宋未暇,“原来你这么不专心,还分神看电影。”
宋未暇摇摇手,“不是的,我也刚看了几分钟。”
傅鸿桐关了遥控器,侧过头。
“你想结婚么。”
这是几年前的青涩回忆了,跟现在实实在在的触觉相比起来,像一下子迈入成人的世界。
宋未暇刚经历天人永隔的痛,加上他喝了酒,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一拍。
他看到傅鸿桐关上门,坐在沙发边拾着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你有段时间都不喝酒了,只喝饮料和牛奶。”傅鸿桐边走过来,边说,“又是什么时候又开始喝这些酒的。”
宋未暇知道傅鸿桐不大喜欢自己喝酒。
傅鸿桐总喜欢挂在嘴边,说酒精并非好东西。宋未暇也听了一段时间,像苦行僧一样。
因为不喝酒,还被虞德成的篮球搭子笑话过清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未暇就保持了去聚餐都只喝饮料的吸管。
偶尔中的偶尔,他也会小酌几杯。现在他明白了,什么叫傅鸿桐口里的“喝酒误事”。
傅鸿桐从远方赶来,上下着着简单的风衣,黑漆漆的料子衬得傅鸿桐皮肤干净。
宋未暇垂着眸,余光里看见傅鸿桐解扣子。他抱起了自己,放到了浴缸边。
宋未暇才颤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别倔强。”傅鸿桐挽起他的一侧袖子。
宋未暇安静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是你的丈夫,为什么不赶来。”
宋未暇视线里的傅鸿桐模糊起来。他定下眼,腾起一股力气将他往外推,“我老实跟你说吧,我现在一点情爱的心思都没有。我就觉得我是个可笑的小丑,你知道吗。我一直重复着做杂耍的戏码。爱我的人我仇恨着她们,不爱我的人,我却不值钱地净往上贴。”
宋未暇的声音越发地嘶哑难忍。
他这一晚上压抑的情绪,就像少年时代看过的那部暗恋影片。里面的女主角从小心翼翼地追爱,到后来,失望积攒成了屋檐下的积水。
宋未暇那时不懂她的情绪,为什么能在一瞬间爆发,变得那么的力量满满。
他现在明白了,原来那叫做绝望。
死寂的空静里,听见傅鸿桐倒吸了一口气。
宋未暇说完这些话,他一手擦了擦脸上的痕迹。宋未暇想要头也不回走出去,浴缸外的男人伸出手,冷不丁堵住了。
傅鸿桐低低道,“你像现在这样,把埋的心思都发泄出来,不就好受些么。”
宋未暇让头发掉落遮着眼。
他的手被傅鸿桐拉着的地方格外的热,或许是因为宋未暇喝了酒,酒意上腾燃起热意的缘故。除此外,宋未暇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无一不寒得惊人。
宋未暇很想有毯子什么的,能罩在自己身上,一解寒凉。
傅鸿桐斜过身来,这举动把宋未暇惊了一下。然后想逃脱,傅鸿桐的力气却十分之大。等宋未暇挣扎无果,睁着朦胧湿气的眼睛望过去,傅鸿桐却停住了。
在两人堪堪几寸的距离,傅鸿桐对他说:“有什么难受,跟我说。”
宋未暇平平静静地回视,还以为傅鸿桐还会做什么,比如说强迫性的行为。结果傅鸿桐却是揽住他的肩,一分分纳紧力道,把宋未暇的两肩拢入怀,像拆卸入腹似的,紧紧地钳着他。
宋未暇的头捱着傅鸿桐的胸膛,这仿佛是个依靠。
今天一整天忍耐的情绪,瞬息决堤般流泻了出来。
他低头,将宋未暇的下巴用手指扣着。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宋未暇尖尖的下颌,一下一下地打着圈儿。
“想哭就哭出来,这里只有我和你。”
宋未暇闭着眼,没有挣脱也没有迎合。
他的睫毛沾着湿意,抖了抖,“他们做好人,我做坏人,我被蒙在鼓里做受人唾弃的东西。我又知道什么了,就想让我的良心不安。我不要,我是个狠心的坏男人,反正所有人都这么说。”
傅鸿桐将手穿进宋未暇的两胁下,强而有力地将他提了起来。
“谁说你坏了。”傅鸿桐似乎轻轻笑了下。
宋未暇嘴唇瘪巴巴地撇了撇,眼睛盯着地面的瓷砖,微微抬起脸,又在傅鸿桐看过来时,慢吞吞地低下了。
“你家的人。”
傅鸿桐不可闻地说,“那群人现在不都不敢对你做什么了么。你瞧,连老管家也对你甘拜下风了。”
宋未暇摇摇头仍想要离开。傅鸿桐忽地低下头,撑着他两侧的墙壁,将宋未暇困在里头,低头一个吻。
宋未暇呼吸困难,急喘了几次,好容易停下来,他想借着这空挡,抬眼看清形势。
傅鸿桐挤进他的呼吸,要宋未暇半分退让不了。傅鸿桐的霸道如此强悍,宋未暇难以招架。
傅鸿桐垂着黑眸,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金狮,“就算真的坏又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后面半句话,好似无能为力的自嘲。
宋未暇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鸿桐回:“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宋未暇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来。
“你不是向来都不怎么瞧得起我。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你家的钱,我也不谈了,约期一满,就放了我吧。我也累了。”
傅鸿桐牙关咬紧了些许。
“你真的是。”傅鸿桐的脸色变了又变。
宋未暇赶紧想溜,脚步打滑,怎么也走不开傅鸿桐把他拦住的小小天地。
事情发生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情势之混乱,宋未暇都分不清了。他明明以为傅鸿桐对自己没兴趣,所以这么多年,他俩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可当傅鸿桐的体重结结实实压上来,他却迷惑了。
宋未暇分明感到他的清热。
难道感觉也会出错?
宋未暇躺在床上,看着傅鸿桐的身躯失去了衣物的笼罩,显得那么矫健修长。
他双腿长而笔直,宽肩窄腰,坐在床边就是天然一大片阴影。裸露的胸膛洁净而健康,线条流畅舒展,膝盖上松松一条薄毯。
宋未暇喉头更紧了。
虽早就看过傅鸿桐的好身材,但想到他每次都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练身体,又用衣服,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宋未暇总感觉好笑,抿着嘴,傅鸿桐扫见他一个人偷笑。
傅鸿桐朝宋未暇望了望,“有时候你别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也别觉得别人的目光,能把你自己压死了。”
“你走吧。”宋未暇语焉不详侧过身,“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觉得身体上下都有些酸疼,心里更是闷闷的说不上来。宋未暇知道自己昨晚没拒绝傅鸿桐,存了逃避的心思。
宋未暇背对着傅鸿桐缩在被子里,还没待几秒,又被傅鸿桐翻了过去。
他的头发被傅鸿桐撩乱了。
“你想再待几天,我就陪你住几天。”傅鸿桐说,“唯一的要求是,有什么话都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也好。”
宋未暇第一反应是,这是傅鸿桐“要了”自己后的补偿。
他觉得自己昨晚的表现堪称是一点表现都没有。
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丢脸地哭了出来。因为母亲,因为过去种种的难堪。宋未暇从来是个敏感多想的人,脑子里的想法和假设总是多到庸人自扰。
宋未暇嗯了一声,唇色发白,像鸵鸟似的把自己缩进去。
傅鸿桐张开拳头,看看自己掌心的纹路,又通过落地镜望着背上的条条抓痕。他想到昨晚上,宋未暇那些泪水和哭泣,都随着清晨的阳光,又一次被宋未暇埋进心底了。
曾几何时,傅鸿桐都觉得宋未暇是满心满眼自己的人。宋未暇不会害怕挫折,每一次傅鸿桐的冷淡都只会激起他的上进欲。
傅鸿桐一次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宋未暇。
等他意识到,宋未暇是个神经纤弱很爱患得患失的男人时。他才发现已经晚了。
傅鸿桐清楚一个事实。如果昨晚,宋未暇没有喝酒,如果不是宋未暇母亲的突发事件。
宋未暇也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敞开来,糊里糊涂地让他的难受,在傅鸿桐的怀抱里肆意呻吟。
傅鸿桐感觉心里很不好受,却不知如何吐诉。
他瞧着宋未暇拒绝一样的后背,束手无策似的站了站。
傅鸿桐走过去,低下头想亲宋未暇的后颈。
傅鸿桐又停住了动作,须臾,他垂下手握住拳。宋未暇在这时却歪了脑袋,对傅鸿桐说:“我想今天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