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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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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哥哥,好久不见啊!”白榆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丝毫没有在意旁边眼睛瞪的老大的陈夜。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不太好的样子,林熙没有细想这两个完全没交集的人有什么故事。只是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白榆。
林熙看着白榆欲言又止,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蒋家的消息,身边没人和A市有关联,一些消息如果不刻意打听就只能去问本人。但是简短的文字打了又删,怎么也发不出去。
眼前的白榆无疑是打听消息的最好人选,但林熙还在想应该如何去问。
白榆扬起的眉梢看向陈夜,陈夜撇过头转过身。白榆低着头笑着,看着林熙说道:“小夜哥还在生我气了!”
没有心情关心两人莫名的气氛,林熙在踌躇之下终于开口问道:“蒋叔叔最近怎么样?”
白榆没有表情的看着林熙,转过头点了一杯酒。深蓝色的酒水在指尖摇晃,白榆没朝林熙这边看,只是望着起了波澜的酒水说道:“蒋叔叔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医生说就在这两天了!”
平静的话语宛如一声惊雷,在林熙心中炸起海啸。他腾的站起来,手边的酒杯撒出一些红酒落在大理石台面上。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和蒋绍平的见面仿佛就在昨天。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就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告别了!
白榆转过眼看着林熙难以置信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什么立场劝你帮小野,那些年他做的事情我也看在眼里。但是,我觉得他现在孤立无援挺可怜的。”
白榆说完之后,将杯中的酒仰着脖子喝了干净。陈夜早就已经不见踪影,林熙不知道他什么啥时候溜走的。但是在看向白榆的时候,发现他扭着头在四处看。
“我没什么立场帮他。”林熙如实说道。
白榆仔细品味着这句话,又看着林熙愁容满面的样子。才琢磨出来那句话的侧重点好像是在问他,这个立场是什么?
是什么呢?是哥哥必须要帮弟弟?但是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这一层关系还曾经变成双刃剑刺伤过彼此;是朋友之间的帮忙?但是在两人互相折磨的日子里,说是朋友似乎早就过界了。林熙找不到理由去帮他,他没有这个立场,陡然出现在他身边,只可能适得其反。
蒋绍平在见他最后一面里,也没有嘱托。只是希望他能等等正在成长的蒋照野,除此以外,只有一份文件。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开始盘算着以后的事情。
“蒋叔叔最近一直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小野现在除了公司就是医院。我这次回S市也是因为想帮他看着他在这边的产业,免得他最后一无所有。”
“他...怎么会一无所有了?”林熙觉得蒋照野是拥有很多东西的人,或许在精神方面差一些,但是在物质上胜过了很多人。他可以肆无忌惮挥霍着自己拥有的一切,其中还包括着林熙的忍让和讨好。
“林熙,你知道林昊燊的母亲是谁吗?”白榆看着林熙,眼中透着酒吧的五光十色,亮闪闪的。“是虞漪。”
林熙觉得是不是喝醉了,不然为什么会听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消息。虞漪是谁,是家中几代都当官的世家小姐,其爷爷更是进过中央担任要职。要不是当年对风华正茂的蒋绍平一见钟情,虞家还不一定会让虞漪嫁给一个商人。可是当爱情泡沫散去,她竟然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去报复。名存实亡的婚姻这么多年来中伤的似乎只有蒋照野,外加一个看似是挑起开端的林熙。
“现在蒋照野在集团中的日子不好过,加上蒋叔叔现在情况不明。虞漪要是动用虞家的关系让其它股东倒戈,那十二月份的股东大会蒋氏集团很可能就要改姓了!”白榆慢慢说着其中利害。“说起来,虞漪这么报复的原因我还真猜不到,蒋叔叔这么多年在A市这个大染缸里,就闹出一个有私生子的传闻。而且,听说你还不是蒋叔叔的孩子。除了这个,他不赌博、不玩那些搞女人的花样。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恨蒋叔叔。”
白榆猜不到,林熙也不敢猜。他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似乎就和他有点儿关系。
“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去看看他吧!有些事情他不愿意说,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其实很早就开始在意你了。”
林熙回到家时还是浑浑噩噩的,白榆的话像是海浪一样一阵一阵的扑过来,在礁石上摔碎,也将林熙的思绪撞碎。拿着手机翻开页面,又锁上。如此重复了好几次,他不知道该发消息还是打电话,还是置之不理。
明天是周一,一般在星期天的晚上,林熙会将接下来一周的工作进行简单的梳理和排序。另外还有论文中的一个实验,需要明天找程工借实验室才能操作。实验室难借,林熙得今天晚上就和程工打声招呼。他终于知道了手机的通讯录要点开谁的页面了。
“喂!程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林熙诚恳的问候着。
“有事儿?”
“我...我这几年的年假都没休,能不能下一周修个年假。”林熙捏着手机,攥出满手心的汗。“我家中有人生病了!我得去看看。”
程工不满的“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你找我借实验室了,我还想了一会儿下周实验室的排班。”
“嘿嘿......”
“休吧休吧!最近的大项目你做的也不错,去调整好状态再回来上班吧!”程工利落的挂掉了电话。
林熙捏着手机,长叹一口气开始认命的收拾行李。
父亲留给自己的手表被放的很隐秘,为了更好的保存,林熙还特意买了一个真空抽气泵。虽然如此精心的养护,但是手表还是能看出有些磨损陈旧地痕迹。林熙依旧记得父亲在去世之间将手表交到自己手中时的面容,那个时候的父亲因为下肢瘫痪,引起的多种并发症,在ICU躺了几天后就被医生宣判了死刑。父亲不愿意自己死在冰凉惨白的医院,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回到了三个人的小家。
年少的林熙被父亲使唤去书柜的飞机模型后面拿手表,这也是林熙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为了不让自己和母亲担心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是积极治疗,在全身插满管子的时候也能和母亲开开玩笑。但是在见到这块手表后,眼神中露出罕见的皱眉。
母亲伏在父亲的膝上,看着表盘上璀璨的星空慢慢说道:“你们真的很可惜......”林熙听不懂,只是望着两个人,想要多看几眼。
“我不怪他,但是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父亲衰败的眼眸中露出无限的惋惜。“你把这块手表卖了吧!这样你和小熙就不用再被我拖累了!”
“要是下辈子,我一定去追你。”父亲提起一口气,挤出一个笑。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就好。”父亲的手在母亲头上抚摸着,落下一滴泪。
林熙觉得那滴泪似乎将母亲的情绪砸开一个口子,灰色的毛毯晕开一道水渍。父亲就在母亲隐忍的哭泣声中,慢慢垂下了头。
林熙跪坐在一边,看着轮椅上的父亲,就像是一棵秋天的树,属于他的叶子正在慢慢凋零。他在黄昏中垂下了手,镀在身上的金光慢慢消散。母亲的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林熙知道父亲的去世,也带走了母亲的半条命。要不是还有自己,她或许已经跟着父亲一起走了。
人在无限的悲伤情绪下,也许真的会生出病来。母亲的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差,林熙愈发的沉默寡言,他每晚害怕的睡不着觉,害怕第二天这世上就会是自己一个人。手表终究没被卖掉,只是被盒子包裹起来藏在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在看到确诊报告单的那一天,林熙也是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舅舅。
满脸横肉的舅舅和清瘦的母亲,林熙完全想不到这两人会有关系。以及被名义上的姥姥姥爷翻了个白眼后,母亲的愁容似乎越来越多。她在思考,她和爱人之间唯一的儿子的去处。可自己被前来探望的舅舅拉进厕所,想要摸自己□□的时候。林熙强烈的拍门声而引来的护士,这才逃过一劫。
林熙第一次见到母亲这么生气,她本已经虚弱到连水杯都拿不动了。但是她竟然将输液的架子拿起来将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舅舅和姥姥姥爷赶出了病房。然后抱着脸上被扇肿了的林熙哭了一下午。
再后来,就是母亲离世,自己靠着一块手表被托付给蒋绍平。成为蒋家的私生子,成为蒋照野的哥哥,也成为他的出气筒。
“可能会很难,可是妈妈没办法。我的好小熙,你还这么小,你要快快长大,长大就会好起来的。
“请注意!您乘坐的由S市前往A市的MU七号航班已开始登记,请带好您的行李和登机牌由四号登机口上飞机。我们住你旅途愉快,谢谢你!”
林熙被候机大厅的广播声拉回现实,他握着拉杆箱。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丢掉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