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救赎[虫族]》藕尔有病

32、会议

　　清晨略寒，太阳的枝叶在街道疯狂生长。

　　尤安睁开惺忪的眸，发觉自己睡在卧室。他掀开被子，穿着睡衣下楼，试图捕捉可能验证自己猜想的蛛丝马迹。

　　厨房里叮叮咚咚，发出一点声响。

　　尤安的指尖轻抵在手心，行至厨房门口，一看。

　　1314正捣鼓着热乎乎的豆浆，贴心地往里面加了小半勺糖。可爱的圆眼锁定尤安后，骤然变成了扑朔的小星星，“主虫！我做了豆浆油条哦！”

　　一闪而逝的低落不见踪影，尤安扬起今晨的第一场笑。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豆浆油条了呢。”

　　“嘻嘻。”1314骄傲叉腰，与仰天的大白鹅无异，“我做饭，天天不重样哒！”

　　尤安夸奖道：“1314真厉害。”

　　“那当然。”

　　尤安在客厅巡视一圈，见自己的小毛毯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上。他抬步走到餐桌旁，问道：“1314 ，兰克斯昨晚回来了吗？”

　　1314把早餐摆放好，“没有。”

　　“嗯，我知道了。”

　　尤安拉开餐椅，坐在上面开始用早饭。他点开光脑，这才发现雌虫晚间两星时给自己发消息言回不了家。

　　尤安回复道：【注意休息。】

　　正要关闭光脑，尤安踌躇几息，又举起光脑，拍一张早餐照片发过去。

　　【1314今天做的早饭。】

　　一秒，两秒……
　　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在忙还是在休息。

　　黑色的眼睫低垂，心情微妙，像无定点的风絮。

　　关闭光脑后，一口甜甜的豆浆入喉，配上一口脆软的油条，平平淡淡的一天开始。

　　“主虫。”1314的机械臂攀在餐桌上，眨了眨眼，“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啊？”

　　“今天呐。”尤安放下手中的热豆浆，“今天要和几位Ⅲ号研究所的大佬去帝星大学开个学术研讨会。”

　　“哇哦，好高级哦，不愧是主虫。”

　　尤安见满屏的小星星，不由自主地笑了，指节轻轻敲了敲小机器虫的脑袋。

　　“大佬才是焦点，我主打陪伴。”

　　等用过早餐，尤安换好了衣服，便出发了。

　　宽松的灰色西装配着简约的白衬衫，垂感西装裤搭在鞋上，简单的高级中赋有张力。

　　尤安和几位大佬一同前往帝星大学。或许因为S级雄虫的身份，也可能是看尤安年岁尚小，几位研究所的大佬都很照顾他。

　　到了帝星大学，尤安一行人刚走下飞行器，就被热情的校领导们围得水泄不通。

　　尤安眼见着校长就要冲过来和自己握手，默然往一旁挪了挪。

　　不愧是帝星大学的校长，颇有眼力，一个大步改道，握住了专家大佬的手。

　　尤安扫了一眼四周，恐怕整所大学的高层领导都在这了。校领导们整齐划一地着正装，嘴角固定着公式化的笑容。无论从衣着外貌，还是精神面貌，都体现着帝星大学对尤安等虫的重视。

　　无由来地，亚雌癫狂的话重新响起。
　　“你享受着帝国最隆重的礼遇，社会最特殊的优待。”

　　拥簇、笑颜、赞誉，此刻如阳光空气，无处不在。

　　最后阳光停留在研讨会大楼外，陆陆续续地，一些青年学者进入会议厅就坐。到了会议开始的节点，可谓座无虚席。

　　这次学术会议主要是关于高能量阶层异常天气的‖型混沌系统研究。

　　主持虫在台上一一介绍了受邀专家，轮到尤安时，热烈的掌声与惊叹几乎要掀翻会议厅。

　　尤安凭借精神力外散，听见了一两句悄悄话。

　　“那就是S级阁下！有限之生，竟然见到活的了！”

　　“阁下的颜杀到我了，好想给他当狗。”

　　尤安站起身向众虫打了招呼后，重新坐在软座上，得体的微笑如薄雾消失。

　　随便入耳的几句，与他的学术专业没半点关系。

　　这时候，一旁头发半白的奥利维亚靠过来，略浊的眸中闪烁着几分慈爱，“尤安很受欢迎啊。”

　　尤安不知言何，只得笑道：“还好。”
　　S级受欢迎罢了。

　　相关研究成果进行展示，各位学者专家齐聚一堂，思想的碰撞与融合，激发新的灵感和创意。

　　在会议休息时间，尤安一边与同行的学者交流，一边见证着学术蝗虫扫荡茶歇。
　　曾经有幸，尤安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下午，学术会议结束，尤安和研究所的几位大佬在帝星大学走逛。

　　教学楼伫立在链接各个建筑的水泥道路旁，正逢上课时间，校园里行走的虫不算多。

　　但由于尤安的存在，总有一团又一团的学生远远观望。召开学术会议之前，他们就差被辅导员耳提命面教导了。

　　奥利维亚看见远处蠕动的虫，眼角的细纹因为笑意加深，“在帝星大学上学的期间，恐怕很多雌虫和你表白吧。有没有喜欢的虫？”

　　尤安的手指不知放在何处，“您怎么突然问起这？”

　　奥利维亚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尤安的肩，“伊斯都结婚了，你还没什么声响，还没遇到喜欢的虫吗？”

　　“我……”尤安下意识想回自己也结婚了，脱口之际，又生生咽了下去。一阵微风吹动他乌黑松软的刘海，尤安组织语言道：“感情的事急不来。”

　　奥利维亚赞同地点头道：“嗯，确实。但是面对感情还是要勇敢点。”

　　风吹过沿途的花坛种着各色鲜花。那些娇娇的花苞碰上了春的手指，竞相绽放，舒展出自己最为柔软的花瓣与内心。

　　图书馆旁。
　　树下的青色草甸绵软，光影错落有致。

　　一条蓝色的花带落入尤安眼底。

　　细矮的花茎吐出一小串一小串的蓝色小花朵，在和风中微微摇曳。
　　治愈又可爱。

　　莫名地，明明颜色并不相同，深浅不一，但尤安就是忆起了一双瑰丽的蓝眸。

　　胸腔被蓝色小花填满，心脏被拥簇其中。每一点花心似乎都藏着一块记忆碎片，那些温馨的、愉悦的点滴不停挠着尤安的血肉。

　　圆润的指尖收入温热的掌心，黑白分明的眼眸有所触动。

　　这一刻，尤安很想见兰克斯。
　　没什么理由，单纯想见。

　　于是，第一次。
　　他告别同行的虫，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

　　长长的花途，留不住尤安的身影。
　　奥利维亚微笑着，注视着他的离开。

　　-

　　不久前，第六军接到通知，S级雄虫阁下今日要为军雌提供精神力安抚。

　　兰克斯的下属德曼命令士兵们整理仪容仪表，安排虫士务必把精神力安抚室和休息室等一切雄虫可能要经过的地方打扫得一尘不染。

　　但由于兰克斯正在中央军部开会，尤安到第六军后，并未见到他。

　　精神力安抚室有点类同于人类社会的心理咨询室，装潢采用浅色调，模拟自然光均匀地包裹着健康的绿植。

　　起初，尤安坐在原木桌案旁的软椅上，等待着需要精神力安抚的军雌到来 ，但迟迟无虫来。

　　漂亮的指尖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面，忽然，尤安察觉到门外有动静，但半晌之后也仅限于有点动静。

　　于是，尤安起身，打开了门，目睹三两军雌在门口推推搡搡。

　　军雌见到尤安的一瞬间，全部跟见到高级长官似的，站得笔直。

　　一息诡异的安静后，尤安安排他们进入安抚室。

　　军雌似乎了解过什么流程，一位军雌坐在软座上，然后不知道按了哪处的按键——

　　金属咔嚓碰撞一声。

　　毫无危险性的座椅竟然直接爆改审讯罪犯的约束椅。

　　另外两名铁血军雌分别立在两侧，如两座审判台上的庄严石雕。

　　威严的神情，肃正的军姿，手臂肌理中饱含打击犯罪的力量。
　　他们用实际行动向尤安诠释何为绝对安全！精神暴乱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发生，也会扼杀在摇篮里。

　　尤安：……

　　精神力安抚完毕、三位军雌离开后，来精神力安抚室的雌虫越来越多，渐渐排上了队。

　　为了加快效率，尤安一对多疏导，在一个小时左右完成了安抚任务。

　　由于要等兰克斯，尤安并未离开安抚室，反而与一群军雌聊起来天。

　　有的军雌坐在沙发椅子上，有的军雌站着靠在一堆。

　　因为尤安的耐心倾听与适时的回应，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讲述，酣畅淋漓，竟有挥斥方遒之感。

　　尤安听着他们身边发生的趣事或者惊险的战役，黑眸里倒映着这个世界保家卫国的将士。

　　从他们的一字一句中，尤安能被训练后闲暇的欢乐渲染，也能感知到刀尖抵在喉前、子弹擦过耳边，有时紧张得甚至指甲嵌入肉里。

　　看着眼前鲜活热血的存在，尤安不禁联想起昨夜看的那部电影。

　　战火蔓延，吞噬血肉。

　　“数万万的我们终究为什么而战？”

　　“为了未来与荣耀！”

　　尤安很敬佩这些军雌。

　　但同时，尤安也不得不承认。
　　他无法与这个时代同频共振。

　　不同于土生土长的虫们，尤安对这个世界的期待展望，几乎只是建立在同情与怜悯的基础上。

　　没有家国的信仰，没有建设的热忱，没有种族的归属感。
　　他有且仅有的，是一颗共情悲悯的心。

　　但虫族需要他同情吗？
　　一个人的同情又有什么用处？

　　那些异于故地的存在，总在热闹又寂静的一刻，提醒着他与身周格格不入。

　　于是，安抚室内热热闹闹，虫声鼎沸。孤独感在某个瞬间却油然而生，没有道理。

　　那是一种异类被当做同类、无人诉我来处的孤独。

　　突然，随着门锁扭动的响声，兰克斯出现在门口。

　　深邃的蓝眸包含着急切，发丝的尾部呈现一点风的遗留韵味。
　　肃正的军装下，略为急促的喘息让胸腔起起伏伏，仿佛一座脉搏跳动的山脉。

　　“抱歉，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