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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见到他,绕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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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校医室感觉好很多后,我和杨洵一起回到了操场。谁知刚踏上操场,天空就开始飘起了细雨。对于正在军训的学生来说,训练期间下雨简直就是救命稻草。看着雨点逐渐变大,天色也变得阴沉,我们被教官喊回了教室。
然而,回到教室也不是闲着。教官红着脖子,声嘶力竭地教我们唱军歌。他那粗犷的嗓音在教室里回荡,仿佛要把屋顶掀开。
我一直以来唱歌都不错。一开口,坐在旁边的何昊就瞪大了眼睛。他是个大舌头,马上就在周围传播开来:“我靠,方回唱得真好,简直是天籁之音啊!”
被他这么一喊,我脸上一热,既有些害羞,又有点得意。毕竟,谁不喜欢被夸奖呢?
令我意外的是,坐在我后面的杨洵,这小子唱得也不错。虽然他声音很小,但因为他就在我后面,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人不禁侧耳倾听。
就在我们班热情高涨地唱着军歌时,隔壁29班的教官突然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道:“练歌不对歌,班长一定挫!”
也许在部队里,这种带有调侃和玩笑的挑衅是被允许的。我们的教官立马应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于是,我们两个班被带到了大礼堂,列队、集合。礼堂内灯光明亮,回音阵阵,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经过教官们的商量,比赛定为三局两胜:班级合唱、个人PK、教官PK。
到了个人PK阶段,需要选人了。这时,何昊又开始起哄:“我们宿舍的方回和杨洵,唱得可好了!”
他的话一出,班上立刻一阵骚动。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杨洵,他在女生中实在太受欢迎了。
结果,沾了杨洵的光,我也被推上了“战场”,为了班级的荣誉而出战。
班级合唱,我们班输了。因为这个比赛根本不是比谁唱得好,而是比谁的声音大!29班的男生嗓门一个比一个高,简直要把礼堂的屋顶掀翻。
到了个人PK,反而比的是谁唱得好。因为只有一两个人的声音,技巧反而会被凸显出来。
我的声音轻柔而富有节奏,仿佛涓涓细流;而杨洵则唱得有力而高亢,犹如山洪暴发。到了需要激情的副歌部分,我为他和声,我们的表演显得和谐而优美,简直天衣无缝。
毫无疑问,我们赢了。至于教官PK,我们的教官嗓门更大,气势如虹。
最终,我们班胜出,按照约定,他们班要请我们喝水。
晚上,他们班把水买好了。作为临时体委,杨洵带着我、何昊和陶俊去搬水。夜色中,校园的灯光洒下温暖的光芒。
这时候,我们遇到了29班的几个同学。没想到,他们对我们进行了极尽挑衅。
“哟,这不是下午的歌后吗?”一个高个子男生阴阳怪气地说道。
在我们四人中,我显得最为瘦小,看起来的确是最好欺负的。
“一个班靠娘娘腔,也算光荣?”另一个人接话,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选择无视他们的挑衅,继续搬水。
但他们见我不理,更加变本加厉,各种恶毒下流的词汇脱口而出,刺得我耳朵生疼。
我也是个男人,被这样挑衅,泥人也有三分火。然而,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心中暗暗盘算着如何让老师来惩罚他们。
正当我准备用言语回击,激怒他们犯下更大的错时,突然,杨洵一步跨上前,直接一脚踢向那个跳得最欢的人的屁股。
“说一两句不理你,是他素质高。”他的声音冷冷的。
随着他的话语,清脆的耳光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
“以后见到他,绕着走!”他盯着他们,目光锐利如刀。
打完之后,他搂着我的肩,感觉就像是拎着鸡仔。嗯,拎着。
我们没有回班上,水也没搬,而是直接去了波波老师的办公室。一路上,我的心跳得飞快,既惊讶又有些感动。
在何昊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后,波波老师脸色严肃,立即让我们去把29班的那几个同学请到办公室。
虽然他们挑衅在先,但杨洵先动手,的确理亏。
波波老师仔细询问了几个同学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严肃地要求杨洵向那几个同学道歉。
杨洵沉默不语,眼神坚定。
波波老师难得地提高了音量,盯着他,再次要求他道歉。
“他还没有得到道歉!”杨洵低声说道,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他这么说,我内心好像被撞了一下。
接下来他们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的心被撞那一下,一直在震颤。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29班的同学先向我道歉。杨洵也跟着道歉,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走出办公室,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夜风轻拂,校园的灯光朦胧。我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杨洵,他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谢谢你。”我轻声说道。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
到了宿舍,他们几个正在为我打抱不平。陶言走过来向我道歉,语气里满是愧疚:“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还没反应过来,杨洵就出手了。”
“对啊,就是就是!”何昊也在一旁附和。
不一会儿,大家洗漱完毕,各自躺在床上。深夜卧谈会仿佛是男生宿舍的保留节目,夜风透过半开的窗吹进来,带着一丝闷热后的凉意,驱散了白日的疲惫。
起初的话题无非是些琐事,渐渐地聊到了家庭。他们几个竟然比起了“小时候谁挨打更惨”。
“我爸每次一揍我,我就往我妈那边跑,结果是混合双打!”陶言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在讲某种自豪的战绩,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杨洵不出意外,一声不吭,一直静静地听着。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向爱插科打诨的何昊,这次也没有加入话题。我故意打趣道:“何昊,你是不是五大三粗,你爸根本打不过你啊!”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宿舍里反而爆发了哄堂大笑。我看了看何昊,他仍然没有接话,只是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点勉强。
这时,宿舍安静了几秒,杨洵忽然低声开口:“不是每个人都有值得分享的家庭状况的。”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我愣住了,心里一紧,感觉自己的玩笑开过头了。短短一秒钟,我已经在想着怎么道歉。可随即,我脑海里冒出一个疑问:难道杨洵家庭也不和谐?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就在这时,何昊轻轻开口了:“我没有爸爸,他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丢进了寂静的宿舍。整个房间一片死寂,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愣在那里,心中满是歉意。这段时间,何昊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军训时站我旁边,现在又是我的同桌。而我刚才鲁莽的玩笑,或许真的刺痛了他。我犹豫了几秒,终于开口:“昊哥,有空吗?咱们去顶楼吹吹风吧。”
“嗯。”
我想,或许换个环境,他会感觉好一些。
我们蹑手蹑脚地溜出宿舍,在宿管阿姨的门口停下,看到她的房间灯已经熄灭,便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到了顶楼才发现,门被锁住了。
“完了。”何昊低声抱怨,带着一丝失落。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蠢货。”
我们回头一看,杨洵站在楼梯口。
“你来干嘛?”我问道。
“睡不着。”他说得很随意。
“顶楼锁了,没辙了。”何昊无奈地摊摊手。
杨洵看了我们一眼,轻声道:“跟我来吧,那边的消防通道没锁。”
“可以啊你小子,”我忍不住打趣,“看着老实,这才几天,就对偷鸡摸狗这么熟练了。”
他没理我,只是径直在前面带路。
终于,我们站在顶楼的平台上,盛夏午夜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清凉和些许星夜的湿气。天空深邃,点缀着稀疏的星星,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像微弱的火焰跳动着。我抬头看了看,忍不住说:“昊哥,对不起,刚才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是我莽撞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习惯了。”他笑笑,语气却有些低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嗯,别想那么多。在学校还有哥们儿呢,咱们还有三年呢,来日方长。”
何昊抬起头,看着星空,目光变得有些暗淡:“其实……我也很想我爸爸。他在我记忆里已经快要模糊了。刚刚你们在说爸爸对你们很严厉,我也想体验一下爸爸的严厉啊。可是我记不得了……我记不得他对我是好还是不好了。我记不得他是个严厉的人,还是温柔的人,我甚至记不得他的样子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消失在风里。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心里隐隐作痛。
“人生的确无常啊,”我轻声说,“几天前我们还不认识,现在却在这聊心事。昊哥,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家庭有多辛苦。但这几天和你相处,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能考到北山,你成绩一定很好吧。你爸爸在天上看到现在的你,会欣慰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把生活给你的苦难化为动力。”
说完,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笑了笑,笑里似乎多了几分释然。
这时,杨洵坐在旁边,盘着腿,安静地看着我们。他没说话,但也过去拍了拍何昊的肩膀,动作简单,却多了几分力量。
何昊揉了揉眼睛,忽然笑着说:“不过,你知道吗?方回,你刚才那些话说得挺感人的,但你没看见杨洵看你的眼神,啧,简直快要拉丝了!我看了都迷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瞪了他一眼。
杨洵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眼神……的确有点奇怪。为了打破尴尬,我调侃道:“喂,你盯着我干嘛?”
“你说得很好。”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我正想追问,何昊忽然打着哈哈,说要回去睡觉了。我话到嘴边,只得咽下,目送他下楼。
顶楼只剩下我和杨洵,风变得更凉了些。我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地面一块石子儿被我提走,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其实,我家也挺操蛋的。”杨洵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我抬头看他,心里一紧。他慢慢地讲起了自己的家庭:妈妈和爸爸很早就离婚了,他从小和父亲、继母生活在一起,妈妈在哪,他至今不知道。父亲在政府工作,但具体干什么,他没有说,只知道他的父亲对他十分的严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痛苦,却又掺杂着些许轻松。我并不知道他的轻松是否是一种遮掩,我听完,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怕说错话,不知不觉间,对待他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我最终鼓起勇气走过去,将他轻轻拥入怀里:“杨洵,其实,这世界还是挺可爱的。”
他僵了一下,双手悬在空中,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好了,老子抱你一下是你的荣幸,快回去睡觉吧。”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快步下楼,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等我回到宿舍好一会儿,他才窸窸窣窣地走进来,慢慢爬上我的上铺。我闭着眼,假装睡着,却感觉到他在我床边站了许久,似乎在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