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泩愔

6、微信

　　两人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快三点了，白洛胳膊上绑了纱布，手里提着医院开的药。
　　江雪在黑夜中给他看手机：“我先回去了，你在这等会，我哥回来接你，你这两天先住他那里。”
　　白洛本来想拒绝，但一想自己没地方去，这次想再进那个家的门也不会那么容易，便谢过她答应下来。
　　他看着江雪坐车离去，自己站在微凉的风中等江寒。
　　大约二十分钟，白洛都快等烦了，一辆黑色的车在他面前等下，车窗降下，里面是冷着脸的江寒。
　　白洛眨巴着眼睛。
　　江寒脸色现在臭了：“快点上车。”
　　白洛“哦”了声，绕到副驾驶拉开门上去，他边系安全带边说：“麻烦您大半夜跑一趟。”
　　江寒没说话，一脚油门车辆驶动。他住的小区离这块不远，大约十分钟路程就到了，两人在车上再没说一句话，他看路，白洛看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小区门口后，江寒报了自家门牌号并把钥匙给了他：“我停车，你先回去。”
　　白洛应了，拿着钥匙就往里走，刚进去他就后悔了，他忘了这不是他家，一个小区不只有十几栋楼。
　　白洛望着大片楼房海洋，一时不知道从哪找起，他绕了半天也没有找到A9号楼。
　　江寒是故意的吧？故意不给他指清楚路！
　　他一拳锤在路灯杆上。
　　“你怎么还在这？”
　　白洛现在丝毫不想听到这冰冷好听的声音。
　　他抬眼，意外发现对方手中夹了支点燃的烟，有些诧异，他以为他不会抽烟。不过他也没在意，好脾气地问：“有意思吗江医生？”
　　江寒像是思考他这句话，几秒后淡漠道：“不好意思，我真忘了。”
　　话落，将手中最后一口烟吸完，片刻，袅袅白烟被他吐出，飘向更远的天空。
　　优雅又漂亮。
　　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仿佛更甚了。
　　白洛：“没想到您还会抽烟。”
　　江寒把烟按灭，扔进旁边的烟灰桶，带起路来：“你不要学。”
　　“您自己刚抽完就这样对我说。”白洛跟在他身后，“您自己觉得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您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两人回到江寒家时已经三点二十，江寒说：“江雪和我说了，这几天你先住那间，睡衣和洗漱用品明天给你。”
　　白洛：“ok，这几天谢谢也麻烦您了。”
　　“你记住路了吗？”
　　“这点放心，已经刻在脑子里了。”说完就回了卧室。
　　白洛躺在床上，今天发生这一遭，他现在清醒的不得了。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觉得有些微妙。
　　昨天连江寒号码都不愿意给他的人，现在却因为江雪的几句话而收留他。
　　有够奇怪。
　　算了，不想了，再不睡明天就要睡死了。
　　白洛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日早晨六点二十，敲门声把他吵醒，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拖着拖鞋开门，门外是穿戴整齐的江寒，那张漂亮的脸满是冷漠。
　　白洛抢先说：“我这就去洗漱。”
　　江寒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递给他，白洛接过：“谢谢，麻烦您了。”
　　江寒转身离开，白洛进了卫生间，出来后，他发现餐桌上有两份早餐，一份在江寒面前，另一份座位上没人。
　　白洛用一秒思考出这份属于谁，废话，这个家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会呼吸的东西？
　　他坐下来：“谢谢。”
　　江寒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进厨房洗餐具，收拾完后，他又进了卧室。
　　三明治白洛吃了一半时，江寒拿着件衣服出来，他递给白洛：“你穿这个。”
　　白洛放下三明治，接过：“您的衣服吗？……我能穿吗？”
　　江寒：“我不至于把我的衣服给你。”
　　白洛意识到他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谢江医生。”
　　昨天为了包扎伤口，他的短袖袖子被剪坏了，的确不能这样去上学。
　　一中对于学生不穿校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穿得别太奇怪基本不管，但作为别人眼中的好学生，白洛一年四季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这还是他第一次穿常服去学校。
　　李琦：“我去你居然没穿校服？？明天要世界末日了？？”
　　白洛坐在座位上掏出课本，不咸不淡：“昨天不小心把汤倒衣服上了，还在水里泡着。”
　　前桌女生对他说：“白洛你穿这个好帅啊，黑色冲锋衣好适合你。”
　　白洛：“谢谢。”
　　李琦：“你要不然也借我穿穿，我感觉我穿着也帅。”
　　女生：“你有那张脸吗？一天天往自己身上贴金。”
　　“任从渡你眼瞎啊，老子长这么帅。”
　　“没点自知之明。”
　　两人又吵起来了，几乎每天上演。
　　白洛之前还会当个和事佬，今天却盯着手中的书没动作。看似认真读书实则思绪早就飞远。
　　他什么都没带，就算有地方住也不方便，课本可以和李琦先看一本，但衣物怎么办？
　　就在白洛思索解决方案时有人叫了他：“白洛。”
　　这一声让他回过神，程度转过身来望着他，他问：“怎么了？”
　　程度贱兮兮地笑着：“你今天怎么从那个新校医的车上下来的？”
　　“……”
　　“你俩昨天不是还不熟吗？怎么今天就从人家车上下来了？”
　　白洛：“她是我嫂子哥哥，刚好顺路就带了我。”
　　“李琦给钱！”程度打断身旁两人，“快点快点，我就说了江寒是哥，给钱。”
　　“……”难怪笑得那么贱，原来是带着目的。
　　“啥？”李琦张大嘴，“白洛你是不是记错了？？不应该是姐弟吗？？”
　　白洛摇头：“是兄妹。”
　　“给钱给钱，别想逃，一开始就是你说打赌。”
　　李琦哭丧着脸掏出二十大洋，简直像要了他的命。
　　程度得意洋洋接过：“白洛，我今天请你吃饭。”
　　一中食堂饭不贵，二十能买两份米饭外加三素一荤的菜。
　　白洛应下了，程度的脚还好彻底，他便一下课就去了食堂，因为走着，里面已经排了不少人。
　　他在找米饭窗口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人，白洛下意识：“不好意思……江医生？”
　　面前端着空盘子的不是江寒还能是谁？
　　江寒身边是这学期刚来的年轻老师齐斌，他问江寒：“认识？……啊不对，认识也正常，你是校医。”
　　江寒：“嗯，认识。”
　　“你们俩要聊聊天？”
　　白洛：“没有老师，江医生，那我先去买饭了。”
　　江寒却在他要经过自己身边时叫住了他，白洛侧头看他的冷淡的脸：“还有什么事吗？”
　　“吃完饭到医务室来一趟。”
　　“啊？……好。”
　　*
　　吃过饭后，白洛来了医务室，里面只有江寒一人，他身后的窗帘被风吹得舞动。
　　他反手关上门：“江医生。”
　　江寒闻声抬头，“嗯”了声后到帘子后面去了，白洛不明所以，坐在椅子上静等。
　　顷刻，江寒提着一个纯色布袋出来，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总不能是不想让他住他家要把他分尸的工具吧？
　　“这是……？”
　　江寒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江雪帮你整理的用品，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的。”
　　白洛怔住了。
　　江雪帮他整理的什么？
　　……
　　所以她去他家了？
　　“死了？”江寒冷漠道。
　　白洛回神：“您说话还真不客气，很容易被别人讨厌。”
　　“要别人喜欢有什么用。”
　　白洛没再答，他拉开拉链，翻看里面的物品。手机，书包，换洗衣物全齐了。
　　他拿出手机，还有电，打开微信给江雪发文字消息：“嫂子今天谢谢你，真的麻烦了。”
　　紧跟着一个小兔子鞠躬的表情包。
　　那边没有回复。
　　白洛也不急，他看着对面的江寒写东西问：“江医生，你知道江雪姐为什么和我哥谈对象吗？”
　　“不知道。”江寒头都不抬。
　　“不知道？”
　　“我又不是她本人。”
　　空气静了会，白洛低声说：“我觉得白旗木配不上江雪姐。”
　　江寒笔尖顿住，抬头：“为什么？”
　　白洛没想到他居然听到了，但他也不尴尬，轻快地说“江雪姐人多好的。”
　　“你哥人也好。”
　　“……”白洛沉默片刻，似随口，“是啊，我哥人也好。”
　　毕竟江寒是江雪的家人，受到的待遇肯定和他不一样。
　　江寒也沉默几秒开口：“你不喜欢白旗木？”
　　“您为什么这么觉得啊？”白洛很快回复。
　　他们家的传闻都是围绕他和白建军展开，白旗木就是个透明人，没人知道他和他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他单手拨弄桌上的黑笔，盯着它在旋转：“没有啊，我和我哥不熟，说不上喜欢讨厌。”
　　“……”
　　白洛在寂静中站起身，提着布袋说：“打扰您了，我先回教室了。”
　　他在江寒的注视下消失在白门后。
　　*
　　下午第一节课下，白洛拿出手机，收到了江雪的回复。
　　“没什么，你这几天把我哥家当自己家，别紧张。”
　　白洛回复：“嗯嗯，我不会紧张的。”
　　“和谁聊天呢？还发个那么可爱的表情包。”
　　白洛按灭手机，张口就来：“江医生江寒。”
　　李琦：“新校医啊……那还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我以为和哪个女的。唉对了，你把他推给我呗，让我看看这种高冷哥的朋友圈是什么样的。”
　　“……我要先问问他，明天给你答复。”
　　“也行。”
　　于是白洛多了个任务，加到江寒微信。其实也该加的，毕竟他这几天要住在他家，好联系。
　　所以江寒收拾好走出医务室，便看到白洛单肩背着书包靠在门旁边的墙上。
　　现在马上要上延点，走读生走的差不多了，而且在一楼，没几个人。
　　“哎呦。”吕倩轻拍胸口，“你这孩子站这干嘛，吓我一跳。”
　　白洛莞尔：“等江医生。”
　　吕倩愣了下，她没想到两人关系这么好。
　　江寒这时开口：“他是我亲戚家的孩子，我们顺路。”
　　“哦哦”吕倩踩着高跟鞋，“那我先走了。”
　　“吕医生再见。”
　　“明天见吕姐。”
　　江寒对白洛说：“走吧。”
　　白洛提起布袋：“谢谢您愿意带我。”
　　“挺自觉，我没说晚上带你，你就在这等着。”
　　“我想您大度，而且您也说了我们顺路。”白洛跟在他身后。
　　两人上了车后，白洛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呗，这几天好联系。”
　　江寒看了眼二维码，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了码：“加了。”
　　话落收了手机，车开始移动。
　　白洛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头像是幅简笔画，像小孩画的，昵称几个英文字母，他看不出什么意思。
　　他开玩笑地说：“想不到您还有个孩子。”
　　江寒直视前方：“没话可以不说。”
　　白洛耸耸肩，打开他的朋友圈，三个月可见，只有一条一中的宣传视频。
　　白洛心里评价：好无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