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者》蕉梨紫

7、过去篇（一）

　　自己渴望的东西，好像很难得到，这是姜瑜小时候就慢慢领悟的一个道理。

　　姜瑜是在千禧年的夏天出生，那日，姜瑜的妈妈夏小雅在院子里给未出生的宝宝织衣服，突然肚子一阵绞痛。

　　他忍着痛大声叫唤在门口种菜的老太太，“妈！。。妈！。。”

　　老太太听到喊声连忙快跑过来，那时的老太太还没老，腰也不佝偻，头发黑亮，很有精神气。

　　“是不是要生了！”老太太着急的说。

　　夏小雅脸色苍白，额头流满了汗，弱弱的说：“好像是。”

　　老太太忙扶着夏小雅进房间躺着，说道：“我去叫阿花过来。”

　　阿花今年45岁，是住在附近的接生婆，那时，医疗设施覆盖不全面，医院离村里远，很少人会专门跑去医院生小孩，都是找就近的手法娴熟的接生婆。

　　阿花拎着东西和老太太赶过来，叮嘱道：“去烧热水还有准备小孩穿的衣服和毛巾。”然后把门关了。

　　在镇上卖菜的老爷子听到消息后，把菜摊收了赶回家，隔壁卖水果的摊主看到后说：“老姜，今天这么块收摊啊。”

　　老爷子高兴的说：“不摆咯！我儿媳妇要生娃娃了！”

　　“恭喜恭喜！！”隔壁摊主高兴的说，然后拿好多水果放在老爷子的推车里，“一点心意哈。”

　　老爷子高兴的收下了，“到时候请你喝满月酒！”

　　“好的好的。”

　　老爷子回到家里时，小孩还没出生，老太太在烧热水和准备吃的。

　　“强子呢，回来没？”老爷子问。

　　“还没呢，你给他们单位打个电话，我还没来的及说。”老太太回答。

　　那时候手机还是个很奢侈的存在，几乎家家户户都装有线的座机固定电话。

　　“喂！老板啊。”老爷子把电话拨了出去。

　　“帮忙告诉一下我们家强子，他老婆在生了！”老爷子语气中透露着高兴，

　　“好嘞！好嘞！”老爷子回应着电话那头说。

　　姜瑜的爸爸，是一家沙厂的运货司机，当听到消息后立马骑着自行车赶回家，连工服也没来得及换。

　　中午1点钟，孩子的哭啼声从房间里传来，接生婆门里开个小缝，喜悦的说：“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老太太眼含泪花，连连点头：“好，好，好，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平安就好。”

　　“快！把热水弄进来，给小孩洗洗澡！”接生婆说。

　　等一切都安排好时，接生婆问老爷子，“强子呢？”

　　“在回家的路上呢。”老爷子说。

　　接生婆：“行，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在叫哈。”

　　“好，今天辛苦你了。”老爷回着，然后喊了声：“老婆子！”

　　“来了！”老太太拿着红包塞在接生婆的口袋里，“阿花，今天谢谢你了。”

　　接生婆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送走接生婆后，老爷子在家里嘀咕着：“怎么还没回来。”

　　大约半小时后，接生婆又返回来，脸色慌张，眼里还流着泪，声音颤抖着说：“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逗孙子玩的两位老人，听到声音把孙子抱回床上，“怎么了，阿花，这么急？”老太太问。

　　“我刚刚去镇上买菜，看见。。看见。”接生婆颤抖着声音，接下来的话好像不忍说出口，“看见强子被车给撞了！！救护车赶来时，已经没呼吸了。”

　　老太太听到消息瞬间瘫软了下去，老爷子和接生婆立马扶着老太太。

　　“呜哇——呜哇——”孩子在房间里突然嚎啕大哭，家里的座机在这时不应景的响起。

　　这天，是姜瑜的出生日，也是姜瑜爸爸的忌日。

　　时间一晃而过，六岁的姜瑜在门口蹲着玩石子，老爷子看到后，哼了声，“脏死了，玩什么石子，起来！”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感官很敏感，他知道爷爷不喜欢他，跟他讲话也没有妈妈和奶奶温柔，以往他会觉得失落，但今天他的开心掩盖了失落。

　　因为今天是他生日！妈妈说今天晚上会给他买一个小蛋糕，姜瑜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过生日。

　　夏小雅在镇上的大排档做服务员，晚上10点后，他收拾好东西，跟老板打声招呼，然后去面包店拿下午订的蛋糕。

　　回到家，他们都睡了，她拎着蛋糕回房间，插上六根蜡烛，拿打火机点着火，才去床上叫醒姜瑜。

　　“宝宝，宝宝。”夏小雅小声叫着姜瑜，叫了好几次，姜瑜才醒来，糯糯的叫了声：“妈妈。”

　　夏小雅引着姜瑜往桌上看，点着蜡烛的蛋糕映入他的眼帘，睡眼惺忪的眼睛立马发光，语气兴奋的说：“是蛋糕！”

　　“妈妈回来晚了，宝宝都睡着了。”小雅声音温柔的说。

　　“没关系，我可以醒来。”姜瑜语气稚嫩的回。

　　小雅摸摸他的头，说：“吃蛋糕前，许完愿再吹蜡烛，听说可以愿望成真哦。”

　　“真的吗！那我要许愿。”姜瑜双手合十，闭着眼，表情认真道：“我想要爸爸回来。”

　　小雅身体一顿，眼神透过一层忧伤，勉强的笑了笑，“吹蜡烛吧。”

　　他吹灭了蜡烛，小雅切出一块给他吃。

　　甜甜的，软软的，还有水果，原来蛋糕这么好吃，这是姜瑜那时候的心声。

　　吃完蛋糕后，小雅拿毛巾给姜瑜擦擦小嘴，然后哄着依然热情高涨的姜瑜睡觉。

　　小小的姜瑜实在是太高兴了，不但吃了好吃的蛋糕，还许了愿望，妈妈说愿望可能会成真，那爸爸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他双手捂住嘴巴，偷偷的笑。

　　要是爸爸回来了，妈妈肯定也很高兴！

　　带着喜悦他忙闭上眼，想要快点睡着，希望明天一睁开眼睛愿望就能实现，他脑袋昏昏迷迷进入了梦乡。

　　“宝宝。”一位中年男子半蹲在地上叫他，双手向他展开，姜瑜想要看清他的脸，但很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姜瑜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想要上前迈一步，又不敢走，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是。。爸爸吗？”

　　中年男子语气慈祥的回：“是爸爸呀，快，过来让爸爸抱抱。”

　　姜瑜不再站着不动，边哭边跑过来投入中年男子的怀抱，“爸爸！我好想你。”

　　他摸着姜瑜的头，安慰着说，“爸爸也想宝宝。”

　　“那我们回家吧。”姜瑜牵起他的手，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等到家门口时，中年男子放开他的手，温柔的说：“宝宝在家要乖乖的哦，爸爸有事要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姜瑜急了。

　　中年男子没说话，放开牵着的手，转身走了。

　　姜瑜着急的跑去追，带着哭腔喊道：“爸爸，爸爸，别走。。。爸爸。。。”

　　明明就在眼前了，却怎么也追不上，姜瑜喊得嗓子都哑了，中年男子还是依然的往前走。。。。

　　“爸爸！”姜瑜睁开满含泪水的眼睛，发现自己在床上，他往房间四周搜寻，发现根本没有爸爸影子。

　　他擦干眼泪，爬下床，边揉眼睛边喊：“妈妈。”

　　家里的老人一大早去镇上卖菜了，夏小雅平时都是傍晚去大排档上班的，现在这个点一般都是坐在院子里织毛衣。

　　以往只要姜瑜喊一声，夏小雅都会立马回应，但今天迟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

　　他疑惑的跑去院子里，发现妈妈不在，他又去了客厅，去了厨房，都不在。

　　他很害怕，但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这种害怕，他回客厅的椅子里呆呆的坐着。

　　突然，他发现桌子上有张白色的纸条，让他想到之前看动画片时 ，闹气离家出走的小孩，都会留张纸条告诉自己的家人，写着“不用来找我了。”

　　虽然他看不懂这上面写的什么字，但他知道纸条右下角画着的一朵大红花，是妈妈画的。

　　他从家门口跑出去，拼命的跑，像是在梦里拼命追赶着爸爸一样。

　　终于，在村口处发现了妈妈的背影，“妈妈！”姜瑜大声喊道。

　　夏小雅听到声音，身体一顿，红着眼眶扭过身来。

　　姜瑜终于追上了妈妈，他抓着妈妈拿着的行李袋，问：“妈妈，你去哪里？”

　　夏小雅放下行李袋，蹲下来摸着姜瑜的脸：“妈妈有事要出去一趟。”

　　“今天回来吗？”姜瑜问。

　　夏小雅流着眼泪，声音哽咽的说：“没这么快，你在家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

　　姜瑜放下抓着行李袋的手，说：“我会乖乖的，你要早点回来。”

　　“好。”夏小雅抱着姜瑜，小声的说。

　　等她再次拎起行李袋时，准备转身时。

　　姜瑜声音带着哭腔小声问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夏小雅看着姜瑜的脸，看了许久，姜瑜那时不懂妈妈脸色露出的是什么表情，等长大之后才知道，那时坚定和不舍。

　　最后夏小雅什么都没说，摸摸他的头，转身走了。

　　等到两位老人中午回来看到纸条时，老爷子连连摇头叹气，而老太太在角落里暗自擦泪。

　　姜瑜看到他们这样，还安慰起来了，“妈妈说了，会回来的，你们别伤心了。”

　　后来他一有空就跑去村口坐着，同村的大人看他经常坐在这里，问他：“姜瑜啊，你怎么又跑这来坐了。”

　　姜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里有风，比较凉。”

　　大人抬头看着纹丝不动的树，心想这小孩是受了什么刺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