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蛇》化念为语

26、下凡初遇兰宠

　　台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着一样布料的袍子，似是正在祭天求神，个个恭恭敬敬的跪着，此时脸上都挂着惊讶之色。
　　只有一小童，满脸纯真的指着兰时翊，道：“娘亲，看，天上掉下个神仙哥哥。”
　　兰时翊着实尴尬，想是没看日子就下凡来，被雷劈不说，还染得一身鲜血，眼下许是还闯了大祸。
　　不待他多想。
　　台下已冲上来一位白发长须老人。
　　他步伐矫健，中气十足，跨步上来指手道：“哪来的无知小儿，如此大胆，敢扰乱祭典。”
　　兰时翊发现自己还躺在神案上，连忙跳下神案，作揖道歉：“对不起老伯伯，我不是故意的。”
　　老人道：“你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这可关乎全村人的性命。江萧、陆青，把他捆起来。”
　　闻声，台下两旁占着的两名青年男子，向兰时翊走来。
　　初来乍道，兰时翊不了解凡间风土人情。
　　他想逃，又怕真闯了什么祸，给村民带来困扰。想留，马上要被五花大绑，落入他人之手，任人宰割。
　　时间紧迫，不容他犹豫。
　　坏人祭典是真，那也不能让自己受制于人啊！事已至此，大不了日后再找机会打听打听他们祭啥？求啥？尽力挽回。
　　他这么想着。
　　说是迟那是快，正待青年靠近之时，他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便溜。
　　因叶衡长月不让他在凡人面前动用仙法，离他最近的江萧，已抓住了他一只广袖。
　　在他逃脱之际，那只袖子被生生撕掉。
　　此时顾不得其它，逃了再说。
　　他几个跨步，跃上屋顶，向屋后的树林方向逃去。
　　那两青年也不是泛泛之辈，两脚一蹬，紧跟其后。
　　见追来的人武功了得。
　　兰时翊盘算着如何脱身，一眼望见远处的百丈悬崖。
　　他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借着树尖的枝叶，向高山急驰而去。
　　江萧、陆青在后面穷追不舍。
　　三五两下，三人均到了山顶的悬崖边。
　　兰时翊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里衣被汗水侵湿，粘连着皮肤，不太舒服。
　　他的外衣，还半搭拉着挂在身上，他随手往上拉了拉。
　　江萧、陆青，也不比他好到哪去，正大口喘着粗气。
　　江萧缓了口气，握刀抱臂，一脸蔑笑的道：“跑啊！怎么不跑了？你小子看着像个白面书生，没想到还有几分本事，可惜今天遇到的是我们俩，你再是能耐，也无济于事。”
　　兰时翊跟他们绕弯子，道：“你们是谁？”
　　陆青上前一步，道：“没见过我们，总听说过我们的名号吧！我俩乃是‘池宿双花’江萧、陆青。”
　　兰时翊抬手掩唇轻嗤，心道：“俩男子给自己取名号为花，真是好笑。”
　　陆青见状，便抬手指责兰时翊，道：“笑什么笑？”
　　兰时翊略感失礼，稍稍正色静声。
　　江萧瞪了陆青一眼，道：“跟他说这些干嘛！我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聊天的。”
　　江萧举剑于身前，拧眉道：“识相点，跟我们回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兰时翊不想与其纠缠，软语道：“我自知坏了你们祭典，深感愧疚。只是我非故意，两位大哥放我一码。”
　　江萧目光生冷道：“你是否故意我不管，跟我们回去领罪。”说话之余，江萧、陆青双双持剑，步步逼近。
　　兰时翊倏的拔出焚灵，在两人面前舞了几个招式，想吓吓对方，道：“我不想伤你们，你们快些离开，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对面两人却均是仰面对笑一声。
　　江萧道：“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我们可不是吓大的。”话毕又是一笑，“哈哈哈……”两人未有饶他的迹象，反而越靠越近。
　　兰时翊心想，来软的不行，硬的又使不得，真是难缠。
　　兰时翊退后几步，离悬崖只差毫厘，他道：“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江萧、陆青神色略有迟疑，江萧道：“你要真跳下去，我敬你是条汉子。”
　　陆青侧首看向江萧：“别往前走了，他要真跳了可咋办？咱得背上条人命。”
　　江萧道：“不把他抓回去祭神，难道要我俩放血赔不成？他闯的祸就得他赔。他要真跳了，也算是祭神了，这样我们也好交待。”
　　兰时翊见两人毫无退让之势，将焚灵收回鞘中，便转身跳下悬崖。
　　江萧、陆青抢步到悬崖边，向下望，除了陡峭的崖壁和几珠野草，什么也没看见。
　　陆青结巴道：“他…他…他真跳了，这可怎么办？”
　　江萧道：“哎，跳就跳吧！他自己跳的，我们又没推他，捆回去不死也得残，好不到哪里去。走吧！回去禀报大殿下。”
　　见两人离去，兰时翊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倒好，仙人下凡被人欺。”
　　他单手攀在崖腰的尖石上，悬着身子，从上方无法看到此处。
　　兰时翊正欲离开，转首看到身侧石壁缝里长着颗朱龙草。
　　兰时翊欣喜不已，伸手就给整株拧了下来，塞进怀里。
　　只闻得一声脆嫩的男童音道：“哎哟，疼死我了。”
　　刚被拧下的地方，又长出来一颗。
　　朱龙草道：“没想到仙人也这么不讲理，上手就拧。”
　　兰时翊顿时羞得脸转绯色，道：“真对不住，小弟，我本以为是株普通的药草，没曾想你快化形了。”
　　朱龙草“哼”了一声，我好不容易找个安全又向阳的地方，居然碰上了你。
　　兰时翊道：“谁让你隐去了灵气，要不我也不会误伤你呀！这样，我渡给你些仙灵，算是赔罪，你也可快些化形，怎么样？”
　　朱龙草道：“行吧！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儿上，我接受你的道歉。”
　　兰时翊点指渡了些仙灵到朱龙草身上。
　　朱龙草喊道：“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再来我得爆掉了…”
　　兰时翊收指，莞尔道：“那我告辞了，有缘再见。”
　　眨眼间，兰时翊到了个场镇，此处热闹非凡，他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里。
　　他在心中较量。
　　仙界虽是繁花锦簇，永不凋零。可仙界就那么大，看了这些年也腻了。
　　相较之下凡间更为宽广，地形各异，他最喜欢的是人间的烟火气。
　　此时，兰时翊还穿着血红衣袍，街上行人都躲着他走。
　　有人交头接耳，低语“这人是不是杀了人？满身的血，还被人扯断了衣袖。”
　　“满身的血，多半是。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生得一副好皮囊，没想到这么凶狠。”
　　“快走，快，他在看我们呢！”两人窃窃的躲远了。
　　兰时翊忍着街上异样的目光，挨家挨家，找寻缝衣铺。
　　百年好合
　　总算找到一家裁缝铺，兰时翊进铺来到柜台前。
　　迎面来了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笑脸相迎道：“这位小公子是有何事？”
　　刚走近，妇人的笑戛然而止，由笑转惧，道：“小…小…公子，有何贵干？”
　　兰时翊有礼的道：“大姐，麻烦给我做身衣袍。”
　　妇人围着兰时翊转了一圈，道：“好说，三两银钱。”
　　听到银钱二字，兰时翊才反应过来，凡间可不像仙界，吃穿用度都是要花钱的。
　　现在他身无分文，如何是好？
　　转身便要离开。
　　见状，老板娘急忙拉住他，道：“哎，哎…等等。”老板娘上下打量着他，道：“是不是没钱？”
　　兰时翊羞恼的点了下头。
　　老板娘道：“没钱也没关系，改天有了再给我也行。”
　　兰时翊顿了片刻，意外的道：“真的吗？”
　　老板娘道：“真的，你别跑了不给我就行。”
　　兰时翊道：“不会的，多谢大姐。”
　　老板娘拿来尺子，熟练的在兰时翊身上一边比划，一边问道：“孩子，这是咱弄的？一身血。”
　　兰时翊不好如实回答，道：“见别人杀猪，凑热闹，被挤到血盆里了。”
　　老板娘打了几个哈哈，止不住笑道：“这么倒霉的吗？”
　　兰时翊尴尬的脸无处躲藏，心想着，笑就笑吧！总比知道实情的好。
　　老板娘量好尺寸，让兰时翊坐着等她。
　　不多时老板娘便做好了一身衣袍。
　　兰时翊到换衣间，换好衣袍出来。
　　老板娘见兰时翊出来，眼眸放光，道：“我就说，我这手艺错不了，真好看。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兰时翊被夸的红了脸，道：“多谢大姐，我有了钱立马还你。”
　　老板娘道：“不急不急，别忘了就行。我倒不是在乎这几两银钱，只是不希望一片好心被辜负。”
　　兰时翊道：“不会的。”
　　兰时翊收好脏衣道别后，便来到一家药铺。
　　招呼他的是药铺掌柜，看面容，五十有余。
　　见兰时翊进来，热情的道：“小公子是要看病？”
　　兰时翊道：“不是的。”他掏出怀里的朱龙草，送到掌柜面前道：“掌柜，看看这草能换多少钱？”
　　掌柜瞧了眼他手里的药草，皱了皱眉，来回观摩了半晌，道：“这草哪来的？”
　　兰时翊道：“我自己采的。”
　　掌柜带着审视的目光，道：“你竟有这身好本事，这株朱龙草卖给我，给你三十两银子，怎么样？”
　　兰时翊面露惊疑之色，没曾想，随手拧的一株药草竟这么值钱。
　　掌柜见他没答话，又道：“四十两，不能再多了。”
　　兰时翊在仙界无意间看过《凡界奇草集》，见上有记载，朱龙草乃世间少有奇草，片叶便让人起死回生。他想提醒掌柜，怕掌柜把好东西浪费了，道：“掌柜可知他的效用？”
　　掌柜愣神片刻，道：“我是行医之人，既识得此草，自然是知道他的用处。”
　　兰时翊道：“既然这样，那便好。”他把整株朱龙草交到掌柜手中，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掌柜笑颜舒展，连忙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取银两来。”
　　兰时翊收好银两和朱龙草，转瞬回到了百年好合店铺。
　　老板娘见来人，道：“这么快就来还钱了？”
　　兰时翊道：“有了就马上来了，免得夜长梦多。”
　　老板娘道：“小公子，真是个实诚人。”
　　兰时翊掏出四两银子给老板娘，道：“多谢大姐，这多的一两为酬谢。”
　　老板娘开心的收下，道：“没想到小公子人美心诚，还这么大方，挺好。”
　　兰时翊道：“大姐过奖。”
　　离开裁缝铺，欠债已还，兰时翊顿觉心情舒畅，悠闲的在街上游逛。
　　不多时，街边地上，竹篮里的东西吸引了他。
　　兰时翊蹲下身，问道：“婆婆这是什么果子？”
　　婆婆道：“这是我自家树上的樱桃，可好吃了，你尝尝？”
　　兰时翊挑了颗最大的，放入口中，这味道真是绝了。
　　兰时翊道：“婆婆这个怎么卖？”
　　婆婆道：“这位小公子长得真俊，二十文一斤，收你十九文一斤如何？”
　　兰时翊答道：“那多谢婆婆，给我来三斤”说着便掏了钱出来，道“钱给您！”
　　婆婆称了樱桃包在荷叶里，交给兰时翊。
　　兰时翊接过樱桃和找的零钱，准备再逛一逛。
　　突然，他发现不远处，簇拥的人群，报着好奇去凑热闹。
　　他漫步走着，樱桃还没洗就迫不及待的尝了一颗。
　　品尝之余，他闻得人群中在谈论一位不孝子，抢他母亲的救命钱。
　　恍惚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他朝着黑影坠落的方向走去，挤进人群中。
　　原是一枚巨型蛇蛋，从天而降，摔破了。
　　此时，有人喊道：“妖怪……“九头蛇妖……“快打死他…”
　　又有人找来了扁担，手臂一扬砍向九头蛇。
　　兰时翊快速拔出焚灵，他控制焚灵将扁担缠住抛至空处。
　　迅速脱下外袍，弯身，将九头蛇连同破碎的蛋壳一起裹住，搂入怀中。
　　他收回焚灵，穿出人群，没待那些人反应过来，已跑出几条街。
　　他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打开怀里裹着的衣袍，瞧了眼，给小蛇渡了些仙灵。
　　小蛇依旧一动不动，磷甲间还隐隐泛着血痕。
　　这小蛇本就未到出壳之时，还摔得这么重，怕是命不保矣。
　　他突然想到刚才卖掉的朱龙草，立马包好小蛇，往药铺冲去。
　　掌柜见他进来，忙上前招呼，道：“小公子，还有何事？”
　　兰时翊道：“掌柜的，刚才的朱龙草，可否卖我一叶。”
　　掌柜捋了捋胡须，难为情的道：“公子刚刚卖给我，怎么又反悔了？”
　　兰时翊道：“我现在有急用，麻烦掌柜的卖给我吧！”
　　掌柜道：“卖你一叶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价钱…”
　　兰时翊暗想，一株四十两，一叶能贵到哪里去？道：“多少？”
　　掌柜道：“一叶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