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河流［娱乐圈］》川上之舟

45、退无可退

　　在医院那次露面后舆论走势好了很多，很多人的专注点转移到了柳越新的作品上，而对那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以及其曝出的瓜进行了冷处理。

　　柳越有拿得出手的演技，有站得住脚的作品，还有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在这些客观存在的优点面前，那段绯闻不过一个小小插曲，像是水面泛起的涟漪，很快沉寂了。

　　当然这也离不开柳越团队在背后的操作。在柳越出院了以后，他的工作量也大幅增加。只是之前给他准备冰咖啡的小马默不作声地把冰咖啡换成了热茶。毕竟自己的病对公司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柳越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出声，只好默许了小马的行为，开始喝热茶。

　　柳越本来说出院第一顿想吃面，但他忙起来就把这件事忘了。他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一点多了，他过了饿劲，也不想再去食堂吃，就想着干脆和晚餐一起吃得了。

　　可他刚准备在躺椅上小眯一会，就听到有人敲门，一个声音弱弱地问，“柳总您吃饭了吗？”

　　柳越有些疲惫地睁开眼，他喊了一声进，就见小马端着一盒面走了进来，柳越这才想起昨天自己的无心之话，但眼下他实在没胃口，就有些恹恹地道：“放那吧。”

　　“医生说您要按时吃饭。”小马小心地说，“你……您……”

　　“知道了。”柳越皱眉，“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吃。”

　　小马只得出去了。

　　柳越又闭上了眼睛，脑袋又传来阵阵眩晕感，他搭了根手指在自己太阳穴上，感觉自己额头有些发烫。

　　他有些无奈自己刚出院第一天就开始有发烧的征兆，他的余光落到了那碗面上，忽然就想起自己在雪山发烧时贺瑞给自己带的泡面。

　　以及后来的鸡蛋面，以及贺瑞记得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一切的一切都随着熟悉的发烧的头晕感盘旋而上，清楚地被他想起。

　　柳越打开饭盒，是一份很简单的素面。配着开胃的小菜，和几块红烧的牛肉。

　　柳越几乎是强迫自己把面吃下去，他之前对肉不算抵触，可今天却觉得肉非常腥膻，连带着连那面也难以下咽。许久没有与这样食物直接接触的肠胃一时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不满地牵着着柳越的神经，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感。

　　柳越抓着桌角，五指不断收紧。瘦削白皙的手腕暴起青筋，他拼命压抑着那股恶心的感觉，喝了旁边的茶水才觉得好一些。

　　他在恍惚中觉得自己的病又重了，各种意义上的病。他有些颤抖地想给宋琳瑜打电话安排她时间过来，但翻到通话界面柳越还是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骚扰拦截。

　　昨天就没有F国的电话打过来了，今天直到现在也没有。

　　柳越曾经听过一个故事。

　　男孩很喜欢女孩，女孩便让男孩在窗台下等她99天，说男孩等完了，自己就会答应做他女朋友。
　　男孩不论刮风下雨地坚持了98天，但在第99天缺席了。并再也没有来过，最后和另一位姑娘结了婚。

　　爱情是最经不得消耗的，感情的维持是需要经营的。没有谁会一直热脸贴冷屁股，也没有谁真的会吊死在一棵树上。相遇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在爱情中任何人退后一步都可能使这段感情分崩离析。

　　更何况柳越早已退无可退，溃不成兵。

　　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到，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贺瑞连故事里的98天都没有坚持到，甚至贺瑞离开还没有一个星期。

　　他拿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一时间他忘记了拿起手机的初衷。他关掉了手机把它放在旁边，刚想闭眼休息却好死不死有信息弹了出来。

　　“今晚我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吗？”

　　是陈泽凯。

　　老实说柳越并不想出去吃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晚上能不能吃饭。但鬼使神差，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满和失落，这种感情急需被一件其他的事情来抹平。

　　于是柳越给陈泽凯回信息，同意了这个请求，并对陈泽凯说道：
　　“那你来接我吧。”
　　·
　　柳越不知道陈泽凯是不是故意的，开了一辆相当高调的车，似乎是想柳越刚从一阵舆论漩涡里走出来又把他拉进另一个舆论漩涡。

　　柳越上次热搜的事情，他不想和陈泽凯追究，但这不代表柳越可以把这件事忘掉。这算是他进娱乐圈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滑铁卢，而始作俑者就在他旁边开车。

　　陈泽凯没找司机，而是自己开的车，他似乎心情很愉悦，车里放的还是柳越的歌。

　　“换一首吧。”柳越说，“这歌我听过太多次了。”

　　陈泽凯笑着看了一眼柳越，依他说的换了一首舒缓的纯音乐，他似乎看出了柳越今天莫名其妙的焦灼。

　　“身体好一点了吗？”陈泽凯问，“今天吃饭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柳越淡淡地说。

　　陈泽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柳越道，“想请你吃大餐，但怕你吃的不舒服，只好请你吃点清淡的，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补上。”

　　柳越只是笑笑没说话。

　　陈泽凯把他带到一家全是素菜的馆子，经油炸过的也很少，大多数是用汤煨出来的，所以虽然是素菜，吃着却并不普通。

　　柳越在饭前补了个口红，他今天选的颜色艳，希望早上面对镜头能呈现一个好的状态。但此刻柳越没有营业性的微笑，五官显得冷淡了不少，那红唇在此刻就变得格外显眼。

　　很漂亮的唇形，几乎是完美的弧度。微微有些丰腴但并不过头，给整张脸一丝和缓的感觉。精美的像是艺术的痕迹。

　　陈泽凯盯着柳越的唇欣赏地看了半晌，才把菜单拿给柳越点菜。

　　柳越照例没有看菜单，而是直接让陈泽凯全盘做主，不多时菜就一道道上来了，虽然都是清淡的，但瞧着却是色泽诱人。

　　柳越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好在没有像中文一样吐出来。他捏着勺柄一勺一勺地舀汤，慢慢地感受着热流注入自己的身体。

　　“综艺相关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把那些人喊过来开始准备了。”

　　柳越微微有些惊讶，“这么快？”

　　“在这种事情上，当然要快。”陈泽凯见柳越一直喝汤，就又给他盛了一碗，“好让你看见我的诚意。”

　　“哦？”

　　陈泽凯巧妙地说道：“那柳总什么时候能把档期排出来呢？”

　　柳越轻笑着叹息，看着陈泽凯，把那碗汤推到陈泽凯面前，意有所指地问道：“原来是问我档期啊。”

　　柳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失落，随即又笑道：“两周之后吧，最近事情有点多。”

　　“好。”陈泽凯接过那碗汤，问道：“怎么？不喜欢喝？”

　　“没。”柳越摇摇头道，“饱了。”

　　陈泽凯则是微笑，“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给你盛的，所以你不想喝呢。”

　　“陈总说笑了，本来陈总给我盛的，我该喝，可还是有些不舒服。”

　　“嗯，你的身体要紧。”

　　柳越看着陈泽凯，忽然明媚一笑，陈泽凯被这猝不及防的笑容晃了眼，听见柳越慢慢说道，“你对我真好啊。”

　　“哪里。”陈泽凯笑道：“我是想对柳总好，可不知道柳总给不给我机会展示。”

　　柳越则是低头又咬了一口香菇，咽下去才说：“机会都是相互的。”

　　陈泽凯点点头，“那我一会能送你回去吗？”

　　柳越则是继续微笑，“如果你没开迈巴赫的话。”

　　说完柳越就从旁边抽纸，慢慢擦拭着嘴角道：“老林已经在外面等我了，身体不好需要早点回去休息，见谅。”

　　“当然。”陈泽凯看着那张沾上了柳越唇印的白纸说，“保重身体最要紧。”
　　·
　　柳越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恍惚的状态，他喜欢和别人若即若离，他甚至享受那种和谁都暧昧不清的感觉，好像这样才能显得他高高在上似的。

　　尽管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自轻自贱的表现，就像何乐说的，他宁可退出娱乐圈都不会干那种事。但柳越与他恰恰相反，柳越可以轻易地舍弃自我，舍弃道德，舍弃风俗评价，这常常让别人感到危险，也让柳越自己感到危险。

　　柳越知道自己在迷失。就像他知道黄思远也好，陈泽凯也罢，喜欢的并不是他本身，而是柳越这个名号和身份。

　　好似和柳越有这样的纠缠是彰显他们身价的一件事，他们会在这段关系中可以处于主导地位，就好像他们因此对柳越这个有钱，有地位，漂亮的人处于主导地位一样。这种掌控感让他们痴狂，让他们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爱”。

　　但实际上，他们彼此都是任对方采颉的商品，柳越挑选这些人，这些人挑选柳越，他们在名利交往中完美地形成一个圆形闭环，达到大家都满意的效果，再用“喜欢”这个好听的词一以贯之。

　　简直是皆大欢喜，但柳越不想这样。又或者说，一个正常人，有自我思想和价值评判的正常人不该这样。他们不会出卖自己而当做交易，违背心意而为了利益——那对他们来说不是利益。

　　但柳越分不清，他忽然想起贺瑞曾经问他，自己想要什么，柳越当时什么都没有说，他似乎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钱他已经有了，可实际上他不知道这些钱除了继续生产更多的钱外该如何花；说幸福又太笼统了，他无法具体到生活中什么方面的幸福，他似乎缺少对幸福这个词的理解和感知。

　　贺瑞曾经直接地说出想要柳越，但这话柳越说不出口。他觉得太直接，太赤裸，太低级。

　　好像不是为了社会利益，公理正义之外，其他想要的都显得浅薄。想要爱情这个事情和那些磅礴伟大的理想比起来不值一提，想要一个人似乎更是无稽之谈。

　　人怎么可以被得到。

　　人又不是小猫小狗，人是以思想为翅膀的鸟，是哪怕被铁链锁住也能飞翔离开，哪怕穷山距海也不能阻挡的力量。

　　可这些所谓的“思想”离柳越太远了，他刚才无意识的说话，撩拨，都太过熟练。每次柳越回想自己和这种暧昧不清的人吃的饭，都觉得坐在那里的好像不是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又或者他自己才是这具身体的过客。所以他不断地发烧，生病，都不过是身体在驱逐他离开。

　　他坐在老林的后座，老林暗中观察着柳越，柳越今晚没喝酒，但却像吃醉了一样，像是病没好透的恍惚。

　　他看着柳越又消瘦了的身体，心里也隐隐开始担心李医生说的“最坏的结果”。

　　这时，他却听见柳越对他说道，“老林，最近打点一下那些狗仔，过段时间吧……送我去个地方。”

　　老林马上洗耳恭听，柳越却没说话，而是发给自己一个位置。

　　地图上标的，赫然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心理诊所。
　　这是柳越第二次要去看心理医生。

　　老林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问道，“您之前让我给贺书康送的东西……”

　　柳越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张张口本想说算了，犹豫片刻后又说道：“你明天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