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年级第一》岭雪寒屿

3、开学典礼

　　一轮介绍下来，方文也没记住几个人的名字，但他对那个叫白简的人倒是很感兴趣。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感觉不是很好相处，不过方文有信心，毕竟他也算是个社交小达人，再难相处的人也能成为朋友。

　　“好，现在我们来选一下班委，”陈茂看着手里的名单，“那个……学习委员就不用了，就定咱们班的第一名，白简。”

　　班上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都转头看向了角落里坐着的白简。

　　“有问题吗？”

　　“没有。”白简摇头。

　　随后陈茂又陆续敲定了几个人选，有多人竞选的就让他们临时发言，全班投票决定。

　　方文和一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同时竞选班长，那个男生叫刘明睿，看着一脸正气，双眼炯炯有神，目光专注又坚定，身上像拧着一股劲，让人看一眼就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脾气很倔。

　　方文倒是见过不少这种人，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把每次考试都看得很重，最后成绩倒是不错，可也从来没得过第一。

　　不过他心里却是很佩服这种人，也许在其他人眼里，这种人就像是读书读傻了，而且还是死脑筋，脾气倔，不懂得变通，所以总会在每次考试时把那么几道本来可以做对的题做错。

　　在学习上有一点“偏执”并不是什么坏事，就像有些天才科学家一样，他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始终坚定地捍卫自己发现的真理，哪怕别人不理解，也绝不轻易放弃。

　　最终方文被选为班长，但他向陈茂提出了请求。

　　他提议可以增加一个副班长的职务，由刘明睿来担任，陈茂思考片刻后也同意了这个想法。

　　宋乐欢当上了体育委员，旁边的余故渊也在他的撺掇下认领了一个无人竞选的卫生委员。

　　班委都选好后，陈茂把班长和体委叫去办公室安排一下军训这几天的任务，让其他人在教室里自习。

　　周围的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聊天，听得白简有些头疼，他的同桌是一个短发女生，名字叫齐妤，性格活泼开朗，应该和前排的两个人认识，从进教室开始嘴就没怎么停过。

　　刚才还竞选了一个宣传委员，不过确实挺适合她的。

　　白简正低着头出神，余光注意到她偷偷瞟了自己几眼，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学委，你要和我们一起聊吗？”

　　白简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们继续聊吧。”

　　但他又觉得这样拒绝好像不太好，补充道：

　　“我……可以听你们聊。”

　　或许是白简笑起来看着比不笑的时候温和了一些，齐妤跟他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她在和白简只言片语的对话中了解到他不是本地人，对这里不太熟悉，就很热情地跟他讲了好多关于临久的事情，甚至细到县里面哪家的麻辣拌最好吃，地下步行街有家店的衣服不仅好看还价格实惠，以及最近新开了一个美食广场，里面的小吃各种各样……

　　白简听完点点头，表示以后有机会会去的。

　　最后，他们的话题来到了方文。

　　齐妤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们一个事情，我也只是听说，听说啊，我有一个在十中上学的朋友，她说方文在学校经常打架，而且还是打的很凶那种，都给人打进医院了，但是就这样他都没受过处分，所以很多人都猜他一定有什么背景。”

　　“啊？真的假的？我从来没听说过！”

　　“就是啊，我听说的都是他成绩特别好，要么就是他家很有钱，而且我看他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齐妤摇头，“这话你们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啊，我也是听说的，不保真。”

　　“哦还有，”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听说他好像还和一个老师有过矛盾，最后那个老师辞职了……”

　　门口传来声响，是刚才出去的几个人回来了。

　　齐妤急忙捂住嘴巴，让前面的两个人也转回去。

　　教室里一下变得安静，白简从背包里面翻出画本，翻开画本上刚画完的那幅素描像，盯着画像上那双眼睛。

　　又想到刚才自我介绍时，那个人站在讲台上，和他对视的瞬间。

　　两双眼睛重合。

　　他不是这样的人。白简想。

　　白简明明也不认识方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他就是觉得，真正的方文，绝不会是齐妤刚才说的那个样子。

　　齐妤这时忽然凑过来，吓得白简急忙合上画本。

　　“哎？学委你还会画画呢？我能看看吗？”

　　“我就是……画着玩玩。”白简尴尬地笑了笑，“画得不太好看。”

　　好在对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白简松了口气，看向窗外。

　　可能是从小画画的缘故，白简很喜欢观察周边的环境，他的思绪已经从刚才的聊天，转到了窗外的柳树上。

　　他并不喜欢柳树，特别是三四月份漫天飞舞的柳絮，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嗓子里。可是现在是八月，柳树依旧繁茂，长长的枝条垂下来，遮挡在窗前，从缝隙里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操场。

　　未来一周，他们就要在这个操场上进行军训。白简想起上一次军训还是三年前，刚上初中的时候，那是省城最好的初中，对学生的管理也十分严格，他们的军训不像其他学校，在学校里军训，而是徒步好几公里，去到附近的一个军训基地里面。

　　带他们军训的教官都是真正的军人，不过看在他们年龄都还小，倒也没有上什么很强的训练，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给白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再次翻开画本，落笔。

　　——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点钟，所有人都去操场集合，到了操场上，白简才发现这个操场似乎已经用了很多年，塑胶跑道有好几处开裂，有些地方还露出了下层的水泥，中间的草坪踩上去全是细碎的草，不一会儿就沾满了鞋。

　　足球架和篮球架上的漆脱了好几块，露出的部分也早已生锈，主席台两边的看台应该和教学楼一样是重刷过的，和这个老旧的操场放在一起看着有些不搭。

　　主席台上放着一张长桌，几个校领导正坐在上面聊天，后面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开学典礼暨军训动员大会。

　　白简本来排在队伍的中后部，方文作为班长正在清点全班人数，他点到白简这排时却突然停下。

　　“学委，帮我个忙呗。”

　　方文笑起来的样子比那张照片上更生动，白简觉得没人在看到这样的笑容以后还能拒绝他的要求。

　　“嗯。”

　　方文拉着白简走到队伍最末尾，“你站在这儿就行。”然后方文又回到刚才白简在的那个位置，继续清点人数。

　　跟陈茂汇报完的方文走到队伍末尾，站在白简身后。

　　白简从站在这里开始就是一头雾水，他不清楚方文到底要找他帮什么忙。

　　“你要我帮你什么？”白简侧过头问他，声音很低。

　　方文笑了，他往前一步，凑到白简耳边。

　　“陪我聊天啊。”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仿佛有一片羽毛轻扫过耳边，耳朵不受控制的发热，白简迅速转回去，听到方文在身后轻笑了一声。

　　“我一个人很无聊的，学委。”方文继续说着，“所以要找个人和我聊天。”

　　“我……我不太擅长和别人聊天，”白简有些不自在，“你要聊什么？”

　　“你应该不是临久人吧。”

　　“你怎么知道？”白简有些诧异。

　　“猜的，”方文耸耸肩，“看你穿成这个样子就不像。”

　　白简低头看着自己这身衣服，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们这边很少有人穿浅色衣服，容易脏。”方文解释道。

　　方文又想起在教室里看到阳光照在他身上的那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不过你穿很好看。”

　　“咳咳——喂，喂……”

　　和方文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音响里校长的声音。

　　“……各位同学们，老师们，大家上午好！”

　　白简没听清方文最后那句话，但也没有回头问他说了什么。

　　“……今天，是我们高一新生开学的日子，你们未来要在三中生活和学习三年，我希望在这三年里……”

　　校长说话带着很浓重的口音，白简要听得很仔细才能听懂他说的话，周围已经有学生在模仿他的口音说话，台上说一句，台下跟着重复一句，引得其他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简还听到排在前面不远处的齐妤又在和其他人吐槽。

　　“我真服了，他怎么来三中了，我刚到二中的时候他也是刚去二中，我考到三中他又来，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啊啊啊啊啊……”

　　“你们是不知道，他管得真的超级严，我当初考三中就是觉得三中比一中管得松，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也调到三中来了！”

　　突然感觉背后的人拍了拍他，然后贴近。

　　“你能听懂吗？”

　　“听不懂我可以给你翻译，”方文顿了顿，“不过这种无聊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翻译的必要。”

　　白简刚想开口，就看到陈茂朝着队伍最后走来。

　　“你们俩准备一下，一会儿要上台发言。”

　　“我们两个都去？”

　　“对，我也是刚收到通知，”陈茂拍拍两人的肩，“你们准备一下，上去说几句就行。”

　　临时的通知让两人不得不停止话题，开始准备一会儿的发言。

　　“可能有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今年分班的结果，把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分到了我们的一班，我先在这里说明一下原因，白简同学是从省城到我们临久县上学的。从客观上来讲，白简同学接受到的教育和教学环境，都要比我们临久的学生好，为了保证公平，我们在进行分班时选择了与以往不同的方式。”

　　校长在台上解释着，“但是白简同学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生，我非常感谢白简同学选择我们三中，我相信未来的三年里，白简同学会在我们三中留下美好的回忆。”

　　“接下来，有请高一（1）班的白简同学和方文同学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台下掌声响起，白简的双脚却无法前进一步，他感觉整个地面在此刻变成了一滩沼泽，越来越软，自己仿佛要陷入进去。

　　那些话像一把把尖锐的冰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就这样直直刺进他的心里。

　　他自认为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也不会在意别人知道这件事以后的看法，可是现在他动摇了。

　　站在主席台侧，他看到站在操场上的人群中有不少交头接耳的人，他听不见这些人在说什么，但好像又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他的双腿开始微微颤抖，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模糊不清，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一双手从身后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他听到方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好吗？”

　　白简此刻甚至没有力气回应他，勉强抬手抓住了一旁的栏杆，强撑着一步一步走上主席台。

　　主席台上的风很大，吹得白简勉强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接过校长递来的话筒，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在台下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手中的话筒被抽走，下一秒，他听到身旁的人开口：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1）班的方文，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因为这个通知非常临时，所以我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台下的人群中发出几声笑声，他看向因为这句话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的校长，“但我刚才听到校长对于我们这次分班情况的解释，我又想到我应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大家在听到刚才这个消息时，会不理解白简同学的选择，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来到这里，或者会对他的经历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但我想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我希望大家可以尊重每个人不同的选择，而且我认为这也是一个非常需要勇气的决定，所以我希望——”

　　他看向站在身旁的白简。

　　“大家接下来可以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白简同学发言，祝贺他做出了人生中，一个了不起的决定。”

　　白简听到方文的声音从近处和音响同时传来，相互交织，像温暖的浪潮将他包裹。

　　台下掌声雷动。

　　他松开紧握的双手，接过了方文手中的话筒。

　　白简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完成发言，又是怎样从操场上回到教室，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方文看向他时的那个笑容，以及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

　　「祝贺他做出了人生中，一个了不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