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坠爱河》麻辣自行车

25、言不凡

　　肉团剧烈颤抖着，他意识到自己是想要尖叫，但喉咙里却根本没有声带这个器官，他只能感觉到痉挛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屏幕再次亮起来：[怪物......怪物......怪物......我.....不是......]

　　“别害怕！这只是初步的容器！”男人明显焦急起来，催促道：“只要完成询问，我们会为你再造一个最完美的躯壳！”

　　“检测到脑波数值异常——”另一个女声响起，“立刻终止实验，启动核心保护条例。”

　　“不！”男人伸手抓住他，使劲摇晃，“你已经能辨别自己，你已经有意识了对不对？回答我！”

　　“太一”尽职尽责解读着脑波：[妈妈......痛.....妈妈......]

　　“够了！他已经很痛苦了！”有人拉开那个很凶的男人。

　　一股冰冷刺骨的液体注入他的头皮，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解。

　　“你太急功近利了！这种事下不为例，要是被那位知道，你就......”

　　眼帘倏然睁开，言简瞪着天花板上的壁灯大口喘息，身下的床单被汗水湿透，扭得全是褶皱，硌着紧绷的脊背。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原定的起床闹钟还有十几分钟。也就是说，他才做了不到十分钟的梦。

　　那恐怖的十分钟感觉比十年还要漫长。

　　言简坐起身来，双手捂住脸颊，好一会儿才平复喘息。

　　又开始做这些怪梦了，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做梦了。这些好像亲身经历过的场景，究竟是纯粹的无厘头梦境，还是曾经的记忆重演，他分辨不清楚，醒来也只觉得难以脱离。

　　胃部一阵痉挛，喉头涌上酸液，言简爬起来直奔卫生间，埋进洗手盆剧烈呕吐。

　　吐完之后，他打开水龙头漱口，将打湿的发缕抹到头顶，他倾身凑近镜子。指尖轻轻摸过发际，那道缝合疤痕已经淡化得几乎看不见了。

　　实验体.......梦中那些人是在对他做实验吗？那他们又想是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纷乱的记忆碎片冲击着大脑，胀痛的后脑勺突突直跳，言简感觉胃部拧成一团。他晃了晃脑袋，努力定住神，伸手接水往脸上泼了几把。凉水让他清醒了些许，冷静下来细细回想。梦中他和某个哨兵成功匹配，根据和那个女生对话，似乎在匹配前两人就已经存在亲密关系。

　　“言不凡......”他眉头猛地舒展开。

　　他记起来了，在有卡修斯的梦境里他也正处在结合热中，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言不凡本人，但那只前来护卫的灰狼精神体应该就属于对方。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对他了如指掌，除了亲生父母，恐怕也只有他的伴侣哨兵了。只要经历过结合，哨兵便会对自己的向导便会有着绝对的忠贞，也就是说，只要那个言不凡还活着，一定也在寻找着他。

　　言简撑住胀痛的额头，用力闭了闭眼睛。

　　目前唯一有迹可循的线索只有卡修斯的兄弟卡斯特，看来进入科研处的计划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闹钟滴滴滴响起来，言简点灭光脑上闹钟图标，脱掉衣服走进淋浴间，快速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拿上饭盒，吃了最后一颗药，便匆匆赶去训练基地。

　　练习了一下午，言简纯拆装的最好成绩是两分十九秒，而校准最快也需要十五秒。他只能寄希望于明天自己在时间上发挥超长。

　　普通狙.击步.枪的标准平均精度是1交分，通过精神触手对弹道的模拟，精度大概在0.5－0.7之间，还算合格，没有实弹，精神触手能模拟出这样的结果在实战中已经算够用了，但现在谁也说不准霍峥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下午上脑科学课程时，言简把饭盒还给了塔莉亚，顺便报了个名参加沈观的新项目选拔。下课后两人同路去图书馆，言简是去还书的，塔莉亚则是要去图书馆把刚载入系统的得奖文章相关内容都打印下来寄去翡翠区。

　　“具体的选拔标准么？”巴士后排上，塔莉亚沉思片刻，回答：“因为我是第一个，所以当时并没有给具体的标准，但我推测应该是根据综合成绩和过往表现来决定的。你的脑科学成绩很好，只可惜入学时间太短了，还没有提交过任何论文形式的作业，可能会有点劣势，跟着沈老师做研究是需要一定学术文章撰写能力的。”

　　言简支着额侧的手指轻轻敲着太阳穴。这种东西虽然他在帝都军校没有，但既然是从翡翠区军校转学过来的，在翡翠区总可以“有”吧？

　　还完书回去路上，言简给言碧行发了一条信息。他当然不是要剽窃别人的论文，只是让言碧行按照二年级生的水平给几个参考，自己写完发过去让言碧行“操作”到以前的学籍档案上。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言简跟着大部队听完徐川的例行训话，便独自前往训练基地内部。

　　霍峥已经在室内靶场，不知道是刚来还是等了一会儿，正立在一张铺着红色桌布的桌子前，垂头盯着面前的狙.击步.枪。

　　他的头发长长了，在脑后束成及肩的一股。哪怕步入中年期，哨兵细胞迭代速度依然优于常人，每隔一周校园里就会冒出许多顶着极短寸头的哨兵。

　　但霍峥永远是个异类，无论是留着这么一头长发，还是那怪异的银白发色。

　　言简清了清嗓子：“霍教官。”

　　霍峥只是略微抬起眼睛，开口道：“准备好了吗？”

　　见言简点头，他直起身退到旁侧，让出桌面。

　　言简活动着手指，走到桌前，桌角放着一个触发式计时器。霍峥什么也没说，但言简能感觉到身旁专注的目光，他深呼吸了几下，准备就绪，手指轻轻触上计时器。

　　指尖离开的瞬间，计时开始，言简迅速拆卸枪支部件，全部拆卸完成的瞬间，霍峥猛地揪住桌布一角，略微用力抖了一下桌布。不少细小的零件瞬间被打乱位置，言简胸中狂跳，努力稳住心神，立刻抓起较重的大块部件组装。

　　组装完毕，他迅速调试校准，随后重重拍下计时器。

　　霍峥瞥了计时器一眼：“两分三十二秒。”

　　超时了。言简门齿重重咬住下唇内侧，看着霍峥单手提起枪，走到射击位前，从口袋里摸出三颗子弹，一颗一颗上膛。

　　每一下装填的弹响，言简的心脏都跟着跳一下。

　　霍峥这次直接采用了立姿射击，左掌托枪，右手持枪，调整枪托抵住肩膀的位置时，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捂耳朵。”

　　言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由于过于紧张，忘记屏蔽听觉来抵御枪声。

　　双手捂住耳朵的下一秒，第一发子弹射了出去，正中靶心。霍峥迅速调试，接连开枪。三发打完，霍峥松肩卸下枪托，转身面向言简：“你的预估是多少？”

　　“……”言简回过神来，回答：“0.6到0.75角分。”

　　“怎么得出的？”

　　“用精神触手模拟弹道。”

　　霍峥微顿了一下，把枪放回桌面上：“0.65，你合格了。”

　　“可我超时了。”

　　“对向导来说，速度不算重要。”霍峥回答。

　　言简刚松下的那口气一下哽住。

　　“什么叫对向导来说速度不重要？”言简直视着霍峥的脸，“你可以直接判我不合格，但请不要用这种方式侮辱我。”

　　霍峥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腕：“伊万，到训练基地的1号靶场来。”

　　不到五分钟，伊万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在门口立正：“报告。”

　　霍峥抬了抬手指：“进来。”

　　言简咬住下唇的门齿又是重重一压。自己刚才都忘了打报告。

　　伊万小跑过来，目不斜视地走到霍峥面前。霍峥拽起桌布，“呲拉”一声撕下一条，抬手丢给伊万：“计时拆装。”

　　“是。”

　　伊万走到桌前，用布条蒙住双眼在脑后打结，轻触计时器后立刻动手，拆卸完毕还把桌布四角拽到一起摇晃均匀，随后迅速组装。他的动作奇快，但细看有条不紊，触上计时器的瞬间，距离最近的言简看到红色的数字跳到一分三十二秒。

　　“回去训练吧。”霍峥平静道。

　　“是！”伊万踢着正步走过霍峥身旁时停顿了一下。

　　霍峥点点头：“做的很好，去吧。”

　　伊万才小跑着离开了，跑出门时，言简看见他似乎还跳了两下。

　　“基因决定了向导在体能、反应和速度上都很难企及哨兵。”霍峥沉稳的声线不带一丝情绪：“这些孩子十五岁服役，其中还有许多人在十二岁觉醒后，就开始接受体能和武器训练，哪怕今天被叫来的是一个一年级的向导，你也不一定会胜出。”

　　言简转身走到霍峥面前，距离近得仰起的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下巴，他双眼微眯，毫不掩饰愤怒：“所以这三天的训练只是一个你想让我安生些的借口，是吧？”

　　四目相对，霍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言简乌黑的瞳孔微微晃动，错开脸低下头：“对不起霍教官。”

　　“随你怎么想吧。”霍峥垂下眼睛，走到桌前，扯掉桌布折叠好。“不过，你的确出乎我的预料，何必拿自己的短板去跟别人的长处相比，向导的核心战斗力来自于什么，想必不用我再教你。”

　　言简一怔，气势陡然消颓：“在图书馆门前的那件事，你知道了？”

　　霍峥双手撑着桌面，转头望向言简。他的唇线紧抿，似乎又紧紧咬住了嘴唇内侧，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言简小声问。

　　他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本就是一副气血缺乏的模样，一抿就显得更白了。脸也白，显得眼睛更乌黑，瞳仁很大，像喜欢躲在暗处的猫。

　　言玉书也有一双这样黑得过分的眼睛，在理亏时也会做出这样别扭的表情——鲜少有人知道，言玉书私底下是个很爱撒娇的人。意识到自己又在恍惚，霍峥低头略微用力地眨了一下眼，平静地回答：“不用担心。”

　　那就是有了。言简脸色更白，嘴唇打架得有些磕巴：“那......昨天我和那个阿德里安.......”

　　霍峥轻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言简抓了抓后脑勺，“嗯”了半天，讷讷道：“其实我没什么事，那阿德里安倒是……”

　　“这很值得骄傲吗？”霍峥声线冷下去，“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学生，我早就让你——”

　　言简立马认怂，打断施法：“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嘛霍教官。”

　　霍峥从鼻腔里叹出一口气：“过来。”

　　言简立刻乖乖走过去。

　　“低头。”

　　言简乖乖低头，感觉到霍峥的手指轻轻触上自己的脑袋，在后脑勺上四处摩挲，忽然按了一下。

　　“嘶！”

　　“活该。”霍峥的指尖从言简后脑勺上的小肿包上离开，打开战术腰带里摸出两只喷雾瓶，“消肿化瘀，一天两次。”

　　昨晚看过监控录像，虽然是自己蹬飞出去的，但后脑勺着地，想必摔得也不轻。

　　“谢谢霍教官！”言简抓起消肿喷雾就跑，生怕霍峥再翻旧账，跑出去十来米，才回过头说：“我可以参加体能训练了吗？”

　　见霍峥点点头，他又说：“那你还会来当督导吗？”

　　霍峥罕见地翻了个白眼：“不来谁看着你？闯祸精。”

　　言简蹦蹦跳跳赶快跑了，没看清楚胳膊撞在门框上，他听见霍峥在后面“啧”了一声，连忙喊：“没事！我没事！霍教官再见！”

　　短靴的橡胶底啪嗒啪嗒拍在地面的声音跑远了，霍峥才拎起枪，前往武器登记室的窗口。枪被退回后，他转身往外走，忽然站定住，抬手在自己嘴唇前比划了一下。

　　难怪那么瘦，这小子又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