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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生离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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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唐栖轻在树上吹笛,他的目光遥望着远处的无庸城。无庸城的边陲隐在一片苍翠的绿色之中,在此处刚好能俯瞰这一角。到很衬唐栖轻此时的心境,都是潜藏。
啊守在走廊屋檐下站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唐栖轻的背影。
啊图不知道跑哪去了,除了每日固定会给唐栖轻送一日三餐,很少会长时间在院子里逗留。
唐栖轻忽然收了笛。“啊守,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泊宿披着啊守的壳子,自然不会喜欢出去,他恨不得一刻不离地跟着唐栖轻。“外面没什么好玩的。”啊守的声音低沉,跟泊宿是完全不像的。
可唐栖轻就是知道啊守就是泊宿,他也能猜到棋鱼就是啊图。
属实是啊守太不像个侍从了,每每都是如现在这般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
唐栖轻并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泊宿能以这样的身份陪着他,唐栖轻是暗自庆幸的。
他觉得这院中的日子分外的宁静,过去的伤痛都被埋了起来,让他有了片刻的放松。
即使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没有太多悲伤的唐栖轻了。
世间一晃过了十个月。离唐栖轻的阳寿尽只剩下20天。
最近唐栖轻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瘦了很多,人本来就白,如今一伸手就能看到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唐栖轻自己也是学医的,他自然看出来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啊守的目光开始带着焦急,他白天频繁的外出,夜晚又整晚整晚盯着唐栖轻。
这一天,啊守外出了,唐栖轻像往常一样在梧桐树上吹笛子,鉴清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近日来,唐栖轻总觉得身上冷得厉害,晒着太阳还能缓解一点点。
啊图突然出现在梧桐树下。
“栖轻。”
唐栖轻闻言收了笛,转而看向树下的人。“怎么了?”
“想必你猜到我们的身份了吧?”
“不难猜。”唐栖轻的声音尾音不振,是体损之象。
啊图的样子变了,变成了棋鱼的样子。
“其实我并不是人,我原身是修炼千年的梧桐树,这宫殿建造就是依着我的本体所建,我算是半个地仙吧,从我化形以后我就一直保护着泊宿,如今仙凡两界的气运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若是死了,雪山山脉就会消融,到时候修仙界反对派余孽必将卷土重来,两界好不容易维持千年的和平就会消失,我必须让他不死,所以我必须救你,你死了他也活不成。”
唐栖轻叹了口气。“你跟我说过泊宿在压制突破,如果我死了,他也就不会再压制了,他才能活。”
棋鱼:“不是的,你死了他会自毁。”
唐栖轻:“你又如何知道呢?”
棋鱼:“你可知道泊宿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唐栖轻闻言终于打起精神来。他掀了掀眼皮。“在干什么?”
棋鱼:“他给你们俩建了一个冰陵墓。起初他去找了君玉,可君玉死都不愿意跟他说如何救你,如今他正在筹备你们俩的后事。”
唐栖轻露出了一个笑。“想来修仙界第一人,被派去了雪山千年,居然是连死都如此无声无息。”
棋鱼:“他不能死,你也不能死。”
唐栖轻:“生死又怎是我说了算,连泊宿说了都不算被。”
“他不是有雪莲吗?连雪莲都救不了我?”
棋鱼:“雪莲在你身上已经发挥功效了,雪莲曾经救过你一次,后面你五脏俱损又给你延寿,如今雪莲对你已经没用了。雪莲改命的效果对一个人只有一次。”
唐栖轻:“如此甚好,死了倒是干净。”
棋鱼:“我说了这么多次,你听不懂吗?你不能死!”
“我有办法救你,我本体是妖,只要你肯跟我结灵宠契,我就能跟你共享寿命。”
唐栖轻:“你救了我,可我怎么救他?”唐栖轻摇了摇头。“他不会听我的话,不会去闭关。等我死了,他也还是会跟着我死。”
棋鱼:“原来你都知道啊。”
唐栖轻惨笑一声。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棋鱼低了低头。他看出来了唐栖轻在向他求助,唐栖轻不知道该怎么去让泊宿离开了自己而活下来。
事实上棋鱼给唐栖轻延寿也是有限的,唐栖轻百年以后必死,如果泊宿不能放弃对唐栖轻的执念,泊宿亡人间乱的结果还是无法避免。
棋鱼沉默了片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能拖一时是一时,难道你想20天后死看着泊宿为你殉葬吗?”
唐栖轻摇了摇头。可他没有多少力气了,他有些想哭,可一哭又要折损元气。
“那你就答应跟我结灵宠契好吗?”
“好。”
棋鱼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知道唐栖轻是不讨厌他的。
结灵宠契的过程很简单,只要两人都滴一滴血到契书上就可以了。
随着契约形成,唐栖轻感受到了自己和棋鱼之间多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羁绊。棋鱼似乎成了他养的一盆盆栽。
这种感受棋鱼更深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有了归属。这种归属感能带给他一种温暖幸福的体验。妖兽毕生都在追求自由,此刻他把自己的自由亲手奉上,成为了与唐栖轻命运相连的妖宠,供他驱使,不得逾越。
契约也让他感受到了唐栖轻的心,复杂而悲痛,又充满对一切事情的无力。可还是难掩这颗心的赤城和善良。
棋鱼知道如果还有时间相伴,唐栖轻一定会是一个好主人。
他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眷恋。棋鱼忽然消失。他不想让自己贪恋而犹豫。
唐栖轻感到一阵不安。可他什么都做不了,没有缩地千里,也没有修为傍身,身在修仙界他做什么都无力。
棋鱼出现在了雪山上,他跟君玉传了讯息。棋鱼的献祭之路开始了。
远在君家的君玉打开了密室的门,里面有一个半成品的阵法,君玉拿出剑割断了自己手心的血管,血瞬间涌了出来,被君玉用法术托住,然后爬在地上开始画那个阵法。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棋鱼不断朝雪山山脉深处走,君玉用血画阵法,泊宿在疗愈克制突破带来的创伤,唐栖轻在梧宫之中吹笛努力维持生机。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正在徐徐拉开序幕。几人甚至有的还没有见过面。
君玉首先画完了阵法,彼时她已经磕了很多丹药虚弱到丹药都没有效果,整个人脸色惨白,她注入最后一丝启动之力后昏倒不省人事。
彼时棋鱼已经爬到了离雪山中心一半的位置。
一连几天棋鱼都没有来。泊宿负责了给唐栖轻带一日三餐的任务。对于棋鱼的去向他无心关注了,因为唐栖轻就要死了。
唐栖轻一开始以为跟棋鱼结契以后,他的身体就会变好,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棋鱼也不见踪影,共享寿命他只当是棋鱼骗他结灵宠契耍的把戏。
“泊宿,你给我吃辟谷丹吧,不必再给我带吃的了。”泊宿离开的脚步顿住,唐栖轻直接叫破了他的身份。
“轻儿。”泊宿露出了原来的样貌,雪发霜眉,犹如一个雪妖。
唐栖轻此时站在院子里的树下,他温柔地看着泊宿。
人之将死,唐栖轻不愿意再和泊宿闹别扭了。
此时唐栖轻的身体薄得不像话,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飞,却衬得他的五官更加妖孽,如同一个鬼魅。
唐栖轻穿上了红衣,如同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
泊宿走到唐栖轻身前,牢牢抱住了他,只觉得怀里的人瘦得不像话。神色却没有太多悲伤。
他只觉得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永远和唐栖轻不分开了。
唐栖轻:“我知道你不想活了,可修仙界和凡界离不开你啊,我们只有找到了能代替自己的人,才能放下责任。”
泊宿愣了愣,唐栖轻这是用道德逼他活。“不要,我已经对修仙界和人间仁至义尽了。这一次我选你。”
“…可你问过我愿不愿意你陪我一起死吗?”
一切好像回到了故事的开始,泊宿也是这样不顾他的意愿,把唐栖轻拉入了自己的生命当中。
“轻儿,不要自己气自己了,你知道的,你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泊宿轻轻拍着唐栖轻的背,表情温柔,似乎怀中的人轻轻一拍就会消失。
唐栖轻叹了口气,他任由泊宿抱着他。泊宿难得老实了,这也是因为唐栖轻的身体已经再承受不住一场情事,甚至无法承受一个剧烈的吻。
院子里多了一个躺椅,铺着柔软的垫子,泊宿轻轻地把唐栖轻抱在怀里,牵着唐栖轻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唐栖轻。
泊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抱着唐栖轻,细数着日子,唐栖轻有时候醒,有时候睡,可总也睡不踏实,总是睡十几分钟就醒了,醒不了一会又陷入睡眠。
泊宿听着唐栖轻越来越弱的心跳,心中悲痛不已,面上却强撑着笑跟唐栖轻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轻儿,等我们回到泊宿宫,我们就在寝宫门前栽一棵红梅,不用法术催生它,让它慢慢长大。”
……
“轻儿,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去修仙界过元宵节,看灯会。”
……
唐栖轻露出了一个笑容。“好。若有来世,你还愿意救我吗?”
泊宿:“会,即使要我的命我也要救你,为了等到你,我足足苦等了两千年,你是如此特别,让我甘心舍弃生命也要追随。”
“嘘”唐栖轻的声音微弱。“不许说死。”唐栖轻的表情忽然一痛,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泊宿也跟他说过不能说死,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听话,两个人才如此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