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塞勒斯》Anthoy

2、第 2 章

　　陈不语拉着行李箱，做工精良的手工定制皮鞋在伦敦街头的雪地印出脚印，三天的时间足够他将一切工作事宜安排得当。

　　此时他正坐在好兄弟兼合伙人威廉的车上，两条长腿交叠，对着驾驶座的威廉吹口哨，“嘿兄弟，麻烦你还过来送我一趟，你知道的，”陈不语双手摊开，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的驾驶技术很难保证将自己完好无缺的送往机场，难为你这么冷还赶过来送我，”

　　陈不语右手捶捶自己胸口，又指着威廉说：“不多说了，做兄弟，在心中。”

　　威廉也是个脾气好的男人，金发碧眼的。他面对陈不语的调笑显得格外游刃有余，“放心，毕竟没了你，我们的事务所会损失惨重。”

　　车内欢声笑语，威廉放了首轻松愉悦的歌曲调节气氛，从这条街到机场的路很好走，但陈不语的驾驶技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威廉曾经怀疑过陈不语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才拿到的驾驶证件，但对此陈不语表示：这是纯粹的嫉妒与污蔑。

　　“不语，你这次回去不仅仅是见父母吧。”威廉头也不回，直接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回去见父母了！”陈不语对威廉的质疑显得十分伤心，然后不过片刻就指着威廉控诉：“我早跟你说过，我们中国人是很看重血缘亲情的，前几年你们仗着事务所刚开强迫我留在伦敦加班…”

　　威廉一个急刹车，将陈不语的话打断，幸好他一直有系安全带的好习惯，要不然刚刚这一个急刹他非要被甩出去不可。

　　“干什么？戳到你痛处了？大资本家？”陈不语捂着心脏，看起来经历了莫大的委屈。

　　但威廉却将车停下，转过头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大，手指指着陈不语字字泣血地说：“不语！你这是污蔑，我可以把你告到最高法院！”

　　他冲着陈不语大喊：“明明是你自己想留下的！我给了你很多很多假期，是你非要留在事务所加班的！我还保留证据！你不能说我压榨你！”

　　陈不语也没想到威廉会这么激动，连忙安抚几声，他顺着威廉说：“开玩笑，这仅仅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可以吗，快送我去机场吧，知道你给我的假期很多，我这次可是请了足足有四个月的长假呢。”

　　威廉这才转过身子再度启动车辆，他又再次提起刚刚的话题，“不语，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次回去是不是为了，”威廉在细细思考，最终用蹩脚的口音问：“为了“许昭”？”

　　陈不语立即否认，言辞之激烈仿佛威廉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他怒声说：“威廉！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这个名字的，但我这次回去绝对和他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可是你喝醉后一直叫这个名字！”威廉非常认真地告诉陈不语，“你一定是喜欢他，我是支持你的，男人追求心爱的人是光荣的事情。”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做兄弟，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你不提他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陈不语说道，他拿出手机上下翻找，这八年他一直存着之前同学的联系方式，此时此刻他正在和过去八年一般无二的点进和许昭的聊天框内，再点击头像，查看朋友圈。

　　俗称视奸。

　　过去八年他基本每周都会抽时间欣赏许昭的朋友圈，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今天开心还是难过，陈不语不说了如指掌，但记个大概是没问题的。

　　“不过如果他是直男的话，你也不要强迫人家，世界这么大，你肯定会找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的。”威廉出声安慰陈不语。

　　“他确实是直男。”

　　威廉这次透过镜子看陈不语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怜悯，他的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泪水，“哦不…不语，你太可怜了。”

　　“停。”在威廉说出更惊骇的词语之前陈不语果断地打断他，如果不打断他，那么威廉绝对可以唠唠叨叨密密麻麻说完整个行程。

　　“我并不可怜，就算是喜欢他，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陈不语对着威廉的眼睛，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更真诚。

　　“现在早就不喜欢了，不过初恋嘛，你懂的，男人都不会忘记初恋。”

　　威廉点点头，认可了陈不语的话。

　　“是的，我现在还记得我的初恋，她有着一头漂亮的卷发，还有可爱的雀斑…”

　　“停，”陈不语打断他，指着前方，“请司机先生专心开车。”

　　“好吧，但是我想聊些什么。”

　　“不，你不想。”陈不语闭上眼睛，用手指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让威廉做自己的司机。

　　终于结束一段痛苦的经历，和威廉道别后陈不语很快进入机场，然后按部就班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飞机起飞，这趟航班人并不是很多，陈不语完全有时间再睡一觉。

　　可他望向机窗外的蓝天白云，突然萌生出一种很不切实际的心慌。

　　这是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英国气候适宜，除了菜品之外他很难找出什么值得诋毁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当他踏上离开这里的飞机，却发现自己对于脚下的这片土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随着飞机起飞，穿梭在白云之中，陈不语知道自己越来越靠近自己的故乡，也越来越靠近许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靠近许昭这件事本身就足够陈不语心潮澎湃。

　　他这次预支了今年的假期额度，再加上前几年没有用上的，初步估计可以在国内留四个月时间。

　　他想这次好好和许昭见一面，看看他是不是还和自己记忆中一样，坦荡，热情，有活力。

　　也许看到他结婚后陈不语就能彻底死心。

　　陈不语内心清楚，他一定是要狠狠痛一次才能彻底把许昭从自己心里剜去。否则就像这八年中他不断欺骗自己：或许许昭也喜欢自己，或许许昭一直想要自己回去。

　　他永远会试图从细枝末节之中找寻许昭和他互相喜欢的可能，这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可他又不敢去和许昭确认，要不然也不会在英国一躲就是八年。

　　飞机越过欧亚大陆连绵不绝的山脉，陈不语只看到窗外的白云游过，等他恍然梦醒，再度踏上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才真正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陈不语下了飞机，他并没有通知父母来接，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一。

　　陈家父母貌合神离，对陈不语的支持也只体现在足够挥霍的金钱，但对于爱却很吝啬。

　　陈不语也不伤心，他只通知了林阳景，这位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来接机，因为林阳景是陈不语认识的最靠谱的人，没有之一。他刚出站就能看见一位身材颀长的帅哥开着洗得干净的奥迪A6等着他，林阳景还是和陈不语印象中一样，八年来都如此。

　　干净，但坚韧。

　　“阳景！”陈不语隔着几十米招手，他快步走过去，长腿迈过去，走路姿势像是在走秀一般，“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接我的。”

　　“我不来，难道要把我们陈小少爷一个人独自丢在机场不成？”林阳景伸手掐了把陈不语的脸，笑着问候他这几年在英国过得怎么样。

　　“一般，你也知道，哥这样的，放在世界上任何角落那都是万中无一的金子。”陈不语说的轻佻，手已经搭上林阳景的肩膀，“哥这次可是请了一个长假来陪你，疼你不？嗯？”

　　林阳景勉强控制住自己不翻白眼，但还是没好气地说：“那还真是谢主隆恩了。”

　　“那是，哥在高中就最疼你了，好了不说了，飞这一趟可把我累的不轻，”陈不语坐上车上副驾驶座，对着专心开车的林阳景说：“快点带我吃点好的，你不知道我在英国受了多大委屈，每天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

　　“叔叔阿姨看起来不像是会在钱财上苛待你的，”林阳景手握方向盘，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陈不语。

　　“好吧，”陈不予装无辜，瞪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林阳景，“可是英国的菜真的很难吃，求求你了阳景，带我吃点好东西吧，阳景最好了。”

　　“停。”林阳景从容不迫地导航一处餐厅，“你算是越活越回去了，多大了，嗯？你们审计事务所的人知道他们家招牌这么幼稚吗？”

　　“切，阳景你怎么还自降身价和他们那群人比起来了。”陈不语目露不屑，“这群人怎么能比得过阳景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呢。”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吗。”林阳景冷哼一声，显然不把陈不语的话放进心里，“说说吧，这次急急忙忙回国是不是为了许昭？”

　　陈不语不吱声，想着蒙混过关。

　　“少唉声叹气的，我还不知道你？”林阳景掷地有声地控诉着陈不语的种种劣迹，“难道国内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八年前你一声不吭跑去英国的时候和我们任何人通过气吗？”

　　“诶诶，这可是冤枉我了。”陈不语立即挥手辩驳，“我可是刚到英国就告诉你了。”

　　“是是，然后求我把许昭毕业照发给你看。”林阳景白他一眼，完全没有放过陈不语的意思，“我可听说最近几年你连过年都不回国的，还以为你要这辈子都躲在英国呢。”

　　“没有的事，我只是...”陈不语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我只是前几年太忙了，没有时间回国而已，你看，我这不是一有空就回来了。”

　　“在我面前还装呢？”林阳景毫不犹豫地拆穿陈不语荒诞的谎言，“让我猜猜，许昭找你了？”

　　陈不语立即就不说话了，林阳景继续说；“我不懂诶，你们很熟吗？就我所知你和他的关系不是普、通、朋、友、吗？”

　　“是从三岁就认识的普通朋友。”陈不语愤愤补充道：“好吧，确实是因为许昭。”
　　林阳景默不作声，示意陈不语继续往下说。

　　“他说，他要订婚了，问我要不要来。”

　　“没了？”林阳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就只是因为许昭一句他订婚了？”

　　“停停停，”陈不语死鱼一般往靠椅上一摊，“主要是太久没回国了，顺带看望看望许昭。”

　　“哦。”林阳景拉长音调，“顺带啊，可是你看起来活像是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准确来说是一条流浪狗，怎么看你的脸上都大写着冤种两个字。”

　　“好了好了，阳景你又不是不知道。”陈不语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即使是林阳景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辨别他说的是什么。

　　“我就是因为怕自己吓到他才离开的。”

　　“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同性恋吗。”

　　“诶，你不懂。”陈不语捂住自己的胸口，模样凄惨地说：“你想啊，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突然说喜欢你，你不害怕吗，我拿你当兄弟，你他妈竟然喜欢我。”

　　“这太可怕了，我只要敢说出任何喜欢许昭的话，一定会把他恶心的上吐下泻，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难道你去英国后你还和他保持着美好的朋友关系？”

　　“呃，好吧，好像没有。”
　　“你看过脑科没？”

　　“阳景！”陈不语厉声喝止，“我是把你当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才和你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你不能人身攻击我，我的律师团会时刻盯着你的。”

　　“哦，陈小少爷还带着律师团啊，那要不让你的律师们带着你去吃饭？”林阳景将车拐入停车场，“下车，先吃饭，吃完再和我详细说。”

　　“一定要详细说吗？”陈不语慢腾腾地从车上下来，跟着林阳景走入饭店，“我想即使是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之间也是需要一些隐私的。”

　　“哦，我们这里不是英国，人与人之间不需要这么有边界感。”

　　饭店装潢打眼看上去就透露着一股贵但好吃的气息，等菜端上饭桌后陈不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他像是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进食。

　　“注意你的形象，大审计师。”林阳景不紧不慢地提醒道，“你这副样子到底是怎么成为你们事务所的招牌的？”
　　“能力和吃相又不挂钩。”

　　陈不语吃的欢快，当他再次抬起头转过脸却被吓到，一张帅的天怒人愤的脸正贴着窗户看他进食，陈不语小心翼翼地咽下饭菜开口问道：“阳景，这是这家店的特别演出吗？”

　　“不是。”林阳景的脸色显然也不好看，陈不语看得见窗外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林阳景。

　　“情债啊。”陈不语笑着说。

　　“吃你的，饭钱我结了，”林阳景把车钥匙拍在桌子上，“等会你自己叫个代驾，我去处理一下，需要一段时间，结束了我给你通电话。”

　　“那改天再聚吧，不过看不出来啊阳景。”陈不语摸着下巴调笑说；“你竟然还能沾染上情债，我以为你这种高岭之花都是不谈感情的呢。”

　　“闭上你的嘴吧。”林阳景也是收拾的极快，脚底抹油一样溜出去了。

　　　 陈不语吃着饭菜，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这算什么，自己的好兄弟背着自己找了情人，大家当初不是说话要做彼此最好的兄弟吗，怎么能让情人横插一脚。

　　陈不语盯着车钥匙，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正好开一下阳景的车，好久没开车了，趁这个机会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