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春昭》咸鱼不匿名

7、第 7 章

　　五月初的雅鹿，草绿的刚刚好，鲜花还没开完，但也略输一筹，要人走近才能看见一片黄一片白一片红的花。

　　下午的风比上午的风更急躁些，他们就在帐篷附近逛着，帐篷前挂着风干的牛肉，许知想起就觉得牙疼，上次带走的牛肉干他吃了很久。

　　牛羊在肥沃的草地上吃着草，有妇女蹲在自己马厩里挤着马奶，见贺昭他们路过朝他们笑一笑继续忙碌。

　　叶文杰去找布鲁大叔说话，就只有他和贺昭两个人闲逛着。

　　一处白帐篷旁走出一位六岁女孩，她怀里抱着小羊，脸上带着伤，神情悲伤朝他们这边走，而后越过他们。

　　许知回头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大概是她眼底的情绪惊起四周的风，风中也带着悲伤。

　　孩子的眼底应该是纯真无邪，为什么会悲伤和痛苦，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难免会注意到。

　　“她叫赞念。”贺昭看许知对那个小女孩有些感兴趣，小声说。

　　许知回味这个名字，他说：“赞念，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贺昭却说：“这个名字不好听。”

　　许知看向他，贺昭缓缓道来这个名字的来意。

　　“赞”是一种会带来疾病和灾祸的恶鬼。

　　“念”是一种比较古老的神灵或恶鬼的统称。

　　所以这个女孩的名字是她给世人带来灾难的意思。

　　许知没想到会有这种含义，他知道藏族人取名都是带着吉祥的意思，比如贺昭的藏名哈桑，是善良和仁慈意思，是他家里人对他的期盼。

　　桑珠就是心头上的宝珠。

　　哪有人会取一个带有灾难意思的名字。

　　“是赞念的父亲给她取的名字。”贺昭说：“许知哥我们走吧。”

　　许知开口说：“贺昭，你那还有糖嘛？”

　　贺昭眼珠动了一下，他将手放进自己的夹克外套里说着：“赞念怕外人，可能不会接你递过去的糖果。”

　　“试试嘛。”他抓起贺昭手里的糖，就往赞念那个方向走去。

　　贺昭跟上去。

　　“你好。”许知跑上前去叫着赞念。

　　赞念的确很怕人，她看见许知眼里的害怕加深许多。

　　许知尽量温和说着：“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赞念抱着自己的小羊的动作有些僵硬，她回避着眼神接触。

　　许知去看她怀里的小羊，是只绵羊，绵羊的毛柔顺像白云，和赞念被风吹起的发丝一样，他夸着：“这只小羊和你长得很像。”

　　赞念紧抿着嘴，她的眼里满是恐慌和慌张，在她看到许知的手抬起来，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本能的害怕让她动不了脚。

　　许知摊开手，手心里是一颗水果糖，缤纷的糖纸在阳光的照耀下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别害怕，我们请你吃一颗糖。”

　　贺昭的糖都给了桑珠，就剩一颗。

　　赞念的眼睛终于不再是只有那些悲痛的目光，而是带有一丝渴望，她渴望得到这颗糖果，可她身上还带着抗拒。

　　贺昭走来，赞念的目光恋恋不舍从糖果上移到贺昭身上，她知道他，他家里有个妹妹，这种糖果她在桑珠手上看见过。

　　赞念的手在小羊上抚摸着，柔软的触感让她身心有些放松。

　　许知把自己的手往前伸了一点。

　　赞念后退一步，保持着她认为的安全距离看着糖果，又抬头往许知和贺昭身上看去，她不知道在内心做足了多大勇气，还是她对糖果的渴望很深，只见她小心翼翼抬起手，而后快速将那颗糖果拿在自己手心里攥紧。

　　许知看见她拿走糖果，微微一笑直起身。

　　赞念转身就要离开，贺昭叫住她：“赞念，吃了再走。”

　　赞念慢吞吞转身看着贺昭，贺昭用哄桑珠的声音轻声哄着她：“赞念乖，把糖果吃了再回家。”

　　赞念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她还是选择闭上嘴，直勾勾盯着贺昭，仿佛控诉他为什么，就连风都在控诉贺昭为什么。

　　赞念的发丝被风吹乱。

　　许知看着贺昭奇怪的要求，他说：“为什么不让她回去吃。”

　　贺昭说：“赞念家有个弟弟。”

　　重男轻女在藏族很常见，许知知道贺昭这是为了赞念好，要是她拿着糖果回家，那糖果估计就落在别人嘴里。

　　贺昭看赞念没动，他无奈说：“你又想拿回家给你弟弟？”

　　赞念没说，但也能看出她就是想拿回家给她弟弟吃。

　　“知道为什么你希雅阿姨不在给你糖吃了嘛？”贺昭说。

　　赞念终于做出一个大幅度动作，她摇摇头，她不知道，希雅阿姨以前都会给她拿糖果吃，但已经很久没见她给自己糖果吃。

　　“因为你每次把她给的糖给你弟弟，要是留了一颗给自己吃，希雅阿姨就不会说什么，但你却全部给你弟弟，她对你很失望。”贺昭蹲下身，摸着赞念怀里的小羊。

　　赞念不太喜欢有人摸她的小羊，看她表情就能看出来，可能是习惯逆来顺受，她没躲开，任由贺昭摸着，小羊在她怀里咩咩叫。

　　贺昭说：“赞念，你要是这样做，我们也会和希雅阿姨一样不会再给你糖果吃。”

　　许知也弯下腰说：“赞念，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更多的糖果，你再和你弟弟分享好不好。”

　　赞念纯净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淌，她缓缓张开手心，糖果安稳躺在她手心，她开口说了两个字：“小羊。”

　　许知懂她的意思，他上手去拿糖果，赞念在他拿走糖果之后，手如闪电般缩回。

　　许知剥开糖纸，当他在想怎么喂给赞念的时候，毕竟赞念还挺怕和人接触，结果贺昭上手就将糖果往赞念嘴里放。

　　赞念吃到糖果时先是呆愣住，后又带着珍惜的动作小心舔舐着嘴里的糖果。

　　她的眼里终于露出一副愉悦满足的笑容。

　　这一刻，她不再是小大人，而是纯真的小孩。

　　赞念吃到糖果，她眼睛盯着许知手里的糖纸，许知将糖纸递给她，她心满意足抱着小羊离开这里。

　　她离开时，风中带着一丝甜。

　　贺昭去看许知，眼里带着一丝期待说着：“许知哥，刚才是不是说了一句下次回来。”

　　许知说出这句话只是让赞念别担心，她弟弟也会有份，让她安心吃。

　　贺昭也知道这是许知找的借口，他突然很认真说：“许知哥，雅鹿人挺在意别人对他们承诺的话，你要是失约，他们会很伤心。”

　　别随意跟雅鹿人承诺事情，承诺了就要做到。

　　许知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他说：“等我回北京忙完学业，就找个时间来看看她。”

　　“就只来看看她嘛？”贺昭流露出一丝伤心，他说：“还有桑珠呢，桑珠挺喜欢你的。”

　　许知敷衍道：“一起一起。”

　　贺昭往许知嘴里塞了一颗东西，许知被嘴里的甜呆住，他楞楞说：“你不是只剩下一颗嘛？”

　　那他嘴里的糖是从哪来的。

　　贺昭笑出声，他低头继续剥开糖纸放进自己嘴里，他抬起头看着赞念消失的地方问起不相关的问题：“糖果好吃嘛？”

　　许知很少吃甜食，他描述不出该怎么夸糖果的形容词，思考一下说：“挺甜的。”

　　贺昭抿着糖说：“你说人在尝到甜头之后会怎么样，是想要继续尝还是放弃甜头？”

　　许知说：“肯定是会继续尝下去。”他吃糖的动作停住，许知去看贺昭，他好像明白了。

　　贺昭微微一笑说道：“赞念从出生到刚刚都没有吃过一颗糖果。”

　　因为她没吃过，所以才会装作不在乎给了她弟弟，但她吃过之后，她在下一次看到糖果那一刻就会回味糖果的甜，她就会想在尝到那抹甜。

　　贺昭回答起许知刚才问他的问题：“要是糖果有很多颗，赞念无论如何都要拿回去，但是我要让赞念知道别人给她的东西，就算只有一颗，她最应该想到的先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学到了。”许知点头说道，他就说贺昭心理比他成熟很多。

　　人在该自私的时候要想着自己，自私对自己来说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因为它会让自己在困境中过得更好。

　　贺昭说：“我好像听到桑珠的声音，估计是在叫我们赶紧过去。”

　　“有嘛？”许知聆听着，可他没听到桑珠的声音，只听到风携带着牛羊的声音。

　　哞~哞~

　　咩~咩~

　　温柔的风是神女的吟唱。

　　当然也有牧羊犬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他就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尴尬起的。

　　贺昭夹着嗓子叫了一句：“许知哥哥。”

　　许知：“......”有被恶心到。

　　贺昭恢复他本来的声音，哈哈大笑着：“走吧，桑珠肯定在念我们。”

　　鞋底与嫩草摩擦，发出类似丝绸摩擦的细微沙沙声，许知弯腰进帐篷。

　　桑珠一见他和贺昭进来，脸上就笑开了花，蹬腿就要下来：“哥哥，许知哥哥。”

　　许知听到桑珠叫他许知哥哥，他就想起贺昭也叫他那一声许知哥哥，鸡皮疙瘩再一次起来。

　　“桑珠别乱动。”可吉再给桑珠编发型，可吉手脚麻利的给桑珠编好一个辫子，再用一次性橡皮筋儿系紧。

　　他侧着脸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来得路上碰到赞念，聊了会。”贺昭坐过去也给桑珠编着小辫子。

　　可吉语气中带点怜惜：“是个可怜孩子。”

　　桑珠伸出手要牵许知，许知把手递过去让她玩。

　　可吉看着笑了一声，他说：“你们和赞念聊了什么，我记得她很少与人说话。”

　　贺昭说起他们刚才的事情。

　　可吉听完贺昭的话，只长长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桑珠抬起头说：“爸爸，我想喝酸奶。”

　　“我去给你拿。”可吉放下编好的辫子起身出门。

　　可吉走后，贺昭说：“许知哥要不要试试编辫子。”

　　桑珠期待看着他。

　　许知辜负她的期待，说：“我手残怕给你们弄乱了，就不试了。”而且他看贺昭也快弄完了。

　　贺昭给桑珠头发挂上用红珊瑚做的发饰，然后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桑珠正开心玩着自己的头发等可吉给他拿酸奶，可吉拿着酸奶回来，他给桑珠递去一瓶，又给许知和贺昭一人递去一瓶。

　　许知接过：“谢谢叔叔。”

　　桑珠打开酸奶瓶上的纸喝了起来。

　　可吉说：“布鲁那边找我有事，我去过去看看，你看着点桑珠。”

　　“行。”贺昭将酸奶放在一边，许知也跟着放在一边没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