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风华》蕉鹿非晚

49、49.怎么样？

　　月光幽暗，纯粹到极致的黑夜包裹着人的身体，深秋的寒气飘忽不定。

　　沈书离站在山洞外的空地上，冷风吹起他的长发。身后幽黑的山洞若有若无的闪着微光。他负手而立，看向遥远的触不可及的夜空。周围窸窣的声音缓缓逼近，在寂静的黑夜里显的格外突兀。

　　他们来了。沈书离淡淡笑着看向声音的来处。不多时，一群人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从一条小道上冲了过来。

　　李文叡披头散发，满脸疲惫走在队伍最前方。李文叡一眼看过去，便注意到立在山洞门口浑身是血的黑衣人，是那个刺客！

　　李文叡再一抬头看去，居然是沈书离。

　　李文叡并不在意他，反而眼神如老鹰般锐利地看向那幽深黑暗的山洞，苏安然！苏安然在那里！李文叡浑身颤抖，匆忙的步伐不停，直接掠过沈书离直奔身后的山洞而去。

　　沈书离余光瞟了一眼行色匆匆的李文叡，眼睛直视前方，看向面前的崔英和李宸煜，脸色淡淡，微微点头道：“各位，好久不见。”

　　“沈兄，你又是......何必呢？”

　　何必？果真，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苏安然。沈书离冷哼一声：“崔老弟，或者我应该喊你......江瑾华？”

　　李宸煜皱眉，警惕地挡在崔英跟前，冷冷道：“殷家余孽，殷书离。”

　　沈书离嘴角勾笑，眼神淡漠：“江瑾华，江殷两家的恩怨从今日起一笔勾销。只是你不该，不该把无辜的苏安然牵扯进来。”

　　沈书离的眼神像世界尽头的困兽，冷漠到寒冰万里寂静无声，即使隔了一些距离，崔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李宸煜紧握崔英的手，眼神不善地盯着沈书离，余光示意周围的人靠近沈书离，围成一个包围圈。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沈书离淡然笑着，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眼神悠长而深远，看着这个世界，似乎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存在，他点点头轻声道：“我和你们走。”

　　“沈兄，你......”

　　崔英和李宸煜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转而看向从他们眼前走过被人群包围的沈书离，不明所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山洞里火焰慢慢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在闪着微光。

　　李文叡奔到躺在角落的苏安然，只见她眉头微皱，浑身蜷缩，双眼紧闭。李文叡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苏安然均匀的呼吸声和冰凉的身体，惊惧、懊悔、愤怒等等情绪混杂成一团乱麻，几乎要将李文叡淹没。

　　李文叡浑身颤抖，低下头轻吻苏安然的额头，喃喃道：“安然，我带你回家。”

　　微光乍起，淡淡的晨雾弥散在宫殿周围。寝殿里熏香缭绕，灯火通明。李文叡靠在床榻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安然依旧熟睡的面庞。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可是他害怕，真的害怕苏安然一睁眼，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他不敢睡。李文叡颤抖地握住苏安然的手，压抑着心里泛滥的恐惧，默默向上天祈祷，神情已然到达崩溃边缘。

　　“安然，安然，你快醒过来.......不要离开我......”

　　李文叡轻声嘟囔，把头埋进交握的手上，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苏安然，你明明那么怕死，为什么要挡在我的面前......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到你受伤。”

　　“阿叡......”

　　一声微弱的呼唤在李文叡耳畔炸开，如寂静夜空里划过的流星。李文叡顾不得脸上泛滥的泪水，惊喜抬头，正对上苏安然懵懂的笑容。

　　苏安然看到熟悉的地方，脑海里紧绷的弦松弛下来，瞬间只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痛。微微颔首看去，浑身上下全都严严实实地包了一层白布条。她记得伤没这么严重吧？怎么把她包得像个木乃伊？她无奈地看着李文叡，“阿叡，我就是一些擦伤。”

　　苏安然还记得他！李文叡眼中晶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激动地上前，又怕触碰到苏安然的伤口，只能虚虚地抱住他，头埋进苏安然的脖子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安然，你醒了。”

　　“嗯。我在这里。”苏安然用脸蹭着李文叡的头，回应着他。

　　“安然，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你不要挡在我前面。”李文叡轻声道，生怕苏安然下一秒消失不见。

　　“哼，那你倒是什么计划都告诉我。”苏安然不乐意地扯住李文叡的头发。

　　“我，我都是为了保护你。”李文叡小声道。

　　“我也是为了保护你。”

　　“安然。”李文叡抬头看向苏安然，眼睛里噙满泪水，看到苏安然不甘示弱的脸色，最终败下阵来，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瞒着你。”

　　苏安然见到李文叡眼底的乌青，心疼地伸手拂去李文叡的眼泪：“阿叡，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李文叡紧握住苏安然的手，顺势躺在苏安然的旁边，炙热的眼神无时无刻都黏在苏安然上，漫出来的思念不禁让人想要一直沉沦下去。

　　“阿叡，他.....你怎么处置他？”

　　提起这个人，李文叡只觉胸腔集聚着无穷的怒火。李文叡抚摸着苏安然的脸蛋，咬牙切齿道：“伤害过你的人，我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苏安然听得脊背一阵发凉，好吧，李文叡骨子里还是有一股狠辣。
　　“但是这一次。”李文叡面色沉静下来，“我让月影在天牢里将他打了一顿，扔给他一张令牌，放了他。”

　　“嗯？为什么？”苏安然奇怪。

　　李文叡手指摩挲着苏安然的脸蛋，眼神复杂：“我原本是想一点点折磨他的。可是他说......。”李文叡顿了一下接着道：“他说......人生如逆旅，天地若牢笼，恍然乎若梦，万般皆是虚。”

　　李文叡想直白地告诉苏安然，沈书离或许和他一样，觉醒了自我意识，所以给了他一张令牌，让他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如果沈书离发现这个世界亦真亦假，他最终会如何抉择？可惜，苏安然从来没有给自己透露过这是个话本世界，李文叡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她，只得道：“沈书离，他已经疯了。”

　　苏安然似乎听懂了李文叡的言外之意，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轻声叹气，唉！又疯（觉醒）了一个。

　　这时，苏安然凝神想召唤出空白画卷再看一眼沈书离的结局，她猝然发现，脑海里空空如也，画卷她的联系早已经遥远而不可捉摸。啊？那本小说呢？金色钢笔呢？刚开始莫名奇妙钻进她的识海，写了“真相浮出水面”后就逃之夭夭？不是，这小说把她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丑？苏安然内心隐约升起怒火，她这个作者当得真憋屈。

　　“安然，安然。”李文叡看着苏安然愣神发呆的样子，担忧地呼唤了两声。

　　“阿叡，我......”苏安然眸光微动，她想告诉李文叡这个小说的事，但是不知如何开口，思索一瞬，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轻轻抱紧了李文叡，摇摇头道：“无事。”

　　李文叡笑着轻轻揉着苏安然柔软的头发，温柔地吻了一下苏安然的额头，闭上眼睛，心想：苏安然，我等你，等你告诉我秘密的那一天。

　　希望那天......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