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潮湿》达斯里

10、辞职

　　尚微淇回韩家吃饭那天，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甚至在心里预演过要如何应对各种场景。
　　她想，要先把自己的决心表明，话也要说得恳切些才好。

　　韩父韩母依然亲和慈爱，对她嘘寒问暖，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连韩沉奕都有些意外。
　　只是一顿简单的家庭晚餐，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尚微淇心里紧张，时不时看向韩父，他没有要说什么的打算。

　　韩沉奕坐在尚微淇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腿，要她别多想。
　　韩母弯腰捡掉落的叉子，无意间就看到这样的一幕，一时心下大震，佣人走过来接走她手里的叉子换上新的，韩母装作无意地说起太太圈里有谁办了个花展，邀请她去玩，“我不太懂什么鲜花艺术，不去又不太好，商商你要是感兴趣，陪我去看看？”

　　尚微淇摇头，说公司有个项目跟韩氏在合作，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韩母瞪了眼韩沉奕，“沉奕，不是什么大事就松点手，商商工作也很累的。”
　　韩沉奕一本正经地拒绝：“爸爸现在把所有事都交给了我，我总得对公司负责，大事小事我都要亲自盯，不敢有差错的。”
　　韩父脸色柔和不少，“你知轻重就行。”

　　在家里一聊到工作上的事情气氛总显得沉重，韩母换了话题，问尚微淇：“商商现在工作稳定了，要不要考虑下个人感情问题？”
　　尚微淇愣了下，“要我找个人谈恋爱？”
　　韩母笑：“知道你不爱见生人，那公司里有没有合眼缘的呢？”
　　尚微淇摇头，韩母又说：“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各方面都还不错，你以前也见过的，不算陌生人，要不要试着接触下？”

　　韩沉奕开口问：“谁啊？”
　　“你以前的初中同学，贺学朗，就住我们后面那个小区，他一家人后来移民到了美国，前两天他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学朗走人才引进这条政策要回国到大学当教授了。”韩母又看向尚微淇，“你刚来家里的时候是暑假，学朗回国找沉奕玩，就住在我们家，你还记得吗？”

　　尚微淇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已经记不起他的脸了。
　　韩沉奕冷了脸色，“妈，不要乱点鸳鸯谱，不尊重商商也不尊重贺学朗。”
　　韩母的试探到此为止，她算是发现了，尚微淇还没说什么，自己的儿子就急忙跳出来，她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到底是谁先主动的，但眼下看来自己的儿子一定是主犯没得跑了。

　　“沉奕，商商也该有自己的交际了。”她说。
　　“我没有说交朋友不行，但另一半的人选是不是要更慎重些呢。”
　　“你倒是慎重，”韩母大起来的音量又消了下去，“韩沉奕，你别做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一桌子的沉默，个个心如明镜。
　　韩沉奕拉着尚微淇起身，“商商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我先送她回去。”
　　韩母没有拦着，等两人出了门，她才看向韩父，从始至终他的态度平静过头了，话也不如以往多，女人的直觉在这种时刻总是无厘头的准。

　　她问：“你儿子跟商商不对劲你知道吗？”
　　韩父没说话，她索性打明牌，“我先前捡叉子的时候看到沉奕在摸商商的腿，商商都没反抗！我故意说了贺学朗的事你儿子就沉不住气了，你真没看出来？”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韩父说：“我会找个时机分开他们的。”
　　“胡闹！”韩母气得不轻，“他俩……他俩怎么能……”似是羞于启齿，“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要把商商接回家，我们花钱雇个保姆照顾她也不是什么大事。”突然脑壳一震，她惊恐不已，“难道那时沉奕就……”
　　韩父的脸色也越来越黑，现在计较这些都没用，“他俩会分开的。”

　　尚微淇的手腕被韩沉奕拽出了红印子，她心里有数，“看来叔叔阿姨都知道了。”
　　韩沉奕说：“这是迟早的事情，但今天看来他们并不打算直说。”
　　“我或许是非走不可了。”尚微淇很冷静，回想今日种种，她觉得那些试探都预警了她跟韩沉奕的结局。

　　韩沉奕没说话，尚微淇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在猜想，接下来韩父韩母会怎么做？
　　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错过了韩沉奕的话。

　　韩沉奕分神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心中难过，不忍再做空口承诺，送她到家后，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尚微淇心事重重地上楼，整夜都没有休息好。

　　隔天到公司看到周贤止时，脑子里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你得不到祝福的。”而感到生气，那个下午的对话在此刻像3D环绕音一样围着她播放，因为被周贤止说对了。
　　但她并未清醒，尚微淇在意识到自己爱上韩沉奕那天起就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任何规劝比起离开韩沉奕来说，都不足畏惧。

　　周贤止此时跟她面对面也有些尴尬，但毕竟绅士风度，他先点头招呼，“早上好。”
　　“早。”尚微淇说：“周组长，我要辞职。”
　　一下子，在公司的人都看了过来，周贤止有些懵，“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尚微淇直说不想干了，周贤止还以为是自己之前越线让她厌烦了，想要解释，结果她又说：“跟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周贤止，她只是平等的厌恶着除韩沉奕以外的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她不欲多说，周贤止也不好再问，给她批了辞呈，结果卡在了大老板那里。
　　周贤止让她去大老板办公室，尚微淇的办公桌已经收拾的一干二净了，要离开的决心很强。

　　“淇淇，怎么突然想离职了？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尚微淇跟大老板面对面的机会并不多，她以为像她这样的小员工离职并不值得老板上心的，可现在坐在老板对面，她反而听出了老板语气里的不安。

　　尚微淇说：“没别的原因，我不想干了而已。”
　　老板一副不接受的样子，“你们部门手里还有跟韩氏的项目，你现在离职……”
　　“周组长才是主要负责人，您要相信他能做好。”尚微淇不为所动。
　　老板犹疑着，“你是不是要去韩氏工作了？”
　　尚微淇摇头，这是完全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那你就这么走了，我不太好跟韩总交代的。”

　　尚微淇疑惑，“韩总？”
　　“你来面试之前，韩总私下约我吃过一顿饭，跟我打了个招呼，我卖他个人情才有了这次的合作，你现在要是离职，我怎么跟韩总开口呢？”老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要不是想跟韩氏搭上线，尚微淇的学历在第一轮筛选就会刷掉了哪还有今天的离职。

　　“哪个韩总？”尚微淇问。
　　“韩沉奕。”老板也笑了，“你这个哥哥对你倒是蛮操心的。”

　　哈，天呐，尚微淇，你看看，这些年你竟然毫无知觉到这种地步，打电话跟韩沉奕说自己找到工作他恭喜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你在想你终于要成为一个正常人了，你要成为韩沉奕眼里的骄傲。
　　可是……

　　尚微淇突然起身，“老板，韩氏向来言出必行，你不必担心什么，只管对韩沉奕如实相告。”
　　她拿着包就跑出公司，拦车回家找物业，要查房子的主人是谁。
　　在看到韩沉奕名字的那一刻，尚微淇的心一下一下被撞击着。

　　住了五年的房子是韩沉奕为她建造的安乐窝，其实她一直都活在韩沉奕的手掌心里。
　　这样浓烈的占有气息让尚微淇兴奋不已，她跟自己说，到底还有什么理由要离开韩沉奕呢？没有我，他能活吗？

　　尚微淇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像只被豢养的太久的野兽，蓦然发现禁锢的锁链早已断掉，獠牙都开始变得锋利无比了。

　　太谷电子的顶层有一座空中花园，里面种植着各种花卉绿植，明川和最喜欢在这里跟人会面。
　　她认为一个好的环境能为彼此提供舒心的对话，美的东西总会让人忍不住怜惜的。

　　电梯“叮”的一声响，秘书将人领了过来，明川和正在修剪面前的蓝绣球，头也不回地说：“我一直没等到你电话，秘书突然说你找我，我很意外。”
　　“我来只为一件事。”
　　明川和放下剪刀，笑容明媚地转过身看着她说：“尚小姐，看来你真的走投无路了，韩沉奕护不了你了吗？”
　　尚微淇冰冷的脸此刻泛起笑意，“你说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