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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三
      有文这次感冒一连发烧了三天,在家睡了几天,除了吃药,还去医疗站打了针,瑾清和她妈妈心急如焚,还去田野里拔去寒的草药炖了给他喝,但胡严方老头子,每天晚上干活回来,都是一脸不高兴,把农具摔得“乒乒乓乓”响,板着脸,锁着眉,一言不发,表情更加严肃了,对孙女婿的病一点也不关心,心里只埋怨他不中用,看他这样,瑾清奶奶会意,也顺着她老伴的意嘀咕几句:“有文今天还没好,唉,下田才几天,就风寒成这样了,这孩子真真是不中用!还好我这老头还硬朗,一天没闲地在田里刨,没有他,一家子吃什么?”珍珠嫂听了,只好皱着眉头苦笑着,只是不敢吭声,只有瑾清会没好气地怼两句:“别说了,老人家能不能别话那么多?他想生病不成?谁还能不生病呢?”
      好在瑾清的细心照顾下,有文很快就好了,毕竟年轻人病去得快。
      这天早晨起来,有文觉得人挺精神的,就跟胡严方老头子说:“公,今天我跟你去田里干活吧!”
      老头子板着脸,没好气地说:“田我这几天已经全部耕完了,我老不死的干不死就只能往死里干,你,今天跟我去山上砍些柴吧!家里柴火快烧完了!”
      有文忙不迭地说:“好的好的!”可心里却暗暗叫苦,他最怕砍柴了,去山上,那山路,那荆棘和灌木丛,还有很多会咬人的昆虫,他一想起就头大,比去水田里干活更怕。
      瑾清观察有文面有难色,对她阿公说:“阿公,我也去,我可以帮你们捡些柴,你们捆扎好挑回来。山上现在还有金樱花,我也可以去采摘一点回来做金樱花饼吃。”
      “女孩子家不要去山上,摔了不好!”胡严方老头子对孙女倒是视若掌上明珠,稀罕得很。
      瑾清一定要去,戴了草帽,换了一双解放鞋,挎了一个篮子就跟在爷爷和有文后面去了。
      春天的山上,是一个关于重生与希望的故事。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树木也悄然换上了新装,枝头吐露出嫩绿的叶片,偶尔,一两声鸟鸣从林间传来,清脆悦耳,那是大自然最美的乐章,让人心旷神怡。再看看身边的瑾清,有文所有的不快似乎都随着这美妙的大自然之声飘散而去。
      春风拂面,不冷不热,恰到好处,它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花草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深呼吸,仿佛能把整个春天的气息都吸入胸膛。远望,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一片朦胧之美,近观,则是细节之处见真章,每一处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与冬日的萧瑟截然不同,如今,金樱花这里一丛、那里一丛,雪白雪白的花在春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生命的喜悦。偶尔,夹杂几朵黄色或红色、粉色的小野花点缀其间,虽不繁茂,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它们以最质朴的方式,展示着春天的色彩。
      有瑾清陪着,有文感觉身上充满了劲儿,干起活儿来倍精神,他挥舞着刀砍杉树、松树冬天受虐后留下的枯枝,瑾清则把他砍下的枯枝一根一根整理堆放好。有文看着瑾清,只见两行汗水顺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流下来,细细的发丝粘在脖子上,看得他有些心动又有些心疼,他怕杉树的针扎到瑾清细嫩的手,就轻轻拍了拍正在弯腰拾柴的瑾清,开玩笑地悄声说:“你去那边摘金樱花吧,杉树针会扎你的手,这些柴我会整理。你现在不去摘,等会儿我也得帮你去摘花,我一个男孩子去摘花,你爷爷看见了,等下又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哈哈哈…”
      “卟哧!”瑾清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爷爷生气的样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哎呀!”一不小心,果然手被杉树针刺了一下,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瑾清嘟着嘴骂有文乌鸦嘴,有文嬉皮笑脸地捧过瑾清的手,放在嘴里吮吸流出来的血吐掉,再从口袋里拿出草纸帮她包扎一下,柔声说:“没事,一会儿就会止血了,去吧!”瑾清调皮地弹了一下有文的额头,挎着篮子去摘金樱花去了。
      金樱花丛一般都是满大的一棵,枝条伸得长长的,长成一大片,枝干又带刺,面前的花还是可以摘一些,长一点的枝条上的花,手尽量伸长了也够不着,瑾清望着远一点的怒放的大朵大朵的白花花,也只能干着急,跺着脚招呼有文快点拿刀过来帮忙。有文一听见瑾清召唤,就立马提刀和挑柴的“枪担”冲下坡来,他用刀和“枪担”并用,把金樱花的长树枝勾进来,让瑾清去摘,摘了一丛又一丛,瑾清的篮子里,白色的花瓣渐渐满了起来。有文摘了一朵特别丰满的金樱花,伸手撩了撩瑾清的刘海,抚摸着她娇嫩清秀的脸庞,笑嘻嘻地说:“你就跟这花一样美!”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朵金樱花插在瑾清耳畔的发丛中,看着越发觉得瑾清跟下凡仙女似的,眼神迷离起来。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有文,还不快点砍柴!你一个后生仔还在那边摘花,让我老头子一个人在这边砍柴,也不怕人笑话?”在那边山坡上割蕨草的胡严方老头子咆哮道。
      有文对瑾清吐了吐舌头,吓得屁滚尿流似的连忙爬上坡去砍柴了,瑾清哈哈大笑。
      砍树枝很简单,有力气就行,捆扎柴火这技术活,有文还真没干过,他把砍下来的树枝整齐堆成了两堆,然后呢,就不知所措了!他茫然地向远处喊道:“公,怎么绑?我绑不来!”
      胡严方老头子拿着几根柔软的青树枝“呼哧呼哧”地走过来,蹲下来一声不吭地扎起来,他在跟有文示范怎么用几根青树枝捆扎柴火,但是他就是一声不吭,一脸威严的样子,只拿眼瞪有文,示意他偶尔配合一下,打个帮手,这老人真是让人望而生畏,有文也只能默默地跟爷爷一起把两堆柴火捆扎了起来。胡严方老头子用两头尖的“枪担”插好了两捆柴,叫有文去挑,有文走过去,蹲下来,伸肩膀去挑,努力想站起来,可就是站不起来,太重了!有文肩膀疼得呲牙咧嘴的,扎着马步的双腿颤抖着,用尽全力勉强站了起来,结果呢,两梱柴却又向后倒去,有文摔了个四脚朝天!
      “金苍蝇,一肚屎!不中用!”胡严方老头骂道,走过去解开青树枝编的绳子,抽出了一些柴火扔在地上,再捆扎起来,“现在试试!减了这么多再挑不起来,要吃屎了你!”
      有文不好意思地走过去挑,试了试,还是跟刚才一样,还是挑不起来,急得满头大汗。
      老头子气得“呼哧呼哧”地,又打开结,减掉了一些柴火,再捆扎起来,这一回,他不由分说地就把两捆柴推着滚下了山坡,“饭桶!只懂得吃饭,还要吃金樱花饼呢,吃屎吧你!先把两捆柴滚下山坡去!滚到路上了等下再说了!”
      有文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又不敢发作,也只怪自己太不中用了,肩膀都没力气,想着这一担柴火怎么办才好呢?好让人犯难!
      胡严方老头子去挑他自己割的那一担蕨草。
      当有文把那两捆松树枝、杉树枝的柴推到山脚马路上的时候,原先捆绑好的柴火又散开来了,怕被爷爷骂,他不敢再叫爷爷来捆,自己模仿刚才爷爷捆扎的样子,把树枝重新捡来捆起来,当然了,他故意又扔掉了一些柴,捆起来的担子明显小了很多。他试了试,勉强可以挑起来了,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不管多小捆了,有一担柴火挑着,没空手回去,他中午在爷爷面前吃饭吃起来就不会那么战战兢兢了!
      想到吃饭,有文这个时候才听到自己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就是嘛!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还叫人怎么有力气挑柴回去!有文嘀咕着,生气地踢了一脚面前自己捆扎的乱七八糟的柴堆。
      这时瑾清也摘满了一篮子金樱花瓣走下山来。
      看到瑾清,有文一肚子气就消了不少,嘴角也不禁上扬,颧骨升高,杏花眼笑盈盈地冒着亮闪闪的金星。
      “还不错嘛,砍了这么多!”瑾清笑赞道!
      “砍太多了,挑不动!又被你老头子骂了!
      “阿公真的太过分了 !”瑾清皱眉说道,然后她从有文捆绑得乱七八糟的那两捆柴里抽出一根粗的松树枝,递给有文说:“用这个当拐杖,拄着走,会借力一点。”
      有文拿那根松树枝拄着试了试,确实管用,这时胡严方老头也挑着柴来了,然后他们就一起回家了。
      有文捆扎得乱七八糟的柴,勉强挑回到家门口就散架了,杉树枝、松树枝散了一地,瑾清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胡严方老头看着直皱眉,板着个脸,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里,理都不理他们。
      “妈,你出来把金樱花拿进去洗一下,做金樱花饼吃。我跟有文一起把这些柴收拾一下。”笑归笑,瑾清还是很麻利地跟有文收拾起满地的枯树枝来。
      珍珠嫂上午就已经磨好了米浆,就等着女儿采金樱花回来,就可以直接煎金樱花饼吃了。她走出门来拿花篮,看到有文不知道是因为被太阳晒热了还是柴撒满地不好意思,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柔声安慰道:“没事,孩子,全部堆到墙角根晒就可以了,也不用捆了!第一次就能砍这么多,很厉害了!难为你了!”
      有文感激地冲他的丈母娘呵呵一笑。八岁没了母亲的他,此时好像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母爱一样,一股暖流心中激荡。
      洗干净的金樱花瓣在锅里用油炒熟了,然后倒进米浆煎一煎,香喷喷的金樱花饼就出锅了。
      洗完手脚脸,换衣服时,有文发现自己肩膀被柴火担压得都脱皮了,这会儿感觉火辣辣地疼,不禁“嘶、嘶”地叫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瑾清跑过来一看,不禁也“嘶”地一声叫了起来。
      “咿!都脱皮了!这下怎么办啊?你这几天就不能挑担了。”瑾清冲着正在灶下烧火的奶奶喊:“阿奶,有什么药膏可以涂吗?”
      “哪有什么药膏涂脱皮的伤口?唉,这孩子真的太不中用了,这细皮嫩肉的,不是干活的人啊!”瑾清奶奶叹着气说,“严方老头子,你活该要干到老累到死喽!”
      有文一声不吭来到厨房,珍珠嫂早就端出金樱花饼,有文吃了两口,感觉有点腻,他觉得这金樱花饼应该只能作为点心、零食,而不能作为主餐,他就问:“妈,煮了饭了吗?我还是吃饭吧!”
      “你就是个饭桶!就知道吃饭,啥事也不会干,以后要是都这样,我们一家子生活还怎么过,我年龄这么大了,还能做多久?咳!”胡严方老头没好气地说。
      “爹,你不能这样说,这孩子已经很努力学了,你看天天跟着你下田上山干活,都没见他喊过累。慢慢学,他会学好的。”珍珠嫂着急地说,她就怕有文难堪。
      被爷爷那样说,有文已经很难堪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犁田还没去几天,还没犁几块田,倒生病了一场。今天去砍柴就砍那么一担,肩膀还脱了皮,明天还要去砍柴呢 !……农民不挑担怎么行,就这样的肩膀能挑什么!咳!”胡严方老头唉声叹气,一脸不高兴。
      有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爹,别着急。叫有文去学一门手艺也行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你们不要说有文了,我去煮点饭。”
      “煮什么饭啊?不要煮!这金樱花饼也是米浆煎的,咋就不能吃了?再去煮饭,不还得半天才能吃。”瑾清奶奶就知道一味节省。
      “娘,那我炒一碗青菜,再煮一碗鸡蛋汤,大家配着吃。金樱花饼要就汤吃啊。”
      “吃得倒讲究!有文,你在书兜村你自己家,你二嫂子可有做得这么讲究给你吃?”奶奶咄咄逼人地问有文。
      “妈,不用煮了,我能吃。”有文不好意思地嚼着金樱花饼,然后喝了几口开水。
      “靠我老头子就这样生活了,要想过好的生活,你自己勤劳一点去做了。”胡严方老头还是阴着脸说,“学手艺?手艺那么好学?什么手艺不得从小开始学?一学都得好几年,有的还未必学得来。”
      这一天晚饭后,瑾清对有文说:“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瑾清带有文走着走着,来到医疗站,请乡村医生给有文消毒、处理了一下脱皮的肩膀。
      他们沿着小河边的马路走着,来到一个桥头的大柳树下站定,望着滔滔的河
      水,瑾清说:“有文,我爷爷奶奶老人家没什么文化,思想古老套,整天就知道逼着你干活,说话难听,你不要生他们的气!我爸爸死得早,他们就是觉得人生不如意,性格就变得很孤僻,他们脾气太臭了,你忍着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
      有文听了这话,积压心头多日的郁闷有如被一缕春风倏然拂去,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云淡风轻起来,他笑眯眯地看着瑾清说:“我知道,我不怪他们,确实是我自己真的太不中用了,他们确实也不容易,特别是你爷爷,一个人撑起你们这个家,年龄大了,做事情吃力,难免脾气大点。瑾清,为了你,我会尽力的,你和妈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么会跟爷爷奶奶他们两个老人家计较呢,随他们怎么骂算了,反正他们是长辈嘛,给他们骂骂没有什么事啦!呵呵!”
      “谢谢你,有文,你脾气真好!”瑾清甜甜地笑着,脸颊上漾出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有文情不自禁拉着瑾清的手说:“你也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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