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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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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声“你敢”,说得毫无温度。要是平时,余天真早就吓得一哆嗦了,但现在他却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余天真看向沈世延,得救似的说:“对不起,我不能要,我要了的话师哥会生气。”
沈世延说道:“没关系,我们不听他的。”
“不能不听。”
“就是怕他生气?”
余天真点头。
沈世延沉吟了一下,又说:“算了算,不要就不要吧,那我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倒也不是不行,余天真犹犹豫豫地又望了陈汝瑛,而陈汝瑛双手抱臂,正着脸不见一丝笑容。
余天真估摸不准他的态度,也不敢随便就答应。
沈世延目光在他们两人间转溜了一圈:“交个朋友还得看你师哥脸色呀?”
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他当然有自己的自由,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情况不大一样。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沈世延指着陈汝瑛的鼻尖说:“这我得说你一句话啊,人家只是你的师弟,又不是你的老……老弟,怎么连这个都管辖上了?”
陈汝瑛坐在旁边,秋风黑脸地把他瞪着:“我说什么了吗?”
沈世延听陈汝瑛语气酸溜溜的,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但这人死要面子不肯明说,那他干脆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了,你师哥说没意见,现在肯和我交个朋友了吧?”
然后他挺直腰背:“送礼物不要,现在送上门的朋友再不要的话,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余天真端坐在椅子里,见陈汝瑛没有发话就迟缓地说道:“好吧。”
沈世延微微一笑:“很好。”给余天真添了酒,举起杯子:“来,敬我们用永恒的友谊。”
陈汝瑛冷眼看着他,心里一阵阵的冒火:“你们才认识多久?这就永恒的友谊了?”
沈世延坦然地说:“半个小时,但发展发展就成永恒的友谊了嘛。”
陈汝瑛咬着牙根,“嗤”了一声。
沈世延没搭理他,将杯子伸到余天真的杯子前,轻轻碰了一下,随后举起酒杯喝了。
余天真见他态度和蔼,且一口把酒给干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喝,偷看了一眼陈汝瑛之后,也举起杯子把酒给干了。
他先前就喝了好几杯,此时饭饱之后再一杯酒下肚,脸立刻就有些发烫。
发烫之余,还很头晕,他抬手撑住脑袋,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陈汝瑛板着脸,向他问:“醉了?”
酒杯变成了好几个影子,像虫子似的一直眼前飞来飞去,余天真有点烦,抬起一只手胡乱挥了几下:“还没有……还没有醉,但是师哥,我的眼睛好花。”
陈汝瑛的心中是存了一肚子不快的,但见他醉醺醺的就越发不满。
他啧了一声:“醉了就睡觉去。”
说着站起来,将余天真面前的碗筷扫到一边去,又在他面前放了好几张纸巾,让他枕着睡。
余天真晕的难受,见桌子空了出来,也不客气就趴了下去。
沈世延把陈汝瑛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你来真的?”
余天真睡姿不行,趴下没几秒就发出呼吸不匀的声音,陈汝瑛脱了外套叠成软枕给他枕在颈侧,又托着他的脑袋重新调整一下姿势后,才反问道:“什么?”
沈世延向余天真仰下巴:“他呗,还能是什么?还真对人家十月芥菜起了春心啊?”
陈汝瑛重新坐了下去:“放你的什么屁?他是我师弟,我俩还是男的。”
“男的又怎么了?从古至今这玩意儿还少么?在古代这叫断袖分桃、龙阳之好,要换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同性恋,叫gay。”
“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就赶紧滚回家去。”
“我这不是在忙着给你梳理感情么?”
陈汝瑛大马金刀地坐着:“多谢,但不必了。”
“喜欢人家就喜欢人家,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我还能嘲笑你?”
陈汝瑛听他越说越偏,故意把话闪开:“你刚才说谈什么生意来着?”
沈世延喝了一口酒,没打算放过他:“怎么还岔开话题了呢?”
陈汝瑛承认自己最近是对余天真有种过分的上心,但他从来都不认为这就是喜欢。
因为余天真这人别无长处,空有一张皮囊,浑身上下是没有一丁半点的地方是能入他眼睛的,然而这会儿被沈世延这么一说,却见鬼似的有点心虚了。
清了清喉咙:“说了不是就不是。”
沈世延拿筷子点他:“好!死鸭子嘴硬,到时候可别找我发牢骚。”
“你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
沈世延瞥了他一眼:“算了,不说这个。给你说个正事儿,有一份修复工程师的工作,你要不要做?”
“修复什么?”
“城南燕西路那边不是有座古庙?”
“慧光寺?那不都荒废好多年了?”
“就是荒废了才要修复。”
沈世延抿了一口酒,手指向上指指:“最近上面有指示,说慧光寺是城里的标志性古建筑,要把这庙整旧如新给修复了。刚接的工程,还好缺几个修复工程师,你要是想来明天就和我去看看。反正我们还没毕业,去了也就打打下手,但先学点实操经验还是好的。”
陈汝瑛有些沉吟。
陈玉德一向都不赞成他学古建筑,早先瞒着他报了古建筑专业已经是大吵一场。这会儿要是再瞒着去干这活,指不定又会发作成什么样。
陈汝瑛细细掂量:“我再想想,明早要带队出狮,你们几点开工?”
沈世延是清楚汝瑛家里情况的——正统的舞狮世家,祖上几代都是舞狮子的,两老又是个传统的人,一心只希望陈汝瑛能继承家业。
但他知道陈汝瑛是喜欢古建筑的,不希望他错过这个机会,就说道:“九点。你要是想来,就八点半到我家和我一起过去。”
陈汝瑛还在沉吟。
沈世延见他还在犹豫,急切地说:“别不来啊。反正你也不喜欢舞狮,早为自己的工作做打算,不是更好?”
“我可没说过我不喜欢舞狮。”
沈世延反问:“那你喜欢吗?”
陈汝瑛语塞,一下子没话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他自打娘胎起就已经开始舞狮子,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
要是说喜欢,那肯定算不上,要是说不喜欢,那也不至于。
他只知道舞狮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再想想。”
“别想啦,就这么定了,再想也想不出什么花来。”沈世延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赶紧送你心爱的小师弟回去吧,我走了。”
陈汝瑛又在饭桌前独坐了一会儿,他心里挺乱,无论是刚才提及到的工作,还是对余天真很的感情。
不干舞狮了,去干建筑?
不知道。
喜欢余天真?
不可能。
陈汝瑛抬起眼睛,向余天真望过去,就见余天真趴在桌前沉睡,两条胳膊枕着脸,脸色通红,露出的那半脸一片酒红。
他最近新理了头发,分发理得薄薄的,原本就小的一张脸,此时显得更小了,巴掌似的大。
余天真似乎是天生的白皮肤,即便晒黑了一点,但总体还是白,白的清秀,又白的干净。
陈汝瑛正细细地打量着余天真,这时余天真抬起了头,一双眼睛茫然地向四处望。
餐厅里亮白如昼,余天真迷迷糊糊地就问:“师哥,天亮了吗?”
陈汝瑛啼笑皆非:“是天亮了,该上学去了。”
余天真挠挠头,长吁了一口气,摸摸索索地站起来:“那我想回家先换身衣服。”
“嫌自己臭?”
余天真闭上眼睛,抬起手放在鼻子前,深深地嗅了一下:“是有点臭,臭酒味。”
陈汝瑛不满地嗔怪:“知道臭还喝那么多酒?”
余天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陈汝瑛近距离地望着他:“能自己走不?”
“能。”
他酒量有限,幸而那葡萄酒度数不高,还不至于喝得太醉,说完便迈开脚步朝前走。
陈汝瑛跟着余天真身边,见他脚步平稳,确实是能走的样子。
夜色已深,月亮升了起来,又大又圆,照得大街一片光明。
陈汝瑛和余天真肩并着肩地往家里走,走过一段路后,余天真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阵冷风吹来,让他的身体降了体温,而酒气却好像在一瞬间涌了上来。
他觉得晕。
陈汝瑛走着走着,发现身边没了余天真很的踪影,回头一看,却见他卷缩在墙根前蹲了。
走过去,站在余天真面前:“醉得走不动了?”
余天真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
他看不清师哥的模样,只看见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于是揉揉眼睛,一眼接着一眼地看着对方。
陈汝瑛见他醉的模糊,就背向着他蹲下身来:“上来吧。”
他盯着陈汝瑛的背,不言语。
陈汝瑛催促说道:“不上来我可走了啊,晚上你就在这里睡大街。”
说着,作势要走。
余天真的脑中还有细丝丝缕缕的清醒,一见陈汝瑛要走,便赶紧朝陈汝瑛的背上扑过来。
他的扑得急,扑得陈汝瑛向前踉跄了一下。幸而陈汝瑛神志清醒,又身强力壮,轻而易举地就把他背了起来。
陈汝瑛踩着月色,慢慢地走。
余天真趴在陈汝瑛的背上,舒舒服服地吁了一口气,紧接着他搂紧了陈汝瑛的脖子问:“师哥,你的朋友呢?走了吗?”
“早走了,舍不得人家?”
“没有。他太热情了,师哥,其实我没有想要他的礼物。”
“知道你没有,所以他下次约你出去的时候,你就直截了当地拒绝,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
余天真闭了眼睛,头靠着陈汝瑛的背蹭了蹭。
陈汝瑛穿的是一件卫衣,布料柔软,余天真蹭着觉得十分温暖舒适,于是又用力蹭了几下,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汝瑛托着他往上颠了一下:“我警告你,别把鼻涕蹭在我身上啊!”
“知道了。”
余天真挺直了一点身体,歪着脑袋,把头往前靠在陈汝瑛的肩膀上。
陈汝瑛斜过眼睛溜他一眼,就见他阖着眼睛,眼皮上簇拥了很长的睫毛,而嘴唇梦呓似的吧唧了几下。
陈汝瑛忽然觉得余天真这样傻乎乎的,似乎也挺可爱。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然而这个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笑开,就听见背后余天真问道:
“师哥,gay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