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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拉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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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房内隔不了热,燥得安戈整晚都没睡好觉。
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躺一整夜,安戈后背被安富伟用棍子打过的地方存在感更强了些,痛到他手脚抽搐了好几下。
借来的手机还剩一半电量,安戈缓坐起身来,按下一串号码,拨打过去。
几乎在铃声快响停时,电话才被接起。
“喂,陈景......”安戈扯着衣服扇风,感觉自己在炉子边烤火,脖颈的汗也跟着淌,“现在这个暂时是我的号码,你存下。”
陈景一惊一乍道:“我去,安戈?!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昨天我听别人说,你爹大发雷霆后把你送矿场去了。”
操,消息传挺快。
安戈挡着从窗外刺进来的强光,慢悠悠地说:“死不了。”
陈景哑着嗓子问:“你真被你爹送矿场上了?因为酒吧里的事?”
安戈没说话,沉默就是答案。
陈景骂了一声,“不就是喜欢男人,你爹用得着这样?那你给你哥打过电话没?”
“打过了,他让我老实待着。”安戈穿鞋下床,“毕竟安富伟现在还躺医院里休养。”
“......靠,那完了,你哥都这态度,估计短时间内你都只能在矿上挖煤了。”陈景沉默几秒后又说,“等我这边的事扯干净后,我去把你偷偷接回来。”
安戈知道陈家这段时间也过得不安生,他按着眉心说:“拉倒,你先把你爹裤/裆里搞出来的那档子事处理掉再说。”
“得,我俩不愧是爷孙,出事都能挤在一起出。”陈景停顿一下,贱嗖地说,“那到时候你回来算不算留煤归来?”
听出陈景语气带着的幸灾乐祸,安戈瘫着张脸,“陈景,这他妈怪谁?”
陈景嬉笑几声,“是孙子的错,孙子下次只给您点两个男模,不给爷爷您点五个了。”
安戈现在没有心思和陈景扯闲篇,挂断电话后,走出了这个勉强能被称为宿舍的铁皮房子。
正值夏日,太阳出来得早,明晃晃地照在矿场上。
远处的一整座山被斜着向下挖开,从高到低一层层地朝外延伸,随着挖掘机的运作,瞬间被漫天黑灰笼罩。
安戈跟浑身没长骨头一样地靠在门框上,打量这个地方的全貌。
这块区域应该是矿上的生活区和办公区,离挖矿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地下是黄土,地上是连成片的铁皮房子。
周边除了光秃的山,就是土路,四周也没有房屋树林可以遮挡,来只狗在地上走都明显得很,更别说他这么大个人了,一跑准被抓。
安富伟这招够狠,别说跑出去,就连跑出矿区都不太可能。
不行。
安戈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子,等他爹消气了,他必须得找个口借口把自己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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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戈早餐只吃了个鸡蛋,消极待工的后果就是现在站在烈日底下,他浑身有些脱力。
只觉得天在地上飞,地在天上转。
转着转着,他就看到安富伟在骂他。
“安戈,你平时去搞乐队,没事闲得慌又去搞赛车,我哪次说过你?现在倒好,开始搞男人了!”安富伟满脸充红,手上拿着根长棍指着安戈。
安戈跪在地上,“我后面走了,没乱来。”
安富伟把打印出来的照片甩在安戈脸上,“我就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现在这照片只是发我邮箱来了,要是被外人知道,你让我这张老脸怎么出去见人?”
“那就不见。”安戈将手死撑在膝盖上,又把腰背挺得笔直。
安富伟被气得鼻歪眼斜,“还顶嘴,你在储家宴会上闹出的事才过去多久,见面就和人家储闻对着干,真好意思!人年纪轻轻就把公司做得风生水起,你呢?”
安戈抬头看着安富伟, “这么喜欢储闻,你怎么不把他娶回家?”
等安富伟的棍子开始在他身上乱砸时,安戈心想,储闻他妈的就是个祸害。
挖掘机的铲子在安戈面前一晃,他左脚踩右脚地往后退,一个没站住,猛地坐在了地上。
屁股上的伤磕在硬渣子上,安戈痛得龇牙咧嘴地抽气。
“诶,小子,我刚刚给你说的话听见没?”张勇转过去就见安戈坐地上,朝轮式挖掘机看,脸上露出不悦,“那个你开不来,你把这玩意儿学会都不错了。”
安戈抹了把脸上,咬牙撑着地上慢慢起身,他怕了拍身后的灰后说:“上去先按右边的按钮,仪表启动后,就一直摁,直到挖掘机启动...... ”
等安戈叽里咕噜地说完一大堆,张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安戈居然一字不漏地把他教的操作全复述了一遍。
张勇上下扫了眼安戈,阴阳道:“哟,怪不得早上要迟到,看来你还有点本钱,脑子记得倒快。”
安戈自知理亏,语气诚恳:“我明天不会迟到了。”
“还明天,今天就想把你丢挖掘机上甩出去。”张勇说话的语气还是不客气,但脸色好看了些。
安戈没接话,扯开话题道:“这会儿咱还教不?”
“背书谁都会,你自己上去开开看。”张勇关上门,把钥匙甩给安戈,偏头示意他上去。
安戈挑眉,伸手接过钥匙,转头看向这台大东西。
眼前立着的黄身挖掘机大概有两米左右的高度,以他的身高爬上去不算困难。
安戈扶正安全帽,把手套往上扯,做足了气势。
他用钥匙打开门,他把手搭在手扶梯上,另一只手握住扶手,然后脚跨上......
跨......跨。
操,跨不上去。
他这会儿肚子里跟没吃一样的空荡,脚站不稳,手又使不上力,没动几下,身后的伤也被扯得生疼,额上细汗满布。
安戈泄下气来,松开扶梯上的手,想先喝点水休整一下,身后忽然被人托住,然后一股猛劲把他推上了驾驶座。
张勇收回手,环抱在胸前,见安戈爬个挖掘机都费老劲,心里嗤笑,果然是个没用的弱鸡崽子。
他不知道安戈是谁,但他老板也说过,这小子皮厚怎么收拾都行。
这样一看就是小子不听话,被老子教育了。
安戈坐在驾驶座上抽气,头上的安全帽斜歪着,他的手紧扣在座椅上,青筋暴起。
他咬着下唇,眼睛紧闭。
要命......
背部连着屁股跟刀在上面割一样的疼,安戈转头恶狠地看向挖掘机外露出的半个头,和张勇轻蔑的目光来了个对碰。
啧,被鄙视了。
张勇不耐烦地拍了下挖掘机的外身,“快点启动试试,别浪费时间。”
安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关门,启动仪表盘和挖掘机,拧着旋转钮往上,再将油门开到六个,然后打开安全锁。
嗡地一声,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安戈疑惑地抽出手机看,陈景打的。
安戈把手伸出去,摇着手机示意说。“张哥,我接个电话。”
张勇不耐地摆了摆手,“赶紧。”
电话接通,陈景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安戈。”
安戈说:“你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猥琐。”
“靠,别提了,你爹是真狠啊!”陈景又将声音压低了些,“连我的手机都给监控了,今早你前脚给我打的电话,后脚安家保镖就冲进我家,把我拎去你爹病房,给我进行了好一通的教育。”
安戈脸色一变,收起笑意,“他们打你没?”
陈景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没,这都不重要,知道我今天在医院看到谁了吗?储闻!”
安戈问:“在男科?”
“......在你爹病房。”陈景说。
安戈靠在驾驶位的车座椅上,面色淡然,“哦,说什么了?”
陈景深吸一口气后,快速说道:“由我简单总结得来就是,第一步送礼,第二步关爱,第三步看似原谅你在他家宴会上闹出的麻烦,实际上让你爹又羞又气,恨不得现在把你从矿上抓回来再丢坟上去。”
安戈把头钻出去敷衍了两下张勇的催促,又钻回车内说:“他闲不闲。”
“看起来是挺闲的,估计还记恨你让他在宴会上出丑的事情。”陈景想到什么又忽然笑了几声,“不过你那招是挺缺德。”
安戈也觉得好笑,“那不也是他自找的,安富伟还真以为储闻是个省油的灯?一天倒是装挺像。”
“那储闻抢我们的那块地皮就不管了?实在不行我去给你哥说。”陈景说。
安戈抿了抿唇,声音沉闷:“不用,我自己开公司的事不想让他们知道,那地皮......就算了,这会儿我还有事,下次再说。”
挂了电话,安戈一把将手机甩到一边,盯着外面盖着煤渣子的矿场发愣,空气浑浊,吸两口全是灰。
身上也黏糊得紧,安戈重重叹了口气,难受地扯了两下衣服,心里怎么也提不起劲。
安富伟发现他喜欢男的这件事,他根本不在乎,反正他爹迟早都得知道。
但储闻一声不吭抢了他的地皮后,安戈恨不得把整个储家都掀翻,
这地是西郊边上的一块荒地,地方偏,没什么价值,是连小公司都看不上的东西。
所以当储家公司代表出现在拍卖场上,出价精准超过他公司给出的点时,安戈觉得自己被储闻阴了。
他前前后后用了三个月,都在准备这块地的拍卖资料,储闻说抢就抢,最后又当什么都没发生,还厚着脸皮去他爹面前煽风点火。
这么一算,他搞砸宴会都算轻的。
“喂,还能不能开?!”张勇仰头,扯着嗓子朝上面吼。
一句话砸出去,挖掘机愣是没有丝毫动静,张勇的火气窜得有三丈高,提升音量道:“问你话......”
哐当一声,挖掘机猛地一铲向他凿下来,张勇脸上一僵,拔着腿就往前跑,大铲子就落在他刚刚站的位置上,分毫不差。
......
“安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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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挖掘机还没到两个小时,安戈就被罚了半天的禁足。
这会儿被张勇赶回住的地方,坐在木凳上,埋头抄着开挖掘机的操作方式。
横条红线上的字越写越潦草,安戈骂了一声,把笔往桌上一丢,靠在椅子上叹气。
果然,挖掘机没这么好开,要真出事,他爹现在又得把他甩更远的地方去了。
烦躁。
安戈瞥了眼旁边躺床上的手机,走过去拿手上开始玩。
手指在上面划个不停,安戈的眉头越皱越紧。
游戏,玩不了,这里的网只能聊天,滑走。
这个聊天软件估计也不行,安富伟连陈景的手机都能监控,那他手机上那些常用的社交软件就更别说了,滑走。
这个,滑......
等等,安戈瞪着眼睛朝上面有小树的软件看。
这好像是那个新出的软件,他前几天还注册过,不过下着没什么用就卸载了,现在倒是可以拿来解解闷。
下载,打开,密码登录。
一瞬之间,提示音响个不停,右下角的消息栏里多出了二十多条信息,安戈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随手就点开同城刷。
哗啦啦地跑出来一串账号,每个账号下都跟着最新发布的图文。
安戈越刷越困,眼皮耷拉下来,不小心点了个刷新,顶上出现新的账号。
昵称:ch,没有发文字,有两张图。
他的手指停了下来,看清图后,安戈猛地一激灵,彻底来了精神。
这手机是个碎屏机,从屏幕中间靠下的位置处,斜着向右上的对角过去,上边的内屏碎了大半。
黄白交杂的条纹闪个不停,安戈只能看到下边少部分的画面。
脸和上半身的位置刚好被卡在碎屏处,看不出什么关键信息,只能看出这人穿着件黑衣服,右手的袖子卷到小臂,放在扶手箱上。
安戈划出第二张图,是一辆车。
他看不到脸,也摸不清身形,但他认得这车。
落地九百多万,不太好买,市里没几个人有,但陈景有一辆,是他妈费老大劲给他弄来做生日礼物的。
前段时间,陈景还开着这车在他面前晃了大半天,最后车尾沾上点灰就心疼得不行,又拉回家供起来了。
真行。
陈景这孙子,偷偷背着他炫车,该罚。
安戈点进ch的聊天页面,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按着响。
打完,发送。
等安戈又去抄了两篇内容后,手机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安戈疑惑地盯着消息栏看,还是停留在他发的那两条消息。
没看到?
罚。
安戈洋洋洒洒打了一篇应补偿他的清单后,点击发送。
叮咚,弹出一条提示,安戈只能看清几个字。
“......消息发送失败!”
?
软件出问题了?
安戈拿着手机研究半天才发现,他被拉黑了。
安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