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春昏

13、入狱

　　顾夏在病房的日子，单调又煎熬，直到那位老大爷的到来，才给这压抑的空间带来一丝别样的气息。
　　那天，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几个护士推着担架床走进来，上面躺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大爷。
　　老大爷一进病房，目光就落在了顾夏身上，咧嘴笑着说：
　　“嘿，小伙子，以后咱就是病友啦！希望咱俩都能早点出院，去拥抱外面的好风景。”
　　顾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回应：“大爷，您好。”
　　一旁整理东西的顾泽许也笑着跟老大爷打了招呼。
　　大爷瞧见顾泽许，眼睛一亮，打趣道：“这是你哥哥吧，一看就是个靠谱的人。有他在，你在这医院里，肯定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顾泽许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
　　“大爷，您过奖了，照顾弟弟是我应该做的。您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每天清晨，老大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顾夏和顾泽许讲他年轻时的趣事。
　　“我年轻那会儿，可是厂里的运动健将，跑步、打球样样在行。有一次参加长跑比赛，我一开始跑在最后，把周围人都看傻眼了。结果到了后半程，我像一阵风一样，‘嗖’地就超过了所有人，最后拿了冠军！”
　　老大爷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顾夏和顾泽许听得津津有味，病房里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到了换药时间，顾夏总是疼得脸色煞白。
　　老大爷见状，心疼不已，在一旁不停地给他加油打气：
　　“小伙子，坚强点！这点疼就当是生活给你的小考验，挺过去就没事了。你看大爷我，这么大年纪了，都不怕疼，你一个大小伙子，肯定更没问题！”
　　在老大爷的鼓励下，顾夏每次都咬着牙坚持，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

　　顾泽许会给两人带来营养丰富的饭菜，老大爷看着满桌的美食，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说：
　　“哎呀，泽许啊，你这是要把我们都养成大胖子呀！不过这手艺，可比医院食堂强太多了，我得多吃点。”
　　三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病房里充满了温馨的氛围，仿佛这里不是病痛肆虐的医院，而是充满烟火气的家。

　　在这漫长又难熬的治疗时光里，老大爷的幽默风趣和乐观态度，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顾夏和顾泽许的内心。
　　他们相互陪伴、相互鼓励，共同度过了在病房里的艰难日子，让原本冰冷的病房充满了浓浓的温情。

　　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病房的地面上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影。
　　顾泽许正帮顾夏调整病床的角度，让他能更舒服地晒晒太阳。
　　这时，老大爷放下手中的报纸，清了清嗓子说：
　　“泽许啊，我瞧你照顾弟弟这么细心，生活里肯定也是个有条理的人，有没有对象呀？”

　　顾泽许被问得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大爷，还……还没有呢，现在主要精力都在顾夏身上。”
　　老大爷坐直身子，眼神里透着关切与热忱，“可别这么说，个人大事也不能耽误。你条件这么好，可得抓紧。要不，大爷给你介绍一个？我认识不少靠谱的姑娘。”

　　顾夏在一旁听着，也来了兴致，忍着伤口的疼痛，笑着附和：
　　“哥，大爷的眼光肯定差不了，你就听听呗。”
　　顾泽许无奈地笑了笑，“行，大爷，您给说说。”
　　老大爷顿时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从姑娘的长相、性格，到工作、爱好，说得头头是道，顾夏和顾泽许听得入神，时不时被老大爷幽默的表述逗得哈哈大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夏的身体逐渐有了起色。
　　一天，他在病房里试着慢慢走动，老大爷在一旁紧紧跟着，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慢点儿，别着急，一步一步来。”
　　老大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顾夏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老大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没事儿吧，小伙子？”
　　老大爷紧张地问道。顾夏站稳后，感激地说：
　　“大爷，多亏您在，我没事儿。”

　　午后，病房里静谧祥和，老大爷的孙女儿像只欢快的小鸟蹦了进来。
　　她跑到顾夏床边，摊开小手，露出一颗包装精美的糖：“哥哥，给你，可甜啦！”
　　顾夏接过糖，笑着道谢。小女孩的妈妈走进来，好奇问：
　　“宝贝，糖哪来的呀？”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兴奋说道：
　　“是个超帅气的哥哥给的！”

　　这时，查床护士恰好路过，听到对话，插了一嘴：
　　“我有印象，这孩子说的应该是常在医院门口站着的一个小伙子。这么冷的天，穿得单薄，看着像一中的学生。”

　　顾夏听到“一中”两个字，瞬间愣住。他脑海中浮现出林渊的模样，心里不禁泛起波澜。
　　顾夏对林渊的印象无比深刻。回想起之前种种，他们一起在校园漫步，分享心事，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那次在图书馆，两人为一道难题争论得面红耳赤，最后又因找到答案相视大笑。还有一次放学路上，突然下起大雨，林渊毫不犹豫地把伞递给他，自己却淋成了落汤鸡。
　　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顾夏越发笃定。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糖，眼眶微微泛红。
　　在这寒冷的冬日，林渊用一颗糖传递着无尽温暖，这份情谊让顾夏深深感动。
　　他望向窗外，阳光洒在大地上，仿佛也照亮了他的心田 。

　　顾泽许看了看顾夏，“怎么了？”
　　“没事。”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病房，给一切都镀上一层暖光。
　　老大爷今天格外精神，正和顾夏、顾泽许唠着家常，时不时发出爽朗笑声。
　　这时，医生走进病房，笑着说：“张大爷，检查结果都正常，您今天就能出院啦！”

　　老大爷脸上笑意更浓，“太好了，可算能回家咯！”
　　顾夏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说道：
　　“大爷，您这一走，病房都要冷清不少。”
　　老大爷走过去，拍拍顾夏肩膀，“傻孩子，你也快能出院了。回家好好养着，别落下功课。”

　　顾泽许帮着老大爷收拾行李，一件件仔细放进袋子。
　　老大爷的孙女儿蹦蹦跳跳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幅画，
　　“爷爷，这是我画的，送给您。”
　　画上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笑容。
　　老大爷接过画，眼里满是疼爱，“宝贝画得真好，爷爷太喜欢了。”

　　收拾妥当，大家来到医院门口。
　　冬日寒风虽凛冽，却吹不散此刻温情。老大爷拉着顾夏的手，叮嘱道：
　　“小伙子，记得按时吃药，多锻炼，有啥事儿让泽许联系我。”
　　顾夏用力点头，“大爷，您回去也注意身体，别太操劳。”

　　老大爷又转向顾泽许，“泽许，照顾好弟弟，你们兄弟俩互相扶持。”
　　顾泽许眼眶微红，“大爷，您放心，我会的。您到家给我们报个平安。”

　　老大爷坐上自家车，摇下车窗，朝他们挥手。
　　车子缓缓驶离，顾夏和顾泽许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带着希望。顾夏知道，虽与老大爷分别，但这份在病房结下的情谊，会永远温暖彼此。

　　在医院的病房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面洒下一片片斑驳光影。
　　顾夏半靠在病床上，身上的伤痛虽有所缓解，但内心仍被阴霾笼罩。
　　一旁的顾泽许正细心地给顾夏削着苹果，病房里安静得只听见果皮剥落的细微声响 。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夏和顾泽许抬眼望去，只见继母周琴神情凝重地走进来。
　　她脚步迟缓，每一步都似带着千钧重负，平日里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也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耷拉在苍白的脸颊边。

　　周琴走到顾夏床边，嘴唇微微颤抖，几次欲言又止。
　　顾泽许察觉到异样，赶忙起身，扶着周琴在一旁坐下，轻声问道：
　　“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泽许，夏夏，我……我有个特别沉重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顾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坐直身子，目光紧紧盯着周琴。周琴缓缓抬起头，眼睛泛红，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奈说道：“顾凯明，他被法院判定入狱了。”
　　“嗯。”顾泽许冷漠回复。
　　顾夏看了看顾泽许凑到他身边，“哥……你不伤心吗？”
　　“嗯。”
　　“哥……”
　　“不伤心。”

　　顾泽许握了握顾夏的手，很凉很凉。
　　“你回浙江吗？”
　　“干嘛？”顾夏有些疑惑。

　　“妈妈忌日快到了。”
　　“哪个妈妈？”
　　“亲妈，我们亲生的妈妈。”
　　“快高考了，我想好好复习，没时间。”
　　“嗯。”

　　顾夏看了看顾泽许的脸，“哥，你不回柏林了吗？”
　　“会，但要等你出院后。”
　　“我不是让你别再回来了吗？”
　　“臭小子，你敢这样对我说话？”顾泽许伸出手弹了弹顾夏的脑壳，“我不回来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