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差热恋》吾不欲上班

1、第 1 章

　　庄楼跑起来的时候，觉得肩膀上的帆布袋沉的碍手碍脚。明明只装了一个电脑两个笔记本，却拍拍打打的不利索，也跑不快。

　　那栋叫HB的教学楼很偏僻，手机在校园里总是网很不好，连带着消息也加载的慢。手机屏幕上几十秒前发给课友的消息现在还在转圈，看的庄楼直皱眉。

　　这堂课是一定会迟到了。

　　加州和阳光这两个词总是会在一起出现。已经是秋天，阳光耀眼却不灼热，温和地落在学校中心的草坪上。

　　有看不清面容的黑发男孩穿着牛仔裤和印有大学logo的卫衣就那么倚在草坪的树下看电脑。庄楼视线瞄过，忍不住拿出手机远远的拍了一张。

　　因为树叶的间隙，相片里的阳光很具象。照片里的人只露出了半张脸，因为距离远又更加模糊看不清五官。阳光就落在他肩膀上，青绿的草坪，墨绿的树影和温和金光，这画面很养眼，抚平了庄楼因迟到带来的焦躁，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些。

　　将照片随手发了ins快拍，庄楼一边走一边思索着配文：上课迟到，希望今天教授不点名。

　　看着一直转圈的上传页面，庄楼瞄到了时间，脚下的步子又重新迈大了。等从阶梯教室的后门摸进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教授记出勤的时间。

　　记下几行笔记，兜里的手机振动。庄楼拿出来点亮屏幕，是室友方思博的消息。

　　Royal：怎么今天这么晚？
　　楼：睡过了。
　　Royal：escape，去吗？

　　庄楼手指划过屏幕。早上的学生显然没睡醒的是大多数，教授似乎也不是很有精神，所有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台上人有些模糊的长难句，和台下学生翻笔记的声音交杂，更是听的人昏昏欲睡。

　　他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复。

　　楼：不去。

　　远远的讲台上，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写满了四面黑板的板书。上头密密麻麻的公式看的庄楼头晕眼花，有些懊恼的盯着笔记，最后不得不放弃。就这片刻的功夫，上头在讲什么他已经听不懂了。

　　方思博说的escape是最近的电音节，每年一次，阵容强大，是盛大的狂欢。朋友圈里不少朋友提前一个月已经在购置装备，摇搭子，即使是庄楼也听说过。

　　Royal: 去吧，zx带了两个朋友，咱们人得对上。
　　楼：太吵了，我也不认识。让周自燃陪你去。
　　Royal：老周去。但就算他去那也不够啊！周晓难得都跟我提了要求了，你得来。让她的朋友一个小姑娘落单多不好，显得我特不会来事儿。
　　Royal：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庄楼叹息一声，打字。

　　楼：你追姑娘，和小爷我有什么关系。不想当电灯泡。
　　Royal：下次我买酒。
　　楼：不去。
　　Royal：我帮你写一次作业！
　　楼：上个学期的经济课，你拿f我拿a，你帮我写作业？
　　Royal：爹。

　　教授在上头不知道讲到哪了，声音又激昂起来，惊起了一众脑袋混沌的学生。一时间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又密了。

　　楼：我想吃日料了。
　　Royal：回来就去。我请客，吃贵的。
　　楼：回转寿司就行了。
　　Royal：帮我省钱，好兄弟。

　　还有一分钟下课，教授已经在关闭电脑。嘴里快速的说着这次的作业情况，庄楼听了一耳朵，将电脑和笔记本都塞回包里，慢吞吞跟着散课的学生往外走。

　　今天周四，刚才这节就是他唯一的课，下午的时间都属于他自己。他盘算着等会去学校里的步行街吃点东西，随便什么，然后去一趟韩国超市。

　　这堂课是大课，用的也是大教室。再过十分钟，下一节不知道哪个教授的哪门课的学生就又会塞满这里。小一百号人顺着门往外走，庄楼跟着人流，教室里的冷空气吹得他手脚冰凉。

　　所以他受不了这些老美。都九月底了，还在开冷风空调。

　　正低头看教授新发在课程档案里的作业细则，

　　咚！啪！

　　肩膀和另一个迎面而来的人相撞。

　　“sor……”他脱口而出，一抬头看见熟悉的卫衣牛仔裤。

　　庄楼不矮，一米八一的个头儿，和对方一比却有些不够看。那人似乎高他有至少五厘米，此时庄楼的手机掉在他脚边。

　　“你的手机，看看有没有摔坏。”他帮庄楼把手机捡起来，手心顺手擦了下屏幕。顺着动作，庄楼看见他脚上干净雪白的板鞋。那双腿很长，又很直，看起来不瘦弱，应该是经常锻炼。

　　递过来的手机下，对方右手手指也很长，骨节突出，掌心厚实。食指上带着一个克罗心的戒指，款式简单，带点痞气。左手则抱着一本很厚的笔记本，线圈部分别着一支笔。庄楼见过那个，学校商店里有卖。

　　地上是地毯，摔了应当也没事儿。他没多看，将手机揣回兜里，有些无措：“谢谢，不好意思。”

　　“没事。”说完对方就越过他，走进庄楼刚离开的教室。

　　是下堂课的学生，庄楼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这会儿人多，为了不耽误别人的事儿，他快步揍过走廊，又回到了温暖的阳光下头。

　　手机又响，他拿出来。果然没有任何摔过的迹象。

　　Royal：在不在学校？
　　楼：刚下课。
　　Royal：正好，我在EB，你来接我一手？我没开车。

　　庄楼去停车楼取了车，又拐去校园另一角接上了方思博。

　　“早知道你今天来学校，早上我就跟你一块了。”方思博有些瘦削，一头锡纸烫染成骚包的金色，在阳光下像个灯泡，脖子上挂了好几条链子，走路之间估计都得叮咣响。

　　庄楼莫名想起今天见着的那个男生。只有一个简单的戒指，但就是戴的很好看。

　　“安全带。”

　　方思博将手里的电脑转身放去后座，将靠背调低了半躺下：“妈的，工程这边的停车楼根本找不到停车位，我刚才出来看，简直全满！还有人在里头打圈，还好我今天聪明。”

　　最近期末，来上学的学生就突然多起来。在地广人稀的加州，没有车等于断了腿，非常不方便，于是在几乎大部分人都有车的校园里，停车楼的车位更稀缺，停车票简直贵的出奇。很多人都是和室友开一辆车上下学，停车钱均摊。

　　“这是去哪？不回家么？”

　　庄楼点点头：“你上次不说调料不够使？去趟韩超。你跟我一块，刚好帮忙搬东西。”

　　“成。”方思博点点头：“说起这个，之后怎么住想好没？”

　　两人沿着学校的马路开出了学校附近，上了大道。

　　“还租公寓，又或者house。你怎么想？”庄楼一边开车一边分出心神回他。

　　两人即将升入大二，之前租的房子到期，得自己另找地方租房子住。

　　方思博拿出手机，转了几条消息给他：“我问过了，学校附近的公寓2b2b（两个卧室两个洗手间一厅）也都要三千多刀，均摊下来一人一千大几。”他皱皱眉头：“租house的话，不住主卧，价格会低个几百刀，但house最低都4b4b了，还得找俩室友来。”

　　庄楼打着方向盘，车拐了个弯：“找呗，找合租群发一发，估计这个点找房子的人多，应该不难。”

　　方思博哎呀一声：“万一找来两个事儿妈，咱不得烦死？”

　　庄楼：“那你说怎么办？”

　　方思博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说：“周晓她有两个朋友也在找室友，咱们跟他们一块？”

　　“合着你这不都找好了？男的女的？”

　　副驾的人正色：“两个男的。那不一样，还是得跟你商量商量嘛。”他看着庄楼：“叫你去escape也是，其中一个那天也去，另一个不一定。跟咱们一届，学经济的，保不齐以后还是你课友。”

　　庄楼瞥他一眼，在韩超的停车场找车位。

　　方思博抓抓头发，那头浅金色的毛被他抓的更乱，像顶着一头鸡窝：“先看看，不合适咱们就再自己找房子住呗。我这不是想着有认识的更放心些。”

　　“那就去见见。人要是没问题，住house也自由。”庄楼点了头，这事儿基本就这么定了。

　　“那我就跟周晓说了啊！你别鸽我。”方思博兴冲冲拿出手机发消息，庄楼笑着：“不鸽你，说吧。”

　　等俩人找着车位进了超市，水、调料、零食，进货似得往推车里搬。

　　庄楼正站在摆满各种调味料的货架前细看，听一边方思博跟他说：“你要是去的话，咱俩开一辆车，周晓那边再出一辆，应该统共就咱们六个人，也就是这样了。”

　　他没什么意见，点点头说知道了。

　　“开谁的？”方思博这么问。

　　庄楼想了想，道：“我的吧，我不乐意开你车，硬。”

　　escape在洛杉矶城附近举办，用庄楼的话来说就是一整个大园区开在荒郊野岭里。他们这里距离洛杉矶也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去escape至少得开两个小时。打车的费用吓人，肯定是自己开去最方便。

　　“行，那回来我掏邮费给你。”

　　“都小事儿。买辣椒酱不？家里的我上次看没剩多少。”

　　方思博从手机前头抬头：“不了吧，你不是吃不了辣？我自己吃没劲，买了也浪费。”

　　庄楼想起家里那瓶辣酱，真是废了他们俩好大功夫才没浪费，于是将手里的辣酱放下了，装了瓶酱油又买了一袋盐——都是价格偏便宜的。他俩在吃上不是很细致，能吃毒不死人就行。

　　俩人看着车上装的差不多，又合计一遍没漏的，驱车回家。

　　等吃过了饭，方思博又来抓他给建议。

　　庄楼坐在桌子前头，头上带着耳机。他暂停了动漫转头去看房门口拎着两身衣服的方思博。

　　“你说我穿哪一身儿去？”方思博抬了抬右手：“这个奶，周晓喜欢这款的。但颜色是不是太浅了？”

　　庄楼仔细看了两眼，他说的浅色，是一件骚包的粉色牛仔外套和纯白T恤。而左手上那衣架上挂的是一件纯黑的大logo卫衣。

　　“黑的吧，厚。”他大概扫了一眼，脚一蹬电竞椅就转回去了：“外头套个外套，再带一个放车上。那晚上不定蹦到几点，风冷，你还能捎带手给周晓送个温暖。”

　　“诶！这主意好，细还是你细！”方思博点点头算是应下，又跟他说：“咱们周末去逛个商场吧，我觉得我缺个合适的耳钉。你打算穿什么？要没有合适的，就顺手去买一身。”

　　庄楼干脆放下耳机：“我随便穿。是你去见crush，又不是我。”

　　“也是。”方思博觉得对：“那你还是得陪我去一趟商场，请你吃饭。”

　　庄楼没意见：“成。”

　　他余光瞅见自己的衣柜。柜门此时开着，里头挂着他平时的衣服。他一眼扫过去，瞅见了一件灰色的卫衣。

　　那卫衣是他刚来学校的时候买的。当时觉得总得有一件学校的文化衫，就算不穿放在那做个纪念也是好的。

　　特别是今天见那个男生穿，庄楼觉得意外很好看。学校的文化衫一水都是和某个运动品牌合作的，有很多款式，版型也都不错。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去买两件，平时也换着穿一穿，就跟校服似得，有个学生样儿。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方思博见他笑得莫名，晃了晃手：“你动漫都放完了。”

　　“没什么，想起今天遇见一特帅的小伙儿。”

　　方思博一挑眉，看见他室友露出个特漂亮的笑。对方白皙的手还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帅的晃眼，当时应该加个微信的。”

　　“诶呦，咱学校除了我还有别的帅哥呢？”方思博打趣着拎衣服往出走，声音穿过客厅传进庄楼耳朵里。

　　“啧。”庄楼嗤笑一声，舌尖抵了抵齿根。

　　要是当时胆子大点就好了，哪怕只是问个名字呢？

　　后悔死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