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群》左晋美

25、第 25 章

　　一阵宇宙般的沉默，敏敏又开始神情紧绷思绪错乱，她又扶上包包提手，重新被风筝放回宇宙当中。

　　诊室里只有医生翻看病例的纸张翻页声，表情却都没有一个。

　　不知道过了过久，敏敏终于听见了一句：“没什么问题啊。”

　　她终于重新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问道：“真的吗？”

　　医生指着各项指标：“体重，体脂，卵子质量，都在正常范围内啊，你为什么要来看病？”

　　虽然是很刻薄的一个问题，但从医生嘴里问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敏敏没什么自信道：“结婚很久都没有怀孕。”

　　“多久同房一次？”

　　敏敏想不起来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模糊道：“很久。”

　　医生又叹气了，往外赶人道：“你这个，一点没有问题都没有，好得很，小孩不是拜把子拜出来的，找我这个神医也没用啊，神医治不了拜把子，知道我的意思吧？”

　　敏敏点头：“知道。”

　　医生把病例还给宁平：“行了，没什么问题就隔两个月再来一次。”

　　宁平点点头：“知道了。”

　　她收起病例走出脑科，她现在其实还想再去一去精神科，看看自己突然嘴里憋不住话的毛病，她已经被室友投诉话太多了，招人烦。

　　她按下电梯，低头看着医院瓷砖上的颗粒，转红一块绿一块的，黑一块又白一块的。

　　她看着电梯，丝毫不感到畏惧，明明小时候水才不小心淹到脚她就好几年都没敢去游泳的人，现在真是太奇怪了，简直胆大包天。

　　她按下电梯一楼，静静地等待电梯往下降。电梯停住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还没到。

　　敏敏走进电梯，她直接走到了角落最里面，离宁平对角线最远的距离。

　　敏敏越想越委屈，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完全都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所造成的！但她还不能有怨言！她是多么想要一个自己的小孩，她明明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就是不行？

　　宁平突然感觉电梯里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她斜着眼角向后看过去，妈呀！第三次了！这是她第三次遇到看起来就失魂落魄的女性了！

　　她试着开口道：“那个。”

　　敏敏抬起头，问宁平：“有什么事？”

　　宁平又觉得敏敏看起来好像还好，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有点没有那么地失魂落魄，想至此，她便打岔说道：“哈哈，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去几楼。”

　　“一楼。”

　　“啊，好的好的。”

　　宁平没再多话，结合上两次的经验，这种诡异的魔法发生之后都要死一个人，现在她已经被警察盯上了。而且她自己也有点犯糊涂了，这到底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现在最好还是保持缄默，少说话不要触发抽象的技能为妙。

　　“叮！”电梯门开了，宁平先走了出去。

　　敏敏慢慢跟在后面，见宁平站在厅外没有动，她只是朝宁平点了点头后便离去。

　　宁平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说道：“这回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没问她什么问题。”

　　敏敏回家路上顺道去了菜市场，老板称着蔬菜说道：“这些两块四。”

　　她问道：“我不是说了要两块的吗？”

　　老板表情轻松道：“哎呀就多个四毛钱嘛，多这么一点点你从来都不计较的！”

　　她认真道：“我计较！我说了只要两块钱的，要么我给你两块把这些都拿走要么你把多出来的那些给我去了！”

　　老板这下懵逼了，忙道：“行行行，怎么了今天。”

　　她提过那些菜，上楼回家。

　　晚上，她准备了超级丰富的晚餐，炸鸡，糖醋小排，麻辣小龙虾等。

　　她站在抽油烟机前，念念有词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还委屈自己干嘛，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一个人较劲也没用。”

　　老公照常在外面偷吃了一些烧烤小串儿后回到家，看到这些菜肴后都震惊了，他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婆？”

　　敏敏放好碗筷说道：“没什么，医生说我没什么问题，不用再那么节制了。”

　　老公问道：“那，那我呢？我也不用节制了？”

　　敏敏眉毛都抬到发际线去了，问道：“你？你节制过？”

　　老公：“。。。”

　　她往自己碗里扒拉了许多小龙虾，自顾自地扒着皮开始吃起来。

　　老公这下又有话说了：“不是，那也不能这么不节制啊，这太夸张了，这些嘌呤都很高的！”

　　敏敏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冰箱面前，打开冰箱，从里面端出一个中号用保鲜膜封好的碗，咚咚两声敲放到桌子上，说道：“这个健康。”

　　老公透过反光的保鲜膜一看：沙拉。

　　敏敏揭开保鲜膜，坐下豪爽说道：“吃吧。”

　　他心里是一千个震惊一万个奇怪，但还是乖巧地吃完了整顿饭，他觉得敏敏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需要饱足一下口欲，等过几天，不，或许到了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敏敏就准备好了水壶和小零食，给桌子上留好了小纸条，里面告诉老公起床后从蒸笼里拿出保温的包子出来吃就行。

　　她提前十分钟下楼等好丽丽，她都是为丽丽的孩子准备的水和小零食，一起和丽丽去送小孩上幼儿园。

　　她边走边说道：“今天一定要查清楚小朋友说的大人是什么意思。”

　　丽丽问道：“怎么查？”

　　敏敏附在丽丽的耳边窃窃私语。

　　老师一如既往地站在教室门口迎接小朋友们。

　　“老师好！”

　　“早上好！来！快进去坐吧！”

　　敏敏和丽丽朝老师点点头。

　　她们拐弯消失在走廊尽头，但是她们却没有走。

　　丽丽打开包，朝敏敏的脸上贴上一瓶水问道：“这样真能行吗？”

　　敏敏拿了一张纸垫在屁股下面，坐在天台的台阶上说道：“不知道啊，试试看吧。”

　　丽丽也跟着坐下来说道：“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怎么了？”

　　“没那么紧绷。”

　　敏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从天台望下去，幼儿园的铁门正在缓缓关上，应该是关门时间到了。

　　敏敏起身说道：“走吧。”

　　她们悄悄地折回班级去，弓着身子蹲在透明教室窗外，露出两个半个脑袋和眼睛往教室里观望。

　　教室里的孩子们出奇地安静，小手们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大腿上，坐得笔直。

　　敏敏歪着头说道：“看见没，乖得不正常。”

　　丽丽也朝敏敏歪头说：“这不正好说明老师教得好吗？”

　　“撕！”走廊尽头有开门声。

　　敏敏赶紧拉着丽丽往拐角跑回去。

　　走廊里，一个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进了班级，朝里面喊道：“今天的安静程度我很满意！看来大家都不是视频当中的那种不乖小孩！”

　　敏敏察觉到不对劲，率先跑回走廊。

　　“好啦，今天老师要教大家来认一认我们平时生活中会遇到的水果！”

　　老师站在视线的盲区，敏敏看不到老师的样子，只能听到大概的声音。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已经由趴变成了跪。

　　大屏幕上，老师连接起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不经意间放出了一个看起来是老师的人殴打幼儿园小孩的短视频。小孩叫得极其惨烈，画面残忍不堪。

　　但是十分短暂，大概只经过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画面悄然不见，变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展现在大屏幕上。

　　让敏敏诧异的是，刚才那么恐怖的画面，班级里还是没有一个孩子大声喧哗，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她惊讶地回过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丽丽这才弓着身子跑过来问她：“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视频？我听起来很恐怖。”

　　敏敏点点头：“是短视频上的那种新闻视频，‘老师打人’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走廊里又有不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敏敏赶紧拉起了丽丽顺着另一边跑下去。她们跑出教学楼，蹲在一处树荫底下。

　　敏敏气喘吁吁地分析道：“估计是想让孩子们乖一点，所以放这种视频假装是不小心的吓他们。”

　　丽丽气氛道：“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恐吓！我现在就上去找他们说清楚！”

　　“等等。”

　　敏敏直起腰来，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么冲进去，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师留，她以后故意针对你的孩子，让她难堪，给她造成心理阴影怎么办？”

　　“你的意思，我还得装不知道？”

　　“你做好要给孩子转幼儿园的思想准备了吗？”

　　丽丽摇头：“没有，这是离我们家最近性价比也最高的幼儿园，我不会考虑转幼儿园的，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怎么会涉及到转幼儿园？”

　　敏敏抬起头说道：“被针对和霸凌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事小，但是对于认知只有父母和老师的小孩子来说，恐怕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事大，会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真的不好说。”

　　丽丽说：“我会鼓励她不要害怕老师的。”

　　敏敏噗嗤笑了出来：“你要接受她现在就是害怕。”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锻炼她变勇敢？”

　　敏敏靠着花坛坐下说道：“也有可能她天生就不害怕。”

　　丽丽跺着脚问道：“哎呀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个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敏敏摇头：“不知道，我们没有权利干涉别人害不害怕，但我们只能做到现在不要盲目地冲进去直接问责。”

　　“那怎么办？”

　　敏敏说道：“先取证，然后你不要亲自出面，老师知道你是谁的妈妈，我们得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提醒老师。”

　　她站起来带着丽丽走出幼儿园去。

　　“师傅不好意思，我们两个拉肚子了，耽误了点儿时间，麻烦开开门呗！”

　　她们一前一后出了幼儿园。

　　敏敏一整天都在丽丽家给她出谋划策应该怎么办，丽丽都说感觉自己不像是自己的孩子，反倒是敏敏亲生的。

　　她递给敏敏一杯果汁，闲聊问道：“怎么样你，还是没有动静吗？”

　　敏敏心领神会，摇摇头。

　　丽丽安慰道：“会有的。”

　　“是他的问题他还不主动配合，我能怎么办？”

　　“那你，可以接受没有孩子吗？”

　　敏敏手指划拉着玻璃杯，坚定道：“我可以接受没有老公，但不能接受没有孩子。”

　　“所以你的意思？”

　　她把被子放到茶几上说道：“如果他坚持不配合治疗，我会考虑离婚。”

　　丽丽点点头：“你很勇敢。”

　　敏敏笑笑：“所以你看，大人都不一定勇敢，怎么敢要求小孩做勇敢的超人？”

　　“但你很勇敢啊。”

　　敏敏摇头：“我也是突然之间才想通的，之前的我，没有这么勇敢的。”

　　丽丽起身道：“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吧，啊，但是你老公。”

　　敏敏笑着说：“没事的，我让他在外面吃，反正我做的菜也不合他胃口。”她拿起手机就通知老公今天家里没东西，让他自己在外面看着能吃点儿啥就吃点儿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