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群》左晋美

54、第 54 章

　　中午，好心病友邀请李淋一起共进午餐。

　　食堂里，病友指着李淋盘里的东西跟收银的人说道：“我们一起的。”接着就把卡递了过去。

　　李淋立刻反应过来，严肃道：“这怎么可以？”

　　病友一脸轻松地说：“这没什么的，放心吧！”

　　“两份一共三十二。”

　　病友朝李淋做了个鬼脸说道：“你看吧，我就说没什么的。”

　　李淋心里十分惭愧，她因为感觉极其地累，所以拿的基本都是肉菜。

　　两个人坐在喧闹无比的食堂，分享着食物。

　　李淋主动挑起一筷子说道：“小炒肉你尝尝。”

　　病友欣然接受了，闷头大吃起来。

　　“过几天我妈妈就出院了。”

　　李淋咽下肉，由心地说了一句：“恭喜啊。”

　　“其实是没必要了。”

　　食堂很喧闹，她们心里静悄悄，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连几天，李淋都守在病床前，除去吃饭和上洗手间，一秒都不敢离开父亲。

　　医生站在旁边交代着：“下午要抽血。”

　　护士答应道：“是。”

　　医生看着李淋垮到嘴角的黑眼圈，问道：“你也要抽点血吗？”

　　“啊？！”

　　护士笑笑对着李淋说：“他逗你玩儿呢，不用理他。”

　　医生却正经：“我是说真的！”

　　护士推着医生说：“走走走，下一床下一床。”

　　李淋戳戳病友说道：“帮我看着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嗯嗯，你放心吧。”

　　银黄素装的街道，李淋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感受着毫无暖意的阳光，接着便接到便利店经理的电话。

　　对面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儿？”

　　李淋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经理，我家里，老爸，我老爸他突然出了点问题。”

　　“那你还来上班吗？”

　　李淋隔空对着电话点头：“来的来的，放心吧，过几天来！一定要给我留着职位啊老板！”

　　“我是经理，不是老板！那你尽快。”

　　“嘟嘟嘟。”对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还没能够放下，两个人抬着咖啡从李淋身边经过。

　　她们手挽着手，感情很好地争论不休道：“现在天气冷了，咖啡还是得喝热的。”

　　“哎呀热的实在是太苦了，我喝不下去啊。”

　　“你喝习惯就好了！”

　　“不行，不行，热的像中药，简直比我命还要苦，我受不了！”

　　她们一人抬着一杯热的和冰咖啡有理有据地喋喋不休。

　　李淋看着自己塑料袋子里提着的牙膏和肥皂，自言自语道：“咖啡是什么味道呢？”

　　孙妮咕嘟咕嘟一大口咖啡进肚，不免迎来宁平的一阵吐槽：“你这个晚上通宵赶画稿的人，现在怎么来得这么早？”

　　孙妮拿出笔点说：“昨晚很早就睡了，今天早上来赶稿。”

　　宁平又端上一杯温水：“你啊，多注意身体，可别熬坏了。”

　　孙妮边忙自己的东西边说道：“哈哈，谢谢关心。”

　　宁平盘着手接道：“嗯，我那天问敏敏了，她老公还活着。”

　　“还活着？”

　　孙妮的表情也读不出个惊喜还是意外，她转着手里的笔说道：“那，我们的理论不成立？”

　　宁平摇头：“不太清楚。”

　　孙妮注意到宁平不太兴奋的神色，关心道：“你家里，”

　　“我小姨在躲我，我知道的只有失踪的事情备了案，其他的一概不知。”

　　孙妮安慰道：“别着急，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宁平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小姨对她的态度可以那么地平和，哪怕她对她稍有责怪，哪怕她对着她发脾气，摆脸色，威胁她滚出家里，可惜这些都没有。小姨，表现得丝毫没有她自己儿子失踪的情绪。

　　宁平低下头忏悔：“小姨她没有任何情绪。”

　　“不是所有人的情绪都外露的，缄默也是情绪，歇斯底里只是一种让别人重视自己的手段。”

　　宁平抬起头，她的椅子和孙妮的错开，她们右半张脸平行在一条线上，中间夹着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一杯温水，她们的瞳孔不约而同地发灰，不约而同地缄默，静止。

　　李淋回到病床前，对着病友说道：“谢谢啊。”

　　病友一脸轻松的样子说道：“客气什么。”她翻箱倒柜地翻出什么东西，宝贝似的递给李淋，说道：“老家晒干的柿饼，你尝尝。”

　　李淋说道：“这，不好吧。”

　　“哎呀拿着吧。”

　　一塑料袋子的柿饼直接就被揣到了李淋的怀里，她拎着沉甸甸的，里面的东西闻起来香香的。

　　她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谢谢啊。”

　　病友也忍不住了，噙着泪转过身去，不再看李淋。

　　李淋父亲就犹如太上皇，想要什么只需要开口，李淋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弄到手，一会儿说要喝水，李淋发懵发困的眼睛就立马撕扯开来起身接水。

　　又过了一会儿要去洗手间，李淋又把轮椅推过来把父亲扶到轮椅上，明明他自己也能走。

　　到了晚上，李淋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挺直着腰板儿就打盹儿进去。一个梦都没有，一个人物都看不到。

　　护士小声从她面前经过，李淋顷刻之间掀起眼睫毛。

　　“是不是我把你弄醒了？”护士问道。

　　李淋摇摇脑袋：“没有，我就是太困了。”

　　李淋进到病房，听见了父亲如雷贯耳的鼾声，护士站在她旁边说道：“这几天各项指标都挺正常的。”

　　她看了看表，晚上八点多，她决定离开一会儿，给自己一段休息的时间。

　　暗夜中，醒目的青绿色牌匾强势夺走人的目光，李淋看着门头上写的“咖啡”两个字，不免开始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人对它的评价两极分化？有的人说好喝，而有的人却觉得苦涩？

　　她慢慢走近这件玻璃屋子咖啡厅，看见门口的立牌。

　　“全新推出，重磅推荐，哈密瓜口味清爽冰淇淋”

　　她站在门口台阶上由外向内看着，一道忙碌的身影在里面穿梭。她娴熟地擦了擦桌子，又调整货架上的商品。那些商品是什么？李淋十分好奇。

　　她看着面前的透明玻璃门，手像被魔咒吸住一样放上去，门把手竟然是赖赖的木质结构，很重，而且还推不动。

　　“哇。”她不禁发出感叹。

　　低头一看才看见门上写着“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门，结果门很轻，一个踉跄过后，走进去。

　　宁平站在旁边擦拭着柜台，没有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的动静，很多时候，她还挺享受上晚班的，一般太晚就没有人，她可以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不被打扰，享受片刻的宁静。

　　她把橱窗里的咖啡豆一袋一袋放到篮子里，用抹布精心擦拭着角落，带走上面的灰尘。

　　李淋站到菜单面前，仔细看着菜单上都认识的中文却不知道意思的中文。

　　宁平一转头，就被眼前的人吓到了：“啊！”

　　篮子往地上一丢，咚声砸落。

　　李淋也被她吓个不轻，两个人面面相觑。

　　宁平觉得此人十分眼熟，疑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李淋也在仔细辨认宁平，说道：“我也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啊！”

　　“啊！”

　　两个人同时伸起手指着对方，说道：“便利店！”

　　“便利店！”

　　宁平立刻开心起来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李淋放松下了警惕，说道：“我想要一杯咖啡。”

　　“是要什么咖啡呢？”

　　李淋懵神了，在她的思绪里，咖啡就是咖啡，就像一就是一，从来没有人询问过他什么一这样的问题。

　　宁平从李淋的脸上读到了苍茫和不知所措，就像是因为不会扫码而出行受到阻碍的老人家，他们手抖又听不懂别人的帮助。

　　宁平主动接过话题说道：“澳瑞白的话是澳大利亚那边来的咖啡，里面有牛奶，也会有分层，美式就是浓缩咖啡加水，咖啡味会很重，摩卡的话有巧克力的味道。”她说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字吐露不清楚李淋就听不懂。

　　“冷萃是用低温的冷水萃取出来的，其实都是咖啡，区别就是牛奶和冲出来的方式。”

　　李淋紧张的眉头从容了许多，她在无尽的黑夜里感受到来自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的好意。

　　她十分好奇橱窗里放着的东西，便指着那边的东西问道：“那，那些东西是什么呢？”

　　宁平笑着继续解释：“有咖啡豆，还有杯子，咖啡豆一般比较适合家里有咖啡机的人士，杯子的话看人，有人非常喜欢用不同的杯子来喝，有的人就是喜欢杯子的外观。”

　　李淋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过去，指着不同包装袋的咖啡豆问道：“咖啡豆也是不一样的？”

　　宁平回复道：“对的，有来自我们中国的咖啡豆，还有来自国外的咖啡豆，口感会有一些差异。”

　　李淋对着宁平问道：“你觉得我适合喝咖啡吗？”

　　“一般晚上的话很少有人喝咖啡，但是还是要看每个人不同的体质，因为咖啡比较提神，通常都是上午或者下午喝的比较多一些。”

　　李淋紧着脖子上的皮肤问道：“需要熬夜呢？一整夜都需要很精神呢？合适吗？”

　　宁平心颤了，淡淡说了一句：“是会起到提神的效果的。”

　　李淋手抓着裤子侧缝，默默道：“那来一杯吧。”

　　宁平问道：“那你想喝哪一种呀？”

　　全忘了，刚才宁平说过的所有介绍，李淋全忘了，脑子里还是只有那刻骨铭心的两个字——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