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群》左晋美

7、第 7 章

　　宁平先一步镇定问道：“啊？哪里？！”

　　小女孩指指破败角落里的一间幽怨窗户，看起来像是在二楼。

　　他们踏着沾满破败细碎小广告的拥挤走廊上去。宁平指着一道花惨的木门问道：“是这儿吗？”

　　黑夜里，小女孩雪亮的眼睛眨巴两下点点头。

　　孙妮伸出食指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小女孩终于主动说了话：“你们轻一点，我奶奶腿不好。”

　　孙妮道歉道：“哦好的好的，对不起。”

　　沉默将近半分钟，门缓缓打开了，里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腰推开一条门缝。

　　小女孩笑着喊道：“奶奶！”

　　奶奶慈爱地慢声说：“嘻嘻回来了！”她把门又打开了些足够嘻嘻通过。

　　宁平和孙妮同时松了一口气。

　　进门前，嘻嘻从包里翻出一张画，递给孙妮：“谢谢老师。”

　　孙妮推搡道：“你的画你自己留着吧，画的很好！”

　　嘻嘻收回了那张画，对着宁平说：“谢谢老师。”

　　宁平摸摸她的头：“快进去吧。”

　　出了巷子，走到一间便利店门口，孙妮问道：“要吃冰棍儿吗？”

　　宁平摇头。

　　孙妮补充道：“我请。”

　　宁平毫不犹豫地缄默拐进了便利店。

　　她站在雪柜面前，端详着小牛奶和苦咖啡雪糕，问孙妮：“你吃哪个？”

　　孙妮毫不犹豫地拿起蜜桃雪糕走向收银台。

　　宁平还是犹豫不决，孙妮盘起手催促道：“快点，再不决定我要走了。”

　　宁平拿起了苦咖啡雪糕。

　　两人散步在陈旧破败的街道上，奋力啃着雪糕比拼融化的速度。

　　孙妮先发制人道：“你几岁？”

　　“23岁。”

　　“哇，那才大学毕业吧。”

　　宁平低声自嘲笑道：“大二。”

　　“多少？”孙妮嘴里的蜜桃味差点没直接扑到宁平脸上。

　　宁平直接说道：“出意外在医院昏了三年，现在二十三。”

　　孙妮奋力啃食着蜜桃冰棒，她抬起手高过鼻尖，去舔取冰棍最底部的甜蜜。

　　宁平奇怪地说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醒过来第一感觉应该是痛苦，但我现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愫，相反的，我在超级积极地应对生活，怎么会如此？”

　　孙妮咽下冰冰凉问道：“躺了那么久，生死都看淡了，积极不对吗？”

　　宁平回道：“积极对！积极在谁的眼里都对！但对我不对！我不是积极的人！”

　　“你的意思，醒过来，意志消沉，萎靡不振，感到悲哀，那才应该是你？”

　　宁平点头：“对！”

　　孙妮也有事情要分享：“我也觉得我很奇怪，我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做老师兼职，我很害怕那种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但是我居然主动去应聘当老师，这可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苦咖啡棒裹着外包装被丢进垃圾桶，水蜜桃棒紧随其后。

　　两个人站在垃圾桶的各一边，平稳的路面上，无风又平，心绪也宁。

　　宁平心里乱作一团：“你真的相信人的性格可以改变吗？”

　　孙妮的电话响了，邢思流打来的，宁平叹了口气，说道：“先接吧。”

　　“喂。”

　　相视的两人其中一人背过身去，宁平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心想自己怎么躺了三年都没能瘦成这副鬼样子，谁给她输液的营养液里偷加了卡路里。

　　孙妮对着电话那头明媚笑道：“嗯，那就先这样！”

　　宁平双手放进裤兜里，道别道：“先这样吧，再会。”

　　孙妮也被给了背影，宁平的走姿，豪放不羁，颇有大侠无所顾忌的风范。

　　孙妮答应了邢思流的私下单独见面，当然，她也没有放弃玩社交软件。她继续躺在被窝里和各式各样的人聊着天。

　　第二天，邢思流带孙妮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孙妮看着眼前的菜式，全都是没吃过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叉，毫不顾忌地狼吞着。

　　邢思流看着她，问道：“你是那种相机先吃的人吗？”

　　孙妮刚才在开饭前先拍了照，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如实说：“之前不是，现在是。”

　　完完全全的大实话。

　　邢思流笑了笑，给孙妮倒了一杯红酒：“尝一下吧，我珍藏了很久的酒。”

　　孙妮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陌生电话发过来的信息：“你这个贱女人！有钱了就抛弃我！和别的男人在外面享受！”

　　她下意识就知道是前男友，她慌张地四下查看，果然，透明玻璃外，前男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邢思流注意到她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他顺着孙妮的眼神看过去，也看到了外面孙妮的前男友。

　　“认识吗？”

　　孙妮哑声道：“嗯，很熟。”

　　“那，要不要叫进来一起吃？”

　　“他是我前男友。”

　　邢思流的眼神顿住，笑容也僵得不再那么如沐春风。

　　邢思流和孙妮走了出去，前男友还站在原地，三人对峙。

　　前男友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女人，背着我在外面勾搭男人！”

　　邢思流语气不悦道：“你说话放尊重一点，你们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了，妮妮没有必要再跟你纠缠。”

　　孙妮跟他解释道：“钱，是我挣得的版费，跟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从你打我还劈腿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你自己学着适应吧。”

　　说完，她拉起邢思流的手就踏步离开。邢思流被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撩得六神无主，跟着孙妮就不知道往哪里走去。

　　孙妮松开他的手，大大方方道：“谢谢你。”

　　邢思流蹬鼻子上脸问道：“利用完我，就没有什么表示？”

　　孙妮听懂了他的意思，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她挑挑眉毛问道：“可以吗？”

　　邢思流笑得嘴角用熨斗都熨不平，故作镇定道：“还行吧。”

　　孙妮推着他的胸膛说道：“我下午还有事儿，改天找你。”

　　她下午还有男嘉宾要见，她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好像是变成了一个社交机器，好像是有什么鞭子在后面一顿一顿地抽着她让她一直往前走。

　　她在咖啡厅落座，等待着约好的人。

　　看清来人后她后悔了，此人是一个标准的照骗。

　　她对着照片上的八块腹肌怨恨地看着眼前大腹便便的男人问道：“你这个图真的p得太过了吧？”

　　男人喝着还是孙妮买单的咖啡，耸耸肩理所应当道：“不是你们女人说的世界上没有人不p图的吗？”

　　孙妮唉声叹气，赶走这个骗子之后，她又在网上紧急联络了另一个男嘉宾。

　　这个人看起来还稍微有点正常的意思，她给着好脸色细声说道：“你为什么白天这么有空啊？”

　　男人回复道：“因为我是富二代，不用工作。”

　　孙妮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道：“哦，那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

　　“做生意的。”

　　孙妮深挖道：“做什么生意的？”

　　“环保吧，什么都有。”

　　孙妮捧场道：“哇，好羡慕你，什么都不用做。”

　　“其实也没有，我还有七个兄弟等着争家产，所以我现在也要被叫回去学习了。”

　　孙妮非常开心地加了这个男人的微信，出门后，她看见了一脸阴郁的邢思流。

　　两个人各挑一边长椅坐了下来，邢思流问道：“你一直都这么轻浮吗？”

　　孙妮还是那个答案：“之前不是，现在是。”实打实的实话。

　　邢思流继续说道：“主编跟我说过你是一个非常安静内向的人，一开始她还跟我说过你不适合谈判，但是跟你接触下来我觉得你很好，交流起来十分舒服，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孙妮的脑袋终于对自己做出这类事情转过弯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愤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我很开朗健谈，所以对我产生了兴趣，但你没能想到的是，我对谁都开朗健谈，你只希望我对你开朗健谈对吧？

　　你要会社交的，还要一个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不会社交的。

　　而我的个性，它必须是一个任你摆布的弹簧，你需要的时候我必须跟你嘻嘻哈哈，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又要表现矜持，看见我跟别人一样没边界感社交，你受不了了对吧？始终如一的内向和一如既往的奔放都能让你破防，既然如此，那么你，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邢思流被骂个狗血淋头，他没想过这居然能引来孙妮的震怒。

　　孙妮站起来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道：“你是因为我的开朗注意到我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主编才是对的，我不健谈。”

　　她丢下一句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提起包包走人，丢下邢思流懵逼地坐在原地。

　　回到家后，孙妮翻找出一张纸，就像画画一样分割出双屏。她冷静写下：“安静，内向，话少。”

　　又在旁边的分割处写下：“外向，热情，奔放。”

　　两两相对立的个性，她自从变得外向过后，对人际交往来者不拒，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在主动出击。

　　宁平那张在电梯里疯疯癫癫问她想不想改变性格的脸又浮现在她面前，难道这一切？

　　孙妮从出了那部电梯过后行事作风就开始不按自己的本章来。

　　自己的生活当中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宁平这个人？

　　难道宁平是，神？

　　啊？疯了吧？

　　孙妮抬起哦形的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混乱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