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群》左晋美

74、第 74 章

　　像死了一样的白伊伊醒过来了。

　　醒之前她梦见自己问妈妈，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妈妈说希望她去做医生，普度众生，这样的话就有大好的前途，所以叫自己伊伊。

　　后来她在一本闲书上看到传说当中有一种伊神，是专门照拂女孩子的，她觉得好像这个寓意更好一点，她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她被众生普度还差不多。

　　梦里，她私自把自己的名字寓意篡改，觉得自己就是被伊神所眷顾的女孩。

　　“啊！”猛然扯开眼皮，她活动活动僵麻了的腿脚。

　　白伊伊扶着脸坐起身来，自己的身子完全在桥洞的阴影里，腿和脚倒是被照得金黄，中间一道锋利的边界线，明明都是自己的身子，却像是被割席成两半一样。

　　鲜草毫不客气地涌上身子，搔痒瘙痒地挠着她。

　　她终于想起来要哭了。

　　一锤一锤的泪水打进草地泥里，打湿了奇奇的枕头。

　　白伊伊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擦着自己的泪水，无声地默默哭泣。

　　一开始是没有声音的，到后来慢慢地哭出轻柔的声音。

　　“呜呜呜。”

　　她自顾自地伤心流泪起来。

　　然后，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

　　白伊伊止不住自己身上的抽抽，胸腔一上一下的，抱着膝盖，整个人完全聚集在黑暗之中。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她终于调整好自己，翻开落在一旁的自行车，寻找里面的布包。

　　她一层一层拆开，面积有限的包包里，有衣服，几个馒头，还有卫生用品。

　　她拿起一件薄外套套在身上，摸着里面的口袋，摸到皱皱巴巴的纸。

　　顺着纸片拿出来，一看，是红彤彤的钱。

　　零零散散的，数不清楚有多少。

　　白伊伊赶快顺着其他口袋开始翻找，七拼八凑的，最后找到了四百多块钱。

　　还没干好的眼眶这下子又继续湿润了，一把下去淋醒了奇奇。

　　“啊！”

　　白茫茫的一片入眼帘，洁白的床单和被套，洁白的天花板，天花板总是那么白，那么无辜。

　　奇奇捂着肚子坐起身来，喊道：“有人吗？”

　　只有洁白的阳光回应她。

　　她抹了把眼睛看向窗外，心咕咚一下被丢下悬崖道：“白伊伊怎么了？”

　　白伊伊在爬坡，她艰难地咬着牙，把自行车顺着斜坡扶上去，坡太陡，几乎要直立起来，她一不小心脱手，自行车就原路掉回去，无辜地躺回草地上。

　　“叮！”风或者是草撩响了一声铃铛。

　　白伊伊也吃力地顺着坡滑下去。

　　横竖大概推了四次才终于把自行车推到马路上。

　　她看着前后无人的地貌，自言自语道：“去哪里呢？”

　　边上的路牌上，画着两条线，她只看得见一条，上面写着：“高茗”。

　　这不是她的选择，她只是顺着走。

　　她骑上了车，准备骑到高茗去。

　　去高茗的路很奇怪，骑了好久都看不到盼头，当然了，开车几个小时才能到的地方，骑不到也是正常的，但是白伊伊哪懂这些。

　　实在是饿得扛不住，她停在一家看起来是餐厅的门口，问道：“你好，可以吃饭吗？”

　　老板娘从里面端出一盘菜来，看着白伊伊惨兮兮的装扮，赶道：“没钱招呼叫花子。”

　　白伊伊情绪稳定，捞出一点点零钱说道：“我要一个小菜就行，我自己有馒头。”

　　老板娘是个好说话的，看见钱立马说道：“好好好，你坐你坐，要什么肉我现在去给你炒！”

　　“老板，我就要个素菜，不吃肉。”

　　“你看你瘦的，多吃点儿肉吧！”

　　“不不不老板，我真的不要，炒一个素菜就可以了，我着急赶路。”

　　“你要去哪里啊？”

　　“高茗。”

　　“高茗？！”

　　“是啊，怎么了老板？”

　　“高茗很远啊，你怎么去？”

　　白伊伊指着外面的自行车说道：“我有车。”

　　老板娘伸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辆车。

　　“哦，看你年纪这么小，居然还会开车。”

　　“嗯，自行车挺简单的，你不会吗？不会的话学起来也非常快的。”

　　“什么，什么？自，自行车？”

　　老板娘又跑出去门口看，果然，街对面停着一辆车，自己店门口的，是一辆破旧自行车。

　　她搔着脑袋无语道：“你是女郑和吗？”

　　白伊伊摇摇头：“我不是，我只是要去一个有认识的人的地方。”

　　老板娘扎起头发准备进去炒菜，说道：“你还是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待着吧。”

　　白伊伊坚持道：“我要去。”

　　“行，去去去，现在小孩儿胆子可是真大，哪儿哪儿都敢去。”

　　炒小青菜放到白伊伊面前，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板娘坐在里面嗑瓜子，边嗑边看白伊伊。

　　她吃得凶猛极了，每一次张口都好像是要吞了整个馒头，但落到实处又会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她每一口都落得极小，咬不下多少面粉。

　　小饭馆里进来几个黄毛丫头，一股烟味儿从白伊伊面前飘过，她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就慌慌张张地赶紧低下头去，继续小口小口啃自己的东西。

　　“看看吃点儿啥。”

　　“老板，上次你买的土豆特别好吃。”

　　“要土豆是吧？”

　　“不是，我要吃茄子。”

　　“。。。”

　　另一个黄毛丫头说道：“哎呀太饿了今天，不然吃一锅□□。”

　　“那我点了茄子你还要点鸡。”

　　“一起吃啊。”

　　“谁要和你一起吃鸡？”

　　“不是，我到底怎么你了？”

　　“哎哎哎，别吵别吵别吵，好好商量！”

　　“跟她没办法好好商量！从今天一开始就跟我不对付！不知道吃了什么了那么难搞！”

　　“我为什么难搞你还不知道吗？你半夜跟我男朋友发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哦，真当我不知道呢？”

　　“你看你男朋友手机？你不是说你从来不看你男朋友手机的吗？你这个骗子，真的是错信你了！”

　　“所以你承认了你是不是？承认你用小号半夜和我男朋友聊天！”

　　“别吵了！”

　　白伊伊大多数时候比较聋，但是有些时候耳朵特别好使，一般八卦的情况耳朵就特别灵敏，像条狗一样几十米开外都能耸动双耳。

　　三个黄毛丫头硬是一道菜没点就坐下来字字句句地吵起来。

　　“你就说，你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我今天就告诉你了，其实在你之前我跟他就认识，你突然有一天跑过来要死不活地非他不可我才让给你，现在既然你也发现了，那就正好说开吧！”

　　“说开什么说开？在别人的感情里面横插一脚这就是你的不对！”

　　老板娘挤着围裙抬着瓜子站在她们中间，大叫一声：“吃什么？”

　　“茄子！”

　　“鸡！”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

　　老板娘点点头：“嗯，知道了。”

　　唯一一个与此局无关的人追着老板娘问道：“老板，你，你知道什么？”

　　老板娘潇洒地说道：“做茄子鸡啊。”

　　争吵中的黄毛把这个想溜的黄毛拉回去：“你过来！你来听好！你听听我们谁对谁错！”

　　“行行行，别拉我，我自己坐。”

　　“我上个月的时候就跟他确立关系了，结果你现在还在找他闲聊！”

　　“我可是上上个月就认识他了！”

　　黄毛边从餐桌角落里抽出一张纸边给三个人面前的脏位置擦擦好，边说道：“我跟他早就认识了好不好？只是上个月才确定的关系，你听清楚了！”

　　另一个黄毛摆好三个杯子拎起茶壶挨个倒水说道：“那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没说你也认识他啊，这我哪知道？”

　　三个水杯倒满，一一分放在她们三个人面前。

　　黄毛翻起旧账：“两年前那个瓶盖，我是不是一知道他在和你搭讪我就退出了？我上次是怎么做的，你再看看你这次又是怎么做的？你的做法对得起我吗你？”

　　“行行行，我不跟你扯了，我删我删，我把他删了总行吧。”她拿起手机就准备删除。

　　黄毛丫头发话了：“等等，让他转点儿钱来，不然我们这顿饭钱从哪儿出啊。”

　　“知道了。”

　　置身事外的黄毛和白伊伊听得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我靠，他已经把我删了，消息发不出去！”

　　“啊？我靠，真行，昨天我看他手机还和你聊这么起劲儿，今天就把你删了，怎么会有这种人，真是岂有此理！”

　　置身事外的黄毛和白伊伊又一次跟不上节奏。

　　“等着，我跟他要。”

　　黄毛拿起手机就发消息，尖锐声响起来：“啊啊啊！”

　　“怎么了？”

　　“他把我也给删了！”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

　　“就是，真的太过分了！”

　　置身事外的黄毛说道：“那个，你俩，吵完没？”

　　黄毛说道：“我俩没吵啊，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白伊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板娘上菜说道：“来喽，茄子鸡。”

　　黄毛丫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点的菜？”

　　置身事外的黄毛说道：“刚才啊。”

　　“我们刚才一直在吵架，没点菜啊！”

　　“那现在怎么办？”

　　黄毛低下声音来说道：“喂，我们没钱啊，怎么办？”

　　“不然，跑吧？”

　　“跑？”

　　“对啊，我们又没吃，现在又没钱，只能跑了。”

　　白伊伊挎着包包站起身，拿着钱进去，对着老板说道：“老板，给。”

　　她折身准备出餐馆，瞄了一眼三头金狮子。

　　“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站起来跑。”

　　“啊，真的要跑吗？”

　　“就是啊，不太好吧。”

　　“三。”

　　“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我们还是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嘛！”

　　“我也不行！我跑步可慢了！”

　　“二。”

　　“这么做真的不好！饭不能不吃啊！”

　　“我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刚才吵架口水都用完了，不行再等等吧！”

　　“一！”

　　三个人唰地一下集体站起来，两个人直接就飞奔冲出去，一个还抬起水杯朝胃里猛灌了几口，边喝边被烫得啊地叫出声。

　　两个人在前面撞到白伊伊就跑，回头小声喊道：“你在干什么？快点快点啊！”

　　白伊伊被撞个晕头转向，只听见后脑勺传来一句：“来了来了！”

　　馋水的黄毛丫头放杯子的时候手一滑，撒了一地的水，跑出去的时候脚底打出溜，连着带害白伊伊就是一个踉跄，她为了稳住重心一下子就抓住白伊伊的裤子，白伊伊吓惨了，大叫一声：“啊！”

　　黄毛丫头思维混乱，手脚不知道在干嘛，也不松手，拽着白伊伊的裤子就一起跑出去。

　　两个人跑在前面，两个人跑在后面，声音比脚步还狂放。

　　“啊啊啊！”

　　“啊啊啊！”

　　“放开我！放开我！”

　　老板娘追出来喊道：“喂！没给钱！”

　　她们跑得迷了，金发随风飘扬，起起荡荡。

　　“我不是你们一伙儿的，快点放开我！”

　　金混黑三合一头型挤进小巷子里。三个金毛面面相觑。

　　“她是谁？”

　　“不知道啊。”

　　“你拉着她你不知道她是谁？”

　　馋水黄毛丫头终于松开白伊伊，还死鸭子嘴硬道：“谁说拉着就一定知道是谁了？”

　　“那你干嘛拉着她？”

　　“我怎么知道我干嘛拉着她，她顺手我就拉着了！”

　　“好了！拉都拉了，现在松手有什么用？你再继续拉拉都无所谓！”

　　“啊？！”

　　“啊？”

　　“啊！”

　　白伊伊黑着头发往旁边站站，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三个比鬼擦得都白的金毛丫头。

　　她沉声道：“你们拉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