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回国了》秞宁

1、回国

　　“女士们、先生们：
　　飞机马上就要着陆了，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手机继续保持‘飞行模式‘或关闭电源直至飞机完全停稳。
　　谢谢！”

　　中英播报的机械女声模模糊糊地传进耳朵里，陆砚执胡乱扯下自己的眼罩，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陆砚执回正身体，过了几秒，抬手打开遮光板，亮光一下涌进机舱，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陆砚执下意识眨眨眼，虚起眼睛望向窗外，飞机正在降落，窗外飘浮的云海慢慢变成清晰的建筑。

　　从非洲到京市，历经13个小时的飞行，陆砚执两只脚踩在结实地面，还是觉得整个魂，都飘忽在半空中。

　　入秋太阳下得快，天边渐有橙色，陆砚执鬼使神差般回头看了一眼，天际线的落日正好和机翼边缘重合，陆砚执的视线里只有落日泛出的缕缕金光。

　　导致陆砚执的整个脑子，都觉得现在不太真实。

　　凉风吹拂，眼皮微微发涩，停机点不能久留，陆砚执回过神，抬脚进了接机口。

　　接机口人头攒动，乘客在寻找自己接机的亲友，短短的通道声音非常杂乱，陆砚执也是边走边扫视人群。

　　片刻，陆砚执的目光落到个熟悉的身影上，虽然还与他隔着点儿距离，陆砚执还是开口叫了一声，“吴叔。”

　　可惜管家没有听到，还站在人里四处观望，生怕错过他家少爷，殊不知陆砚执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吴叔”，陆砚执贴近再叫一声。

　　略带少年气的嗓音响起，管家回过头，陆砚执脸上带着笑，就在他的身边。

　　陆砚执离家多年，管家激动的情绪再也憋不住，“少爷！”

　　管家抓着他的手，从头顶看到脚后跟，检查陆砚执是不是全须全尾，嘴上也不停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砚执的变化太大了，少年时期脸颊的婴儿肥褪去，五官变得硬朗，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尤其流畅漂亮，脸上胡子拉渣，眼神里还带着一丝难训的野性。

　　现在的陆砚执和管家记忆里的陆砚执完全不一样，以至于刚才差点儿没认出来。

　　航站楼人来人往，也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地方，陆砚执揽过管家的肩膀，“吴叔，咱们回车上再聊。”

　　管家应了一声，快步地带陆砚执走出航站楼，陆家的车早已等候多时。

　　陆砚执坐进车里，低头看了眼自己着装，半新不旧的T恤搭上一条洗的发白的破洞牛仔裤，讲得难听点就像个流浪汉。

　　怎么看他在这装饰奢华的车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车子缓缓驶动，陆砚执内心磨合了一会儿，逐渐放松，他微微侧身，手肘撑着车沿，掌心抵在下颌处，目光放在窗外的风景。

　　才几年时间曾经人烟稀少的郊区，如今高楼林立，马路上车来车往每个人都在不停歇的运转，整个城市看似忙碌热闹，又盖不住冰冷和傲慢。

　　风景看腻了，陆砚执回头，目光落到坐在副驾驶位的吴叔身上。

　　陆砚执抿了抿嘴，问出一直在心里的问题，“吴叔，我爸为什么现在才让你给我打电话？”

　　听到声音吴叔微微侧过头，温声说道“这电话号码不是先生给的，是顾先生给的”

　　“顾先生？”陆砚执讶异，身子回正微微向前靠，脱口而出一个名字，“顾昀辞？”

　　“嗯，先生在家里晕倒，顾先生将他送进了医院，所有的检查报告出来后，顾先生觉得没法擅自作主，才私下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吴叔简单地将事情经过告诉陆砚执。

　　“那我爸知道我回来了吗？”陆砚执声音减弱，语气里丝毫没有底气。

　　陆砚执当年离家和陆楷闹得非常不愉快，管家想了想，斟酌用词，“暂时还不知道，顾先生说等你回来再告诉先生。”

　　陆砚执一时没说话，脸色微变，直直地靠回了椅背，心绪极不平静地将目光放回窗外，临近晚高峰，窗外的车辆像他的胸口一般，堵在一起。

　　当初陆砚执因为和父亲的观念相悖，大学毕业时便和陆楷闹僵了。

　　陆砚执和陆楷关系闹僵的第二年，给在英国的姨妈留了封道歉信和他的电话号码，让她交给陆楷。

　　结果信是被拿走了，可姨妈也没告诉他是谁把信拿走的。

　　就这样陆砚执一直期盼陆楷的电话，却怎么都等不到。

　　车内气氛凝滞。

　　陆砚执有个坏毛病，多大都藏不住事儿，他现在的心绪全写在了脸上。

　　吴叔温声地开口，“这些年，先生的确很想你……只是他不爱表达，所以——”

　　“怎么哪哪都有顾昀辞，有他什么事儿！”心里的情绪无法抑制，陆砚执任性的将话头对准顾昀辞。

　　吴叔只能笑笑，陆砚执的小脾气一点都没变，两个小孩之间的事儿他也不能插手，于是和稀泥说，“顾先生是好心。”

　　“谁让他好心了，有心没地放，非得放这上面么”，陆砚执心烦，说的这些话都不过脑子。

　　陆砚执和顾昀辞一同长大，顾家和陆家的关系也是世交，就连他们的宅子都挨在一起的。

　　双方的家长相处其乐融融，就是这两个小孩儿看对方不太顺眼。

　　经常是陆砚执调皮捣蛋，逗弄顾昀辞，顾昀辞的性格虽然比陆砚执闷一点，但也不是能忍的主，惹恼了就会狠狠地反击。

　　你来我往的，两个到上学了都还是鸡飞狗跳的。

　　可是依他对顾昀辞的了解，顾昀辞拿了信，肯定会把他的信给陆楷，那这些年陆楷不联系他，到底是为什么？

　　管家瞧他那躁躁不安的模样，温声说：“先生向来不是心硬的人，拿不准就当场认错，认完了那件事就过去了。”

　　陆砚执抽了抽鼻子，语气含着几丝失落说，“真有这么简单，他至于一直不理我吗。”

　　*

　　到了医院，陆砚执找陆楷的主治医生，了解病情。

　　吴叔站在门外等候，时不时往里看一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带些岁月沧桑的脸上，明显地看出，他的神情在紧绷。

　　过了许久，陆砚执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他都是游离的状态。“哎——”，陆砚执不小心撞上了站在门外的管家。

　　管家惊慌叫了一声，慌乱接住差点跌倒的陆砚执。

　　“吴叔，对不起”陆砚执语无伦次：“我……抽烟……去抽根烟。”

　　管家神色担优，望着陆砚执惨白的脸色，陆砚执现在的反应和顾昀辞一模一样。

　　过了几分钟，陆砚执稳住心神了，他才应了一声。

　　管家答应了，陆砚执便和他分开，一个回了病房，一个找了个吸烟区抽烟。

　　陆砚执左腿曲着倚在吸烟区的墙上嘴里叼着香烟，这个点，天色已经昏暗，角落里此时已经看不出陆砚执脸上的表情，只剩一抹橘火倏明。

　　陆砚执掸掉香烟上，那截长长的烟灰，他抽了半包烟，抽到最后，愣愣地呆在吸烟区，目光飘忽也不知道能看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