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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挨过梅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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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梅子已然熟透,饱满欲坠,偏偏又逢深夜雨,淋打得它频频低垂。景和躺在床上,摸着那只被浦温瑜细细闻嗅而又点水般吻过的耳朵,红热难以褪去,恼得他转而又捂着胸腔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实在难以入睡,只得强撑着“照看”那几朵怎也不愿离开枝头的黄梅。
倘若不是被这么一吻,吻去他的倦意,或许景和根本不会关注到这些小家伙,毕竟急于翻进浦温瑜宅子的他只能顾着自身的安危与否,暂且没法子照顾到那几株黄梅,更没这么个闲暇时刻来思索他与浦温瑜的关系。
他更加肯定浦温瑜是个难以琢摸的人了,他无从得知为何浦温瑜要这么做,他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还有,他真的能这般肆无忌惮的进出浦温瑜的宅子吗?连自己是做什么的都不知晓,就交出了门禁卡,“是傻子吗……还是圈套……”景和低声嘟囔着,思绪在脑中纵横交错,打成了一个个死结,想着想着便晕头转向的睡了过去。
几乎是卡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一株黄梅被夜雨磨着,耐不住,落了下来。
……
那晚打上的死结,直至现在也未曾被解开,而梅子雨还是那般不倦地下着,景和有些烦闷了,雨磨掉了那株黄梅,那现在这副模样,是还得要在他身上再磨掉些什么吗? 拿到林鹤西港的卡后,讲实话,他便再没摸过。没什么别的,单纯因为景和想破了头也不知该找个什么理由去冒然见他,可他现在就想知道浦温瑜的头发又长了多少,想看看那梅子结了果没有。不过和昨天一样,想仅止步于想。
景和继续撑着那把伞,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知道,不会有人从背后叫住他,所以他又加快了些步伐,烦人的雨就那么打在他大步跨着的运动鞋上,于是抬起头看看雨这回又是从哪边飘来——啊。景和抬起头后就再没低下的意味,整个人都被商贸大楼上挂着的大屏幕给吸引了过去。
上边赫然展示着“夜色焚月系列珠宝”字样,还未等他好好看看款式,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那个扰他思绪的人打扮得时髦而正式,正儿八经地接受着采访,字幕补充了一行身份介绍,景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原来不是医生啊。”这才知道浦温瑜是位闻名遐迩的珠宝设计师。
顿时,心似是被狠狠打上一拳,血淤塞住了那般,通不过气,堵得很,他更加找不到理由继续见那张脸了,头发长了自会打理不是吗,这根本轮不到他来关心。即便如此,景和还是不愿低下头就那么走,他看着他落在肩头的长发,再度陷入沉思,僵在原地。而屏幕中的浦温瑜还在认真听着记者关于灵感的提问,片刻后言:“或许,荧幕前的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浦温瑜将目光投向摄像头,几乎和景和的视线重合了路径,景和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转身,逃离了暨桐广场中心。
回到单调无光的屋子,景和打开冰箱,里边只剩下几罐啤酒横竖摆着,没有半点犹豫,他拉开扣环,咕咕灌个不停,冰冷的酒液刺得他的牙齿发凉,他放下易拉罐,擦干嘴角滑落的酒珠。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喝酒,一喝便被红热爬满了整张脸,他便没再继续喝下去,本想就那么去床上躺着睡去,但酒意很快蔓延至脑,不费吹灰之力便模糊了意识。
不知怎的,就那么迷迷糊糊地翻出那张名片,对着号码一个一个按着数字,竟拨通了——“喂?”
是熟悉的声音,是想听的嗓音,是磨人的语调,景和开口了:“恭喜你……那么大个屏幕,看起来很成功嘛……”
“景和?”
“我都不知道该编个什么谎去见你……好糟糕。”
“你在哪?”电话另一头的浦温瑜还在参加工作室举办的庆功宴,察觉到景和有些不对劲,和助理打了声招呼便离了场。此时,浦温瑜正靠在会场外的柱子上,他耐心地听着出声孔传来的景和嘟嘟囔囔的酒话,询问着他的地址,景和口无遮拦的全盘托出,这极大方便了浦温瑜即刻前往。
浦温瑜按了按车钥匙,打开车门,一刻不愿远离声筒,“……想你……很……想……”顷刻间,他踩动油门,疾驶出了停车场,他再也等不了了,一秒也无法容忍。
去见景和的路上,下起了蒙蒙细雨,院子里的黄梅不知又会落几朵,不过浦温瑜也顾不上这些,他已经来到了景和家门前,礼貌性地叩响了门,门很快被打开,随之飘来的,是淡淡的酒味,“浦温瑜……?你怎么真的来了?”
浦温瑜看着他脸上的两团大红晕,看来酒量确实不行,浦温瑜向前伸出一只手半揽住他的腰,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景和打断了,“唔,你的肩膀湿了。”他指了指浦温瑜的肩膀,浦温瑜没听进去,不以为意,他把景和向里带了一步,又用另一只手带上了门,门一关,浦温瑜的整张脸就埋在景和的肩颈,烫烫的。
“浦,浦先生?”景和默默承受着他的重量,见浦温瑜没什么反应,便摇了摇他的手臂,浦温瑜的另一只手也揽上了他的背部,将壮硕的景和轻而易举的抱在怀里。
“啊……真是快被你搞疯掉了……我喜欢你……景和啊,真的看不出来吗?还是不想呢?嗯?”浦温瑜似是没把握般地将脸又埋深了几寸,景和感受到了浦温瑜的颤动,烫烫的触感落在浦温瑜耳根上,景和回抱住浦温瑜,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枚吻,浦温瑜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景和感受到自己又被抱着嵌进他怀里几分,怀里的温度是如此真实,还有装着的那颗砰砰跳个不停的心,无不在提醒着他,眼前所见,即是现实,耳边告白的话语,也是如此诚挚。借浦温瑜之口,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他们怀着同样的心境在缠绵不绝的梅雨季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断联,所幸一场接一场的朦胧细雨又总是心软般地将两人连接起来。
“景和啊,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你的住处也是今天才找到的,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了你,喜欢到感觉心时刻在被灼烧。我可以慢慢了解你的,所以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给我一个机会吧,允许我进入你的生活。浦温瑜的声音颤抖着,怎也说不出下句,他在景和无声的默许下贪婪着紧搂他。 窗外的冷风夹着小小一丝雨飘进来,景和顿时感觉有什么刺穿了他大脑,眼前抱着的浦温瑜在他的目光里越发清晰,他贴着浦温瑜发烫的耳朵,小声回答道:
“好。”
……
后来景和才意识到,有了浦温瑜,他便也生活得像样了些,好像真的体会到了生活是个动词,而非口口相传的名词。
由于浦温瑜个子比他高些,伞不得不被撑高,他这才恍然间发现,雨中的暨桐广场竟然那么的美,他往返过无数次的街道,竟是那般的热闹。以及和浦温瑜一起吃他光临过无数次的面馆,点一碗经典拉面,才偶然间品味到为何称其为“经典”。
景和吃得比浦温瑜慢些,在他吃完后,浦温瑜替他擦干净嘴角,邻座摆着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不过,不是出于对他们的惊讶,而是——景和手上的那枚黑色钻戒,美极了。
邻座不知道的是,那颗黑钻戒正是网传的“夜色焚月”未公开款,设计图并未流出,认不出来也不是件怪事。
浦温瑜和景和走出那家面馆,梅雨季还没挨过,淅淅沥沥的雨仍笼罩着街巷,然黄梅已经结果子了,景和掏出今早在前院捡到的掉落的黄梅果,对上浦温瑜投来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有你在,漫长而难挨的梅雨季竟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