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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巧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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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摇摇晃晃,关之被晃得晕晕乎乎,可能是车祸后的伤没好全,关之头一回晕车了。
怀里抱着的袋子里装了三个梨,这三个梨还是水果店老板看他伤没好全,对新员工人情关怀免费给的。
现在他全身上下掏不出几个子,倒是不怕被偷。关之睡得异常安稳。
睡着前他看到一辆骚红色布加迪路过正对着他的窗口,没由来的,他觉得这辆车很熟悉。
“南阳站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谢谢。”
如果关之是醒着的,那么他能看到公交车前面停着一辆眼熟的布加迪,车主从车上下来,上了跟关之同一路的公交车。
江潮生直到上公交的那一刻仍旧是抖着的。他追了公交车两个车站,在第一个车站错过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他们没缘分。
他不敢认,不敢认就那么巧,那么幸运,那透过两层车窗玻璃看到的人正好是关之。关之还活着。
他是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呢?
公交车司机大概有点仇富,他清清楚楚看到江潮生从豪车上面下来,这次他一脚油门踩得比平常快,刚好卡在江潮生踏出步子的节点。
“对不起。”江潮生的声音在颤抖。
他撞到了关之。
关之本来就没睡熟,容易醒,他没有要为难人的意思,对江潮生客气地说了一句,“没事”。
声音懒懒的,没有大的情绪起伏,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态度。
江潮生血液倒灌手脚冰凉,比歇斯底里更让人难受的是平静和疏离。
他不懂关之怎么能那么狠心,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让他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关之以为这个人在为了吵醒自己而愧疚。
拍拍椅子主动发出善意的信号表示和解。
“怎么不坐?没关系的都是小事情,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你别尴尬。”
关之指的是自己被撞到的事,江潮生感觉得到。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他是让关之入狱的罪魁祸首,正常人在意的不应该是从前更大的恩怨吗?
他不信关之会不恨他,否则关之怎么可能一次都不愿见他。
结合关之出车祸的事情,江潮生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正常点。
“你叫什么名字?”
江潮生坐了下来,坐之前问了关之的名字。
关之回答得大大方方的,只是一个名字有什么不能给,说不定人家只是想交个朋友。
“关之,你呢?”
关之还挺想跟这个人做朋友,他帅帅的看着很亲切,谁会不喜欢帅哥。
想到有帅哥主动贴上来交际他就想偷笑。
这可不是他野猪乱拱白菜,是人家自己贴上来的,这让关之负罪感减轻很多。
关之的反问证实了江潮生的猜测。果然,关之车祸失忆了。
江潮生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为关之命大活了下来,也为了他们好像又可以重新开始。
他是没底线的流氓,明知道自己做错了明知道对方恨自己还要趁人之危。管他的,他就要关之这个人,再也不要别人了,他甚至可以不要自己只要关之还在。
“我叫江潮生,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我觉得你好熟悉。”
哎呀哎呀,熟悉的搭讪情节。关之要害羞死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愣在那里,看着眼中的人闪着眼睛,明明是很深邃的眼眸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巴巴委委屈屈。
江潮生见关之没动,而关之从脸部开始发酵的粉红色的印记又一点点蔓延到脖子,他凑近关之说了一个只给关之听的秘密。
“其实我失忆了,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我认识你。”
他是故意凑近关之说话,因为关之脸红了,从前他们在一起时关之看久了他的脸就会脸红,江潮生观察到过却一直不知道原因。
有一次江潮生好奇追问了好久关之也还是不愿意说,最后在江潮生的“严刑逼供”下关之才终于说出是因为每次看到江潮生深情的眼睛就会心跳加速,然后就成了这样。
从那以后江潮生对自己的脸非常自信,故意用脸来魅惑关之,这么多年江潮生早已把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
失去记忆回归纯情的关之又怎么抵抗得了江潮生的攻势。
他慌忙后退半个身位,气自己不争气像八辈子没见过帅哥脸烧得这么快,都快燃出火星子烫到人家了。
来不及深思其中的逻辑,关之自动给江潮生补上了漏洞。
虽然他确实对江潮生没什么印象,“我在这里上班,可能是你刚好住在这有看到我上下班。”并且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在这里上下班了,但是他仍然觉得这个逻辑很通顺。
“嗯,可能是。”
江潮生看关之脸上快烧透了,估计他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爱死了关之这份模样。
白白嫩嫩一点也不像穷苦农村出来的。
他们从一个村出来来到同一个城市打拼,江潮生觉得对不起他,自己挺不是人的。关之那么努力考大学最后整个人生都被自己这个高中辍学的小混混毁了。
想着想着江潮生突然很难过,他们的爱情从前那么美好,却因为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气得他想扇自己一巴掌。一个温热的触感率先落在脸上,却不痛。江潮生觉得心麻麻地快要跳不动的疼,这么好的人被他辜负了。
关之见江潮生低垂着眼很沮丧,本能地抚上江潮生的脸颊。
思及他们两个才认识没多久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手放在腿上手指互相摩擦:“啊,对不起,看你很难过所以我才……我习惯这样安慰人了。”
“没关系,你去找家人朋友问问过往的事?找医生看看,或者跟家人生活一下慢慢就能想起来了。”
关之很努力地用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仅有的恢复记忆小妙招来安慰江潮生,他习惯用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来安慰人。
难过是因为有烦恼,烦恼来源于有无法解决的事情,事情解决了就没有难过了,所以关之认为要从源头安慰人才有用。
他提供的方法挺好只不过问题的源头找错了。
江潮生是蛇,很会顺杆爬。
“我记得的东西不多,为数不多有印象的是你……”
话没说完,公交车播报的声音打断了江潮生。
“盘锦小区站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谢谢。”
关之慌慌忙忙站起来,“我得走了,”他跟江潮生聊得太投入忘了提前到门边等下车。
江潮生跟着关之一起站起来,跟在关之后面下了车。
“你也住这吗?好巧。”
下了车,关之看到一起下车的江潮生,为这份巧合微微惊讶了一下。
“没有,我忘记我住哪了。”
“刚刚话没说完,我想说可以去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吗?”
关之皱皱眉头,让一个只聊了两句话的陌生人进家门有点不符合他和人之间的边界感。
照常理来说不应该这样。
他记得小区旁边有一个酒店,往左看去——江潮生。
江潮生故意靠近关之挡住关之向左时看到的全部视线。
“噗嗤”关之被江潮生逗笑。
“你好呆呀。”
关之笑江潮生的行为刻意又笨拙,江潮生则为关之习惯性的一句话久久不能回神。
江潮生很小的时候就见不得关之受苦。他们山里的孩子有很多除学习以外的事要干,关之家里尤其多。
因为关之爸爸妈妈出去打工只有关之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小小的关之回家总有干不完的家务农活。
江潮生和关之是邻居,他妈妈说关之很可怜,要在学校多帮帮关之。
可是江潮生在学校根本帮不到关之什么,关之学习很好江潮生靠近他只会打扰他学习。
不知道是不是妈妈的教育潜移默化影响了江潮生。
看见关之白白的脸在夏天被溪边的太阳晒得通红、小小的手被冬天在结冰边缘徘徊的溪水冻得发紫。江潮生想要关之过得好好的不要再受这种苦。
他跟人在外面跟人打完泥巴杖回来,每每走在年年修年年烂的石头混水泥的路上往田间看,一个瘦小的背影是他看的风景。
田坎下面总有一个趁搓衣服泡沫不容易溅水花时把作业本远远摆在旁边算数的瘦小的背影。
这是江潮生第一次感觉到命运的不公,第一次感觉到善良带来的心疼。
从那以后他不跟小伙伴玩泥巴杖了,因为手会脏关之不让他帮忙洗衣服,因为他会回来得晚没办法帮关之洗更多衣服。
江潮生像个恶劣的小混混夺过关之手里的衣服,把自己皱皱巴巴的作业本掏出来要关之帮忙写作业。
这个时候关之就会不好意思地说:“你呆呀。”
关之不喜欢说人傻,像在攻击人脑子不好。他觉得是江潮生是呆不是傻,江潮生总能想到各种能对关之好的事,明明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脑子却又偏要一根筋地要对关之好。
他不懂自己有什么好被喜欢的,他没敢问江潮生,怕江潮生意识到他确实没什么意思没什么好爱的。
所以当关之知道江潮生和一个小情人去了酒店一夜没出来他也全然接受。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
现在好了,关之忘记了江潮生的好,一并把江潮生的错都给忘得干净。
他终于又说可以说江潮生“呆”。
江潮生终于又听到关之说自己“呆”。
再听到关之没有嫌隙地打趣自己,江潮生决定此生此世都不要再伤了这个玉瓷娃娃的心。
会疼,两个人都会疼。
江潮生的嗓子像被棉花堵住,鼻子酸酸的,他不想哭所以他忍住了。
抱住关之的肩膀,把湿润的眼眶藏在关之背后:“别让我去酒店。”
“在那里睡不好。”
“在这里我没有家。”
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