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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连续三天,他什么消息都没有回。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盯到发酸,似乎这样就会不期然地弹出他的信息。但是手机一直没有动静,就好像它从来都不会响一样。

      而这个时候,我本该出现在D市的海边,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几近绝望地把自己扔进出租房的沙发里,手机随之滑入沙发的缝隙里。

      已经过去三天了,但那一幕就像生了根一样在我脑子里发酵,我的心里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狂风暴雨雷鸣闪电,随后潮湿一片。

      这是第几次了?大概已经数不过来了。我们间的约会,总是一次又一次被加班开会出差陪客户所打乱。但这一次,跟以往有本质的不同。

      肖平,我的现任男友,就职于F.C.Z,刚升职。他一直都忙的见不到人影,我一直都处在等待的状态——等他下班等到睡着;等他给我打电话,吃一顿本该在两周前吃的饭;等他在一个项目忙完的时候,去看一场正在上映的无论什么电影。

      我开始回想,近一年来我们寥寥可数的见面,能匆匆忙忙打个招呼各自出门上班,已经很不容易。最日常的情况是:他回来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睡着,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

      有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会冒出一个念头,我们的感情或许早就名存实亡了。但我总是谴责自己,安冉然,你不能这么没良心。肖平只是工作忙,他在为了你和他的未来奋斗。

      但近来,我的意念开始动摇——我和他的未来,是真正捆绑在一起的未来吗?

      只要一吵架,肖平就会自觉主动进入冷战状态,每一次我都有一种被分手的错觉。但只要他稍微低个头,我就欢天喜地地迎接他重新回到我的生活当中,绝口不提我们间的龃龉。

      我们俩之间,他一直秉承着打个巴掌之后给个枣子的态度。我则每次只要他给台阶,就乖乖的顺着杆子往下爬。有的时候也忍不住骂自己,怎么这么犯贱?

      唯一例外的一次,是因为他踩到了我的底线:他认了个所谓的干妹妹,那个女的一看就是盛世绿茶,可他非说我对人有偏见,要介绍我们认识,多接触之后,就会对她改观。然后,在我生日那天,盛世绿茶打电话给他说自己病了,没人送她去医院,肖平送她去医院,把我一个人扔在餐厅里,气得我一个朵星期没搭理他。

      他结束冷战的方式是:订一间平时不会去的高级餐厅;买一件价格不菲的礼物;赌咒发誓再也不联系外面的“野花”。

      当然不是每一次都是他低头,有时候他会毫不留情地当面抱怨:他是为了未来打拼,而我纯粹是因为闲的蛋疼,才会总是冷不丁给他找茬。

      而我们这一次的吵架,如果没有后续的插曲,大概也不会逃出这样的惯例。

      我已经快到机场了,收到他的微信——我还在加班,项目实在走不开,旅行取消吧。

      现在面对他时不时的爽约,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对我造成致命性的冲击了。大多数时候,我可以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淡定地回他消息,“没事,工作要紧,你先忙。”

      但这一次,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冲上了天灵盖。在出发前,我特意发了微信提醒他航班号和时间,甚至在我上地铁的时候,还给他打了语音电话。

      我火速拨通了他的电话:“你到底什么情况!不是早就请好假了?!你们公司除了你就没人了吗?”

      他很不耐烦地回应:“我也没办法,项目出了问题。老板在,不说了! 有空给我打电话,你不如看看机票住宿能不能退掉。”

      我觉得他是疯了,再有两个半小时,飞机就该起飞了。除非航空公司是我爸或他爸开的,否则鬼才会退钱给我们!但酒店,说不定还有退的可能性。

      挂了电话马上联系酒店退订,被告知当天无法退,后面几天的需要扣20%的手续费。我一阵肉疼,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损失了我将近一个月的工资。

      处理完退订之后,盘算着去商场逛一逛买套护肤品。随着旅行的取消,原本旅行回程去日上免税店囤护肤品的计划,也完美宣告破产。

      商场的价格比日上贵了30%还不止,我心疼自己并不丰厚的钱包,同时抱怨肖平的不靠谱。

      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买的时候——毕竟才损失了一笔旅行费用,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就在斜对面的香奈儿柜台,一个妖艳异常的女人一手挽着肖平的胳膊,一手指着一只粉嫩的包。不知道肖平说了什么,那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头一歪搁在了我的专属“副驾驶”上——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肖平总愿意我揽住他的胳膊,把头搭在他的左边肩膀上,他笑着说没买车前,他的肩膀就是“副驾驶”位,不会让其他女人靠。

      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稀薄,肺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呼吸困难。

      我有一瞬间的眩晕,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号称为了我们的未来,在公司彻夜赶项目的伟大男友。

      甚至,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幻像,这个长得像肖平的男人,并不是他。

      我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给肖平打电话。

      在手机彩铃——是我喜爱排行榜上排名第二的歌Lou Reed《完美的一天》——快播完的时候,对面的男人接起了电话。

      “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他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和几不可辩的心虚,“当然是在办公室。你没事别总给我打电话,让领导看见了不……”

      他转过身来,“好……”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显然愣了一下,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给他一个巴掌,而是转身就跑。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狗血的背叛会赤裸裸的眼见为实,明明很想哭,可是眼角却干涩的需要滴眼药水。

      也许我早就知道我们间的感情只剩下虚假的躯壳,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只要有一个可以躲避的理由,我就像是遇到风暴的乌龟一样,可以缩进壳里面。

      但这一次,亲眼看到他挽着一个女人,在久光里买香奈儿包包。

      这个像核导弹一样的事实击垮了我。

      “不给我个解释吗?”简单的几个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哆哆嗦嗦的按下发送键之后,抑制不住的全身发抖,全身的毛孔张开,仿佛都在叫嚣“安冉然,你能有出息点吗?”

      其实我都不知道,如果他给我一个借口,我会不会一如既往当做那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我茫然地坐在沙发上,努力地回想能够证明我们依然相爱的证据,但似乎只剩下一片空白。是谁说的,相爱过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

      筋疲力尽地靠在沙发上,其实我们之间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就好像每天醒过来迷迷糊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时候我习惯了喝一杯温水,习惯开着电视当作白噪音,在他晚回来的时候给他留门……他,也成为了我习惯的一部分。我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这个我并不熟悉的城市里给予我安全感。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我紧张地发抖,抓起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恭喜你获得38000元奖金,请于7月3日之前到深圳市领取奖金”,该死的垃圾短信仿佛在嘲笑我的悲惨。

      我恨恨的把手机扔在一旁,没想到自此之后连垃圾短信都不再光临。

      就这样结束了吗?

      肖平甚至连一句正式的分手都不肯给,第一次觉得这段恋情满目疮痍,如此不堪。我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满脑子里被热恋时候的甜言蜜语和吵架之后的悲情音乐来回冲击,头疼欲裂。

      这几天夜里都是睡了醒,醒了再睡,各种各样的梦境绵延不断。从跟肖平在一起,义无反顾地离开X城来S市发展,最初的甜蜜到现在的冷漠,再到商场里的那一幕,像不连续的电影片段一样,穿插着来回播放。

      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自己没有一时兴起去逛商场,这样他仍然是那个为了我们未来打拼而顾不上我的好男朋友,我仍然可以为了一点小事跟他吵架。

      手机突然响起来,难道是他终于幡然悔悟,打来求我原谅,还是想要告诉我一切都不过是个误会,那个女人不过是他的远方表妹?

      人在倒霉时不能乱撒脾气,被我扔出去的手机卡在了沙发缝里。我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解救它,手却卡了进去。铃声不依不饶地响着,终于在无人应答的无奈中归于平静。

      经过跟沙发的一番奋力搏斗,最终手和手机都拔了出来,只是手肿成了猪脚。与此同时,手机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重新响起。

      我来不及看,抓起电话“喂”了一声之后不再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至于泄露了自己的胆怯。

      “Monica,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explain吗?旷工三天,你是不想干了吧?!”电话那头响起尖锐的女声。

      没错,那个叫莫妮卡的倒霉蛋是我,电话那头是我那位提前进入更年期的女老板露西黄。

      “老板,我跟您请过假。”我几乎是有气无力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公司里没有人知道露西的中文名叫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过,当然也没有人不识相的去问这个无关轻重的问题。

      公司人最津津乐道的是她的与众不同。别误会,不是有个性,更加跟特立独行扯不上关系,是一般人完全无福消受的那种不同:露西绝对算得上公司近代史上的一朵奇葩,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她却一直把自己当做二八少女,从穿着打扮到说话措辞都让人接受无能。

      当然,她从来吝于在我面前表现这一面,我只能看见她更年期老妇女的做派。

      我原先一直纳闷,外企不是号称对人要求颇高,露西这种完全没有外企气质的人,怎么还能居于高位?自从兼任了她的助理之后,经常能听见她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对着电话大呼小叫——被训斥的当然都是像我这样的倒霉蛋或我们的供应商倒霉蛋。

      然而,不得不承认,我也见识到了露西把所有跟她有关的事情都办漂亮的本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的外国老板每次来中国,都非常乐于接受露西的各种安排,并大肆赞扬中国区的员工素养。

      我把电话拉开一段距离,免得我的耳膜受到不可逆的物理性伤害,但于事无补,完全阻挡不了听筒里高亢具有穿透力的声音,“我不可能批过你的假期!赶紧给我滚回来加班!”

      “Lucy,麻烦您看下邮件。”我努力回想着她回复我邮件的时间,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系统上我批了吗?!”电话那头咄咄逼人的口吻让我的脑袋疼痛值飙升。

      我愣了愣,想起来她口头批准过我的请假申请,而给她写的邮件里我曾提到“请假申请已在系统提交,请您届时审批”。

      她有没有邮件回复批准假期,或者邮件回复了我的请假却没有系统审批?我开始在脑子里搜刮,一无所获。

      我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看到过她的审批记录,抑或我实在沉醉于即将开始的美好假期,压根不记得去查阅邮件和系统;至少目前的情况是:露西眼中子虚乌有的请假,我脑海中已然是板上钉钉的审批完结,两者完全没达到平衡。

      Whatever,现在请假事件已经成了罗生门。

      电话里继续传来她喋喋不休的声音,像一只苍蝇一样在我耳朵边嗡嗡叫:“我交给你的办公室年度行政预算,你做到哪儿去了?! Performance这么差,还不赶紧给我死回来加班!不想干的话,有大批人等着。”

      “你给我闭嘴!”我脑子都快炸开了,冲着话筒大声喊,完全忘记了那头是无比记仇的女巫上司。

      露西一下子没了声响,估计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了。几秒钟之后,她以前所未有的冷静说了一句“明天一早到我办公室”之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安冉然,干得漂亮。失恋还不够你衰的,竟然对着老板大吼,非得当个双失青年才肯罢休吗?置之死地而后生,人生重新开始?做梦去吧,tomorrow is another day,没错,明天是万念俱灰的一天。

      我无力地瘫在地板上,满世界都奏起哀乐。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都弥漫着哀伤,墙壁上的钟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清清楚楚地提醒我离明天只剩下六个小时。

      躺进浴缸割血管,还是关紧窗户打开煤气,哪一种死法会更干脆利落一点?如果这样能把过去一笔勾销的话,我宁愿重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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