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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佩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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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11点,陆明渊从三楼书房出来,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他刚结束了跟陆寰的谈话,筋疲力尽。
16岁那年,陆明渊在国际奥林匹克数学赛事中拔得头筹,国内外顶尖高校纷纷向他抛出提前录取的橄榄枝。
陆明渊最后选了大洋彼岸的A大金融系。原因无他,A市是陆家在海外的生意重镇,陆明渊想要坐稳第三代掌权人的位子,从A市入手,是个绝佳开端。
陆寰要求他学业、生意都不能放,因此他把一天掰成两天过,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公司学生意,从实习生做起,一点点触摸陆氏帝国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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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渊往卧室的方向走,路过楼梯处,看到客厅还亮着光,便走了下去,发现方仪还在沙发上坐着。
“妈?怎么还不去睡。”
方仪闻声,放下手中的书,唤陆明渊来坐。
陆明渊笑了一下,“我去找我爸前,不是都跟您汇报完了?”
方仪摘下眼镜,微笑道:“那是说的你的事,现在咱们聊聊书昀吧,妈觉得,你对他有些太冷漠了..”
陆明渊脸色沉了下来,“聊他干吗?我直接查他就是了。”
“查什么?”方仪很诧异陆明渊怎么会用“查”这个字眼。
“这小孩心思重,不简单。这个时候来咱们家,很难说没有别的目的。”
“目的?你怀疑书昀来咱们家跟你二叔有关?”方仪语调微微抬高,一脸的不可置信,接着道:
“明渊,这次你确实想多了,书昀就只是艳芳的儿子而已,而且不是他要来的,是我要他来的呀..”
陆明渊没说话,仰靠在沙发里,听方仪继续说。
“我第一次见书昀,他只有七八岁,艳芳领着他来咱们家道谢,明明跟你弟一样大的孩子,却非常懂得察言观色,不见一丝稚气…”
方仪顿了顿,静静地等待客厅里的古董钟表撞出12下声响,继续道:
“第二次见,就是他趴在艳芳的遗体边上了…那个恸哭,痛彻心扉啊,我站在一旁,瞥见他胳膊上全是他那个混账爹抽出来的新伤旧伤…”
陆明渊给方仪递上纸巾,温和说道:“妈,你太善良了。”
方家是京市名流,方仪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甚至可以拥有嫁给爱情的特权。与陆寰成婚后,他便给她打造了一间更为坚固的温室。
“但我就怕你太善良,”看着方仪擦干眼泪,陆明渊道,“李书昀的身世你早就讲过,我知道他可怜,但可怜,不代表没有问题。”
“爸一向想让你开心,他今年刚坐上轮值主席,也顾不上这些琐事,”陆明渊眼神一暗,神色倏然紧绷,声音更加低沉:
“之前每次换位都不太平,爸上一届轮值时,明宇才五岁,不就差点…”
“别说了!”方仪急忙握起陆明渊的手,语气急促道,“别说了,你弟没事,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
陆明渊不再说话,客厅里只有“嘀嘀嗒嗒”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
“总之,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得不多心。”
“至于我二叔..”陆明渊笑了一下,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的五官晦暗不明,“我可从来没说过怀疑他。”
方仪的肩膀微微塌陷下来,手里紧紧攥着湿掉的纸巾,一时间竟然无法言语。
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才19岁,但已经具有掌权者风范和深沉心思的儿子,她只感到五味杂陈。
陆明渊的肩上背负着太多太多,在本该享受花季的年龄,却一步步踏入权力争斗的暴风眼。
她心疼极了,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奈何。
因为这是一个她早就明白,但一直在刻意忽略的事实——
这就是陆家子嗣的既定命运。
方仪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陆明渊的头发,黑、密、不柔软,跟陆寰的如出一辙。
她还能怎么办呢?
只得无奈地开口道:“好,我知道了。按你的想法做吧,”她又握了一下陆明渊的手,郑重道,“但一定,不要做伤害书昀的事。”
陆明渊回握住方仪的手,笑道,“妈,我只是查他,又不是要害他。如果他真的没事,家里养他几年又何妨?我绝不会再阻拦。”
方仪突然想起今晚李书昀在门厅等他们回来的样子,心酸又愧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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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宇第二天一大早是被他哥踹醒的。
“谁他妈…”
刚骂骂咧咧地睁开眼,看清眼前人后一下子住了嘴。
“哥?”
陆明渊又抬脚踹了下床上人的屁股,“吃个早饭,半小时后,击剑房见。”
“烦死了!!”
陆明宇对着他哥的背影无能狂怒,但还是乖乖地坐起了身。
他从小跟着他哥学击剑,他哥是真喜欢,但他就是想缠着哥哥玩。
陆明宇从小就在哥哥耀眼的光环之下长大,但他一点也不嫉妒,他发自内心的仰仗、信赖这个哥哥。
陆家三代,族人众多,家家都想成为陆氏集团的掌舵者。外人都羡慕他们所谓的豪门生活,但真正活在其中,才知道有多复杂、冷漠、龌龊。
陆明宇从小便知道,必须要跟哥哥站在一起,保护好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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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他来做什么?”
陆明渊刚擦试完佩剑,抬头就看到了站到门口的两人。
“之前书昀看我练剑很感兴趣,我说了要教他呢,但哥你在,还用得着我教嘛!”说罢便自顾自地带着李书昀进了门。
其实李书昀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他架不住陆明宇的热情邀约。
之前他被陆明宇带着玩了几次,陆明宇甚至找出了陆明渊几年前的击剑服要他穿。
今天早上,他刚准备下楼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就被陆明宇敲开了房门,说要带他练剑。
看着陆明宇亮亮的眼睛,他握了握贴着创口贴的右手,没有拒绝。
谁知道教练竟是陆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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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昀低着头跟着陆明宇走进房内,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好在陆明渊将他当成空气,没看他一眼,抬手就把面罩扔给陆明宇,催他换上衣服热身。
李书昀贴着角落站着,静静地看着陆氏兄弟开始比划。
陆明渊身着击剑服、手执佩剑,很像电影里的中世纪骑士。
陆明宇也是真的练过,举手投足之间能看出基本功,但在陆明渊面前就成了三脚猫功夫,几次被他哥利落地挑掉佩剑。
“陆明宇,不好好练就滚。”
面罩之下的声音带着些许愠怒,听得李书昀默默站直了身体。
“诶哥,别生气嘛,我太久没拿剑生疏了,要不你先带书昀玩玩,我再自己练练。”
陆明宇摘下面罩,边说边朝李书昀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穿上击剑服。
李书昀看着这人的眉毛都快挤出火星子来了,便慢吞吞地穿上一旁的衣服。
这是陆明渊十四五岁时穿的衣服,李书昀穿上虽然大小合适,但他身形还是要瘦很多,击剑服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书昀,拿着!”陆明宇将佩剑塞到他手中。
剑很沉,即使戴着手套,掌心的伤口仍然被压得刺痛。
陆明宇在身后推了他一把,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
陆明渊还站在房间中央的软垫上,他双腿微微岔开,将佩剑抵在脚下,整个人显得优雅又矜贵。
昨晚是国王,今天又成了骑士,李书昀正感叹上帝造人的手艺之精湛,突然,
“唰!”
只见对面那人的剑迅速划过空气,直接指向他的脸。
李书昀全身僵硬地屏住了呼吸,面罩前的剑尖,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三十公分。
被精心保养过的剑发出凛冽的寒光,即使是戴着面罩,也有些刺眼。
他额角上的汗一下子就滑了下来,右手下意识攥紧了剑柄,伤口已经完全崩开了,血又汩汩地流了出来。
“哥!”
陆明宇向前跑了两步又顿住,讶异地喊了出来。
“你为什么来陆家?”
陆明渊向后退了一步,收起佩剑,不带一丝情绪地朝对面人道。
李书昀还怔在原地,迟迟未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因为书昀很可怜啊哥,所以妈才…”
“闭嘴,”陆明渊摘下面罩,汗湿的头发给他增添了几分凌厉感,他朝着正对面的人道,“你说。”
李书昀的右手掌心一片濡湿,伤口与手套内里摩擦的生疼,这种疼痛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他慢慢开口道:
“我妈死了,我爸是畜生,我未成年。”
他放下佩剑,摘下手套,继续解释,“方仪阿姨看我可怜,就是这样了。”
伤口还流着血,手套边缘被蹭上了红色,醒目又碍眼。
李书昀拿着手套,羞愧地朝对面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明渊哥,把你的手稿弄脏了。”
然后又对着一旁的陆明宇抱歉地笑了笑,“我会洗干净的。”
“怎么弄的啊!”
陆明宇吓了一跳,纳闷这人戴着手套怎么还弄出了伤口。
“这么多血,我让刘叔给你处理一下!”他上前看了眼李书昀的伤口,边说着边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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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气被蒸腾,味道扩散到房间中,陆明渊用手指蹭了下鼻尖,沉声道,
“你昨晚弄脏了地板,刚才弄脏了衣服,现在,你的味道又弄脏了我的房间。”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李书昀,你最好安分一点。”
他缓步走到李书昀面前,血腥味更浓了,忍着心底的不适,淡淡扫了一眼对方,
“还有,我不是你哥,”陆明渊微微眯起眼睛,“请你自重。”
李书昀往后退了两步,身体贴在墙上。
他想起自己上赶着喊的几声“明渊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啊,他算什么?
在陆家住了三个月,他就被陆家人对他的好冲昏头脑了吗?真把自己当成陆家的一份子了?
李书昀的脸通红,他使劲攥了下掌心,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陆明渊的眼睛,
“对不起,我会安分守己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