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小熊安妮1

14、演出

　　“先生，你在哪儿呢.......？”
　　那个沾染了哭腔的尾音，让顾清扬一下子跌入回忆里，湿了满身。
　　那个被理智霸占得严丝合缝的大脑，像枯木一样，自上而下，一点点裂开。
　　“我.......”酒气上涌，他瞬间被一种酸软的情绪淹没，担忧，参杂着心疼，单音节竟然破了音，哑在嗓子里，眼角渗出一两个血丝。
　　就在这时，他余光撇见卫生间的门打开，张总从里面走了出来，朝他打了个手势。

　　不能再说了，再说那个叫理智的堤坝觉要被洪水冲开了。
　　他断然决定把电话摁断，眨眼间把自己心中涌动的情绪隐去，给张总递了一个滴水不漏的笑容。
　　他只允许自己被情绪左右一秒。
　　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了。

　　天已经黑透了，残月悬挂在天上，像淡淡的吻痕。
　　司机用疑惑的目光，悄悄觑着看着坐在后座的客人。
　　一身酒气，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三个扣子被暴力地扯开，歪歪扭扭地皱在一起，露出大面积利落的锁骨，打理过的发丝有些凌乱。
　　眼睛已经失去了聚焦，深黑的瞳孔放大，蒙了一层雾气，有点茫然地看着前面。
　　就算邋遢成这熊样，他也不显得轻挑。
　　他坐得很直，翘着腿，那双深黑的眼睛自始而终地盯着一处，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感。
　　上车他就只说了一句话。
　　“五棵松华熙。”
　　司机立即了然，今天晚上已经载了不少客人去那里，好像是有个著名的音乐节今天举办，
　　人家都是带着物料和应援，开开心心咋咋唬唬地去。
　　就他特别，连个包都没带，一个人，一身商务打扮，还醉成这熊样，也不知道他跑到那价格不菲的演出那儿干嘛去。
　　怕不是没买票过去耍酒疯的混蛋。

　　顾清扬从车上下来，寒风拍了他一脸，昏昏沉沉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会儿。
　　等人来接他。
　　很快，赵志谦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怒气冲冲，隔老远就能听见他的怒吼：“顾清扬！你死哪儿去了？”刚一走进，就被一股浓重的酒气拍了一脸，当即横眉立目：“我操，你上哪儿鬼混去了？喝成这样。”他一把挽住顾清扬的腋下，一边带着他走，一边骂：“阮音找你半天，你个混蛋也不接电话。”
　　顾清扬被他吼得耳根生疼，听到一个名字心里颤了颤，昏沉的脑袋分析不出原因，只觉得心里难受，因此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嘘，小点声，头疼。”
　　“你.......”赵志谦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顾清扬被拽到会场里面，瞬间被人声喧嚣淹没。
　　赵志谦在只允许工作人员进入的场地，给他找了把椅子，把顾清扬扔那儿，虽然动作跟扔垃圾差不多，但安排得确实绝佳的好位置，既能看到外面的演出，也没人能踩到他。
　　他一边给他拎椅子，一边骂：“哎，你在这儿坐着，别瞎跑，被踩着可没人给你收尸。醉成这样，过来添什么乱！”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给个醉猫施舍了个大衣盖上。
　　一个工作人员看到他，急匆匆地跑过来。“赵哥，您去哪了？怎么了吗？”
　　赵志谦没好气地说：“没事儿，收拾一个喝醉了的流浪汉。”

　　顾清扬喝醉的样子沉默又安静，不会耍酒疯，看上去比他清醒的时候好相处很多。
　　他坐在椅子上，震耳欲聋的歌声和人群的欢呼声像潮水一样退去，到最后吵闹的声音就像催眠用的白噪音，在他耳边隔了层玻璃似的，犹在远方。眼皮粘了层胶水一样，每次睁开都费劲，意识模模糊糊，要沉入大海。
　　恍恍惚惚中，人们好像缓缓归于安静，野狗似乱窜的灯光缓和下来。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旋律响起，躺在椅子上犯困的顾清扬被电流击中了一下似的。
　　眼前的大屏幕蓦地显示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顾清扬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认真得像艺术家端详大师的画作。

　　他穿着深蓝色卫衣，显得皮肤瓷白。鼻梁高挺，从侧面看显示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发型被精心打理过，刘海前的碎发微微遮挡了眼睛，显得他眼窝很深。
　　但他好像不太开心，失神地环视舞台周围，然后自顾自地垂下眼睫。
　　他好像化了点淡妆，在高清摄像机的拍摄下，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轻轻垂眼，显得有些可怜，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真好看。
　　顾清扬坐起身，用眼睛刻画出他的样子。
　　酒精泡软了他冷硬的外壳，露出柔软的内核来。
　　从舞台上传来的歌声，流淌着哀伤的情绪，他像吃了一颗没熟的蓝莓，汁水顺着他的喉咙落下，酸涩一片。
　　你别哭了，你哭得让我好心疼
　　想唱歌我给你铺路，
　　想要星星我去给你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