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珀》金銮子

15、纠缠

　　李蓝珀只是有点小感冒，家里人发现得早，让他吃了药喝了姜汤又在家里休养一天。第二天他已经好了，早上去了书店。
　　秦洵渊到医院输完液也去了书店。
　　“蓝珀。”
　　李蓝珀在擦桌子，听到熟悉又因感冒而沙哑的声音猛然回头。秦洵渊戴着防传染的医用口罩，拿着一个保温杯，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秦洵渊关心道：“蓝珀，你感冒好了吗？”
　　李蓝珀点点头，道：“秦先生来有什么事儿吗？”
　　“我给你熬了姜汤，现在喝温度正好。”
　　李蓝珀看看他，又看看保温杯，神色中都是不可置信，秦洵渊从不进厨房，他怎么会给自己熬姜汤？

　　秦洵渊第一次做姜汤，还是送给心爱的人，脸上的羞赧连口罩都挡不住，耳朵微微发红，道：“我第一次做，你别嫌弃，但我尝了，味道还可以。”
　　李蓝珀嘴唇微动，目光定定地看着秦洵渊，似乎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秦洵渊见他不动，心里越来越没底，心脏剧烈跳动，额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想：蓝珀会接吗？
　　“蓝珀？”秦洵渊低声叫了他一声。
　　李蓝珀从神游中回过神，不舍地看了一眼浅蓝色的保温杯，长长叹了口气，淡淡道：“秦先生，我的感冒好了，你拿回去吧。”
　　秦洵渊有点手足无措，喃喃道：“好了就行。”他保持着保温杯递出去的姿势，又温柔道，“那你可以拿它当水喝。”
　　李蓝珀抬头注视着他，平静的目光中全是疏离客气：“不用了。”

　　秦洵渊的心像是被他的目光狠狠刺了一下，以前蓝珀不会用这种冷淡的神情看他，可是现在得到一个温柔的目光都成了奢望。
　　秦洵渊缓缓地收回保温杯，恳切道：“蓝珀，我会学做饭，以后我做饭你吃好不好？”
　　李蓝珀神色未变：“秦先生，您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了。”
　　这句话堪比当头一棒，秦洵渊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他的鼻子一酸，牙关发涩，抓住转身要走的李蓝珀，嗓音沙哑、声音颤抖道：“蓝珀，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待你。你看，”他伸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素雅的铂金婚戒，“这是我们的婚戒，我找出来了，以后都不摘下了。”

　　李蓝珀看了一眼那枚熟悉又陌生戒指，原本他有一枚款式一样但小了一号的，那五年他从未摘下来过，可秦洵渊婚后一直没有戴这枚婚戒。他问过一次，那时秦洵渊给他的回答是：“不喜欢。”
　　秦洵渊不喜欢岂止是这枚戒指，更不喜欢自己。

　　李蓝珀挣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转身往里走。
　　他的腿走不快，秦洵渊两步就追上了他：“蓝珀，你相信我。”
　　李蓝珀猛然停下，抬起左手给他看，五根手指白皙柔嫩，无名指的指根空空荡荡。
　　秦洵渊抓着他的手颤抖地问：“婚戒呢？我们的婚戒呢？”
　　李蓝珀抽出手，平静道：“离婚那天，我扔了。”
　　“扔了？”秦洵渊好像一时间丢了三魂七魄，手还维持着抓的姿势，呆呆地看着他，重复道，“扔了？怎么会呢？你那么喜欢那枚戒指。你扔哪儿了？我去找。”
　　“大马路上，找不到了。”李蓝珀偏过头，低声道，“秦先生，放过我吧。”
　　秦洵渊吸了吸不太通透的鼻子，坚定道：“蓝珀，我会把你追回来，与你偕老，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改变。”

　　直到听见秦洵渊离开的脚步声，李蓝珀才看向他挺拔的背影，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竭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而眼眶中满是将要落下的泪水。
　　严爽回来就看见李蓝珀通红的眼睛，连忙道：“你哭了？”
　　李蓝珀摇摇头：“没有。”
　　严爽靠在柜台上，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打量道：“眼睛都通红的，是不是那个秦洵渊又来纠缠你了？”
　　李蓝珀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严爽双手抱臂，气汹汹道：“我就应该等会儿去上厕所，又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这次他又来干什么？”
　　“送姜汤。”
　　严爽冷哼一声：“算他有心。”
　　她看李蓝珀空空如也的手，就知道他没送出去。

　　秦洵渊坐进车里，打开二人的结婚证，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温柔眷恋的抚摸照片上的李蓝珀，他的目光里都是滚烫的爱意，专注的神情不像摩挲冰凉的照片，而是身体温热的活人。许久，他合上证件，拨通了叶瑄的电话：“小叶，定做一对婚戒，尺寸和样式我一会儿发你。”
　　“好的，秦总。”

　　——

　　接下来半个多月秦洵渊的感冒渐好，跟打卡上班似的天天到蓝珀书店晃悠，来的时候给李蓝珀带他新学的各种食物饮料，但一次都没送出去。
　　李蓝珀不胜其扰，有时候恨不得关门大吉，但是他开了这么多年的书店又舍不得真的关门，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去店里一趟。

　　他不去店里的时候，秦洵渊就到他家找他，不过每次连大门都进不去。
　　李蓝珀这甩手掌柜一当，严爽的工作就增多了，不仅要整理图书、录入系统，还要打扫书店卫生。工作多点没什么，反正李蓝珀开的工资也高。
　　李蓝珀尽量避着他，他怕时间一长自己会被磨得心软，又回到以前被羞辱无视的日子。

　　——

　　孟春之时春风和煦、气候宜人，李蓝珀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剥花生种子，轻柔温暖的风拂过白皙的脸颊和细密的黑发，吹得李蓝珀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云岫想在后花园的小菜地种点花生，等收成了煮着吃。
　　花生种子买回来但是云岫没时间剥，李蓝珀反正无事，便揽下了这活。
　　花蕊蜷在李蓝珀的腿上睡觉，李蓝珀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敢乱动，手上剥花生的动作不停。

　　高伯跑进后花园叫他：“小少爷！小少爷！”
　　李蓝珀放下红色饱满的花生种子，抱起睡得正香的花蕊，离开亭子，道：“高伯，什么事儿？”
　　高伯在偌大的后花园看见他，三两步快跑过去：“小少爷，让我好找。”
　　李蓝珀柔声细语道：“我在凉亭里剥花生，你找我什么事儿？”
　　“任少爷来了。”
　　李蓝珀疑惑道：“任大哥？”
　　高伯点点头：“任少爷刚来，在客厅呢。”
　　李蓝珀不疾不徐道：“那我现在过去。”

　　任梧南坐在沙发上喝茶，李蓝珀进了客厅，把花蕊交给高伯，走到任梧南面前：“任大哥。”
　　任梧南一见他便站了起来，神色柔和，彬彬有礼地笑道：“蓝珀，我回来了。”
　　听了这话李蓝珀呆愣了一瞬，才迟钝地想起半个多月前任梧南好像说过他要出差。
　　李蓝珀道：“回来就好。”
　　任梧南拿过茶几上的手提袋，道：“给你捎的礼物。”
　　李蓝珀并没有接，微仰着头看儒雅随和的人，认真道：“任大哥，你真的不用给我买礼物，我什么都不缺。”
　　“我知道。”任梧南眼底的笑意更深，“我看到这个就想到了你，看在我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份上，总得赏个脸收下吧？”
　　李蓝珀不擅长拒绝别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婉拒，生硬的拒绝又说不出口，只叹了口气，道：“好吧，谢谢任大哥。”
　　“不用谢。”
　　李蓝珀又强调道：“以后真的不用给我买礼物，我真的不缺。”
　　任梧南笑盈盈地点了头，说道：“好。”
　　任梧南请他出去玩，李蓝珀答应了，他把礼物给高伯，让他放到房间里，晚上他回来看。

　　——

　　任梧南的车停在峥岫园门口，他刚刚护着李蓝珀坐进车里，就见秦洵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猛地推开他，打开车门把李蓝珀拉了下来：“蓝珀，别坐他的车，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李蓝珀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行拽下车。他的脚没站稳，腿又受过伤，使不上劲儿、平衡能力减弱，毫无预兆地“咚”的一声跌坐在光滑平整的地面上。
　　任梧南和秦洵渊都吓到了，抢着去扶他。

　　秦洵渊伸手要揽着他的腰扶他起来，却被李蓝珀用尽全力推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仰头看向秦洵渊的目光中全是愤恨与怒火：“秦洵渊！你能不能别来缠着我！”
　　秦洵渊一怔，扶的动作僵在半空，他自责地想：“都是因为我，蓝珀的腿才会瘸，才会站不稳。”
　　任梧南小心地扶起李蓝珀，又轻轻拍了拍他身上沾染的尘土。
　　秦洵渊黯然地收回手，垂头乖乖站在李蓝珀面前，嘴唇嗫嚅，又轻又小的声音听着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我想你带你去吃饭。”

　　李蓝珀轻轻挥开任梧南的搀扶，往秦洵渊面前走了一步，无波无澜道：“秦先生，今天我们把话说开了吧。”
　　秦洵渊深情地看着他，心脏传来细密的疼痛，他知道最后的判决还是到了。

　　李蓝珀微微抬头看着他，灵动的小鹿眼里面全是抑制不住的悲伤：“秦先生，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秦洵渊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李蓝珀又道：“你知道你曾经怎样羞辱我吗？”
　　秦洵渊的眼睛覆了一层晶莹的泪水，他悔恨交加，恨不得能穿越回那几年，狠狠给自己几巴掌。他的喉头微动，嗓音颤抖，哽咽道：“我…知道。蓝珀，我错了，你相信我，我以后……”
　　“没有以后了。”李蓝珀的脸颊滑下一道晶莹的泪珠，悲哀又绝望地看着他，“那天晚上的事儿还有第二天给我发的消息，让我彻底死心了。”

　　秦洵渊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浑身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神色茫然无措，泪水滚滚而下。
　　李蓝珀继续道：“如果我早知道你娶我只是想利用我，我死也不会嫁给你。那五年我以为只要我对你好，按照你的话做你就会对我好，我甚至异想天开你能爱上我。我是个傻子，但我知道自爱，这五年来的侮辱让我无法原谅你。秦先生，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秦洵渊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腿重得好像灌了铅，迈不开一步。他颓然地看着李蓝珀和任梧南说话，但他面前像是矗立着一面透明又厚重的隔音玻璃，丝毫听不见二人谈话的内容。
　　李蓝珀没再上任梧南的车，径直往峥岫园走去，扶着将军门的门框艰难地迈过门槛进了大门，随后消失在风雨连廊的拐弯处。秦洵渊的视线随他而动，眼中只有那个走路跛脚、纤弱单薄的身影。
　　任梧南同情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秦洵渊，无声地叹了口气，启动车子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