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yurt

34、一门之隔

　　第一日。
　　马车穿过了一座小城镇。
　　一个布满灰尘与雾蒙蒙的地方。
　　人人都包裹好全身，不露出一块肌肤，只留了一个小小的洞以供呼吸。
　　“这是在做什么？”阿维图斯问，“因为羞于展现自己吗？”
　　“不，因为尘埃极重。”克莱尔道，“这会使人类生病。”
　　“那为什么要住在这里？”阿维图斯问。
　　“因为要谋生。”克莱尔道，“这些人要赚取金钱来生活。”
　　“但在这里干活反而会夺走生命。”阿维图斯道。“这很矛盾，不是吗？”
　　“因为...”克莱尔道，“因为这些人别无选择。”
　　“为什么这些人类还活着？”阿维图斯趴在窗户上向外看，“这完全脱离了自由的生活。”
　　路过的人想抬头看，却又因惧怕而低头。
　　这定是一位大人物的车子，是小人物不可直视的。
　　克莱尔咽了咽口水，道，“因为...别无选择。”
　　“这些人类的生命并不在自己手中。”阿瑟玛道，“而是由很多根看不见的丝线缠绕。”
　　“有时，”西恩道，“有时不管你想不想选，有一股命运的推力仍会把你推向那唯一的选择，再也无法回头。”
　　“我感到很同情。”阿维图斯道，虽然她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因为人类矛盾、曲折的生活。人类不为此而迷茫、困惑吗？”
　　第二日。
　　“我饿了。”
　　“你很久没说过这句话了，阿维图斯。”
　　“因为那时我回家了。”
　　马匹在布满碎石子与黄沙的路上奔跑，这里的杂草都渐渐变为枯黄色。
　　路上的人只穿着单薄的麻布上衣和不过小腿的宽松裤子，都紧紧贴在背、臀上。
　　“我想要一些干净的血液。”阿维图斯忧郁道，“西恩，你有酒吗？”
　　“没有，我戒了。”
　　“我应该为你鼓掌的，但我没有心情。”阿维图斯的睫毛颤了颤，“外面的人在干什么？”
　　“我听说这是一个搬运石头的城镇。”阿瑟玛道。
　　那些人都用愤恨的眼睛注视这辆马车跑远，纵然汗水从额头淹没了眼眶，但其中的恨意仍像青蛙的舌头般准确、直接。
　　“这里的人类也像昨天见到的那般苦吗？”阿维图斯问。
　　一位壮硕的女性推着一辆载满碎石的车缓缓向前。
　　“我不知道。”克莱尔道，“据说距离中心越遥远的人，罪孽越是深重。”
　　“为什么？”阿维图斯观察那名女性，她没有同旁人一样仇视这辆车，或许她只是太累了，没有力气抬头。
　　“因为越往外的人，受的苦越多。”克莱尔道。
　　“嗯？”阿维图斯发出气声，“这是什么人类发明的原理？”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解释权。”克莱尔道。
　　第三日。
　　这一日四人没有赶路，而是来到了一座相对较大的城池休憩。
　　这座城池被天使雕塑保卫在四周，里面的人都穿着洁白的服饰，不过有的崭新，有的泛黄。
　　阿维图斯一下马车，便吸引了许多注意，因为她的衣装。
　　那繁琐、破碎的洁白配上她苍白的肤色，犹如白色神明的化身。
　　“这位小姐，您是？”一位青年颇有礼貌道，他痴迷地盯着阿维图斯。
　　“我是阿维图斯。”阿维图斯道，她伸出手道，仰着头，脖间系的项链发出碰撞声。
　　“我能为您做什么？”青年亲吻了阿维图斯的手背，微笑道。
　　“我饿了。”
　　于是四人就这样来到了青年的家中，这是一座十分朴素且具有线条美的屋子，通体如白玉的壶型建筑，一座座立在这一块区域。
　　“我们丛十城向来推崇简单。”青年不无得意道，他顺了顺自己光滑的头发。
　　“这是我们独有的美德。”青年拍了拍手，于是从那些壶中钻出几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这些是我们为宾客特别培养的接待员，她们自幼接受高雅的熏陶，熟知礼节，容貌姣好，定能使各位满意，甚至流连忘返。”青年放慢语气道，他的吐字很清楚。
　　“阿维图斯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膳食？这里汇集了大陆各地聘请来的名厨，不管何种风味都能满足。”青年继续道。
　　“我想要新鲜的血液。”阿维图斯道。
　　青年惊疑道，“莫非...这是新流行的风尚？”青年捂住嘴，鞠躬道，“失礼了，我还需要多多丰富自我，我这就为您准备新鲜的血液！您是要何种血液？”
　　“我想要人类的血液。”阿维图斯饶有兴致道。
　　“那不如使用在下的，如何？”青年羞涩道，抚了抚耳边的碎发。
　　“不必。”阿维图斯道，“接待员的便可。”
　　“什么？”青年遭受了心灵上的震颤与精神上的打击，“您不必抱歉或不好意思，我很乐意。”
　　阿维图斯摇头道，“只是你的血液闻上去有股奇怪的味道。”
　　青年想维持笑容，但最终还是大步离去。
　　第四日。
　　四人大快朵颐后再次启程。
　　那名青年一边流着泪，又别过头去，不愿注视阿维图斯。
　　第五日。
　　马车踏过青草，有一股毛虫的味道。
　　阿维图斯的表情重新变得惬意，她倒在阿瑟玛怀里。
　　“我闻到露珠的味道。”阿维图斯道。
　　很多族群居住在其中。
　　“那不是族群。”克莱尔道，“那是带着佣人的贵族们。”
　　这辆马车吸引了贵族的注意。
　　一些人弯下腰来，或挥手致意马车停下。
　　“贵族在这里干什么？”西恩问。
　　“打猎很流行。”
　　“有些人很年轻，有些人很年老。”阿维图斯道。‘
　　“是父母带着孩子。”克莱尔道，“这是一种教育方式。”
　　第六日。
　　更多的华丽为环境铺上夺目。
　　没有草，没有灰尘，只有平整的路。
　　但路旁的行人又渐渐多了起来，就像一只只甲壳虫背着自己的行囊。
　　破旧的衣衫、污黑的脚趾、但发着光的眼睛。
　　“这些人在干什么？”阿维图斯问。
　　“应该...”克莱尔思忖道，“是前往某个地方，投奔自己的亲戚。”
　　他这样道，但在心中，克莱尔知道不是这样。
　　他看窗外的那些人，有人的伤口在流脓，在那些卑贱的□□上，真的存在灵魂吗？
　　几个人围着小火堆，烤着硬邦邦的面团，一个幼童被烫到了，不停呼气。
　　在那张黝黑的脸庞上，也会展露美丽的微笑。
　　克莱尔怅然着想，他没有解释权，却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指责旁人的贪婪。
　　“有些人类的生命并不在自己手中”，那名男孩的生命属于母亲、弗拉德、生活，除了他本身。
　　他的尸骨，也属于这一片土地。
　　所追求的，所幻想的，就如玻璃罩中的烛火，平原上聚拢的风沙，是最好、最脆弱、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七日不会到来。
　　因为四人已经到达了那座闻名又古老的城池，不可磨灭的琼台皇城。

作者有话说

　　The Best Thing-Electric Yo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