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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圆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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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声第二天就去了政教处,政教处的人听得一个个眉头挤眼睛,除了大眼瞪小眼什么办法也没有。
教学楼上个月开始整体换新,从闲置教室起陆陆续续刷新墙换教具,什么多媒体空调全换了新款,包括监控设备。
因为还在逐步推进,快过年了动工也慢,有些高年级同学毕业前肯定享受不到了。为了让学生们不要分心,学校索性没有公布,而装修都在实验楼闲置教室内,学生们也不怎么注意。
考试的地方就是在装修好的第一批闲置教室里。
做这事的人是个聪明人,早早就打听好了才敢下手,不仅考场监控还没投入使用,就连附近和楼上对角的监控都因为种种原因要么没开要么刚好处在盲区。
这件事如果属实了,是比作弊还要恶劣的行为,更何况晏声一大早就守在办公室门前……
政教处刘主任原先是招生办那边升调过来的,当年晏声中考完省重点学校都有老师专程来找,提了许多丰厚的条件,只要晏声去了,就是往教室里一站都是赚钱。
艺中哪拿得出那么丰厚的条件,只有领导压着脑袋要底下人用三瓜两枣把人留住,刘主任本以为这个好苗子是板上钉钉地要留到外人田了,却不想他什么也不要,恭恭敬敬地微低着头说:“我不会去其他学校,艺中培育我,我想留在艺中。而且,时白也还在艺中。”
这次依旧恭恭敬敬,是积极配合学校任何活动的晏声第一次提出要求:“时白训练一直很吃苦,就算喉咙水肿了唱不了也会去扒谱,练琴练到腱鞘酸疼为止。我们都是艺中培养出来的,一直很相信学校,时白和我说没事,要自己咽下这个委屈。但刘老师您说,我是他哥,我能眼睁睁看着时白吃那么多苦到头来被别人一点歪门邪道白费吗?”
这些话晏声前一脚离开教室,后一脚就传进了宋时白的耳朵里。
周凌讯竖着大拇指真心地夸了一句:“你哥帅毙了。”
宋时白只觉得自己有点飘。
他什么时候说没事了?他说自己要打烂那崽种的脑壳再把他的贼手让老鼠咬。
他还说要咽下委屈?他说有本事那崽种来他面前,打得那崽种又萎又屈。
他淋了一场又闷又潮湿的雨,但是有人给他打起了伞还不够,还要给他扯片艳阳。
他心里什么酸什么苦都没有了,甜丝丝的气泡一个一个冒上来。
有本事那崽种来他面前,他……他转身换个面。
于是当天,政教处就把这件事定性成恶劣事件,还指派了几个老师和学生会干部成立调查组。
一个月,又一个月,到了学期的尽头,除了刘主任因为晏声几次登门额头愁出的皱纹,事情一点头绪也没有。
宋时白不急,有没有结果都一样,反正一次考试也代表不了什么,不是三次第一才作数吗?剩下三次,如果他自己有一次考不到第一,他觉得这名额给别人都算是理所应当。
当然,首先得有这个如果。宋时白认为,没有。
晏声很急。
高一的时候校外有个收破烂的大爷不知怎的,摸到了平时住宿生溜去网吧的一堵破门,趁着假期的时候来校园里逛了一圈,顺手就把教室里摞着的几堆书带了回去。
别的学生都急死了,三天两头地扎堆去政教处,只有晏声问了一次就再没问过了,重新按照记忆把书买了新的。
而现在这样的人成了政教处的常客,没事就要去问问进度给点压力,宋时白就没见过他对自己的事有这么上心。
除此之外,生活依旧有条不紊。
还有那只被宋时白捡回来的鹦鹉,带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现在几个月过去,整只鸟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说是宋时白捡回来的,实在太惭愧。
捡回来的是他,喜欢鸟的也是他,照顾的人却是晏声。
宋时白心大,鸟放在三楼偶尔听着响了就想起来上去逗逗鸟喂喂食,想不起来一个星期到周末闲下来了才会上去看看。反正鸟笼子里装着的存粮也够它吃了,高低饿不死。
晏声每天都会去看看,喂粮,换水,检查伤口,换药,上午的太阳比较和煦,鸟就会多晒晒,到了下午太阳毒辣,那就换个位置。
宋时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只鸟变得活蹦乱跳。
有一次艺中给社会考试做考点,取消了高中部的寒假加课,而高三的艺术生本就不用加课。
宋时白早早地回家,打开门就听见一声清凌凌的鸟叫。
晏声坐在阳台的飘窗上,脚边放着鸟笼,笼门大开。
鹦鹉几周前就彻底痊愈了,鸟腿上除了一道缺毛的瑕疵,完全看不出来生过大病。
宋时白当即眼皮一跳,阳台常年不关窗,鸟挥一挥翅膀就能飞出去。
他连忙踢掉鞋赶过去看,却发现根本没有。
窗户依旧没关,太阳光透过落羽杉在阳台上投进斑驳的光,还夹杂着一点浅淡的桂花香。晏声披着一件鹅黄的毛衣外套,垂着眼,碎发长得有点长了,挡在眼前,只看得见挺翘的鼻尖和微微弯着的嘴角。
那只毛色油亮的鹦鹉就踮着爪落在他的膝盖上,乖顺地低伏着脑袋去贴晏声的手背,晏声曲着手指蹭它,他就拨拨翅膀发出一串雀跃的鸟鸣。
养鸟的人知道,这种鸟是养熟了,就算带到室外不束脚不关笼子鸟也不会弃人而逃。
这鸟什么时候和晏声这么亲了?
明明上次喂它蛋黄的时候这家伙还想啄他手。
宋时白酸溜溜地看着,说不上来酸的是晏声还是鸟。
宋爸爸和晏声妈妈短暂地回来过了个年又去了北京,这次出差短,因为是晏声最后一个重要时期,晏妈这次去打算把所有工作安排好,给自己放一个三个月的假来陪读。
他们走的那天是元宵节上午,一家人简单在饭店吃了顿饭就又分两路。当晚,宋时白闭着眼睛快要睡了,突然门却被轻轻敲响。
晏声煮了一碗汤圆送过来。
宋时白茫然地从被子里露出脑袋,头发乱蓬蓬的:“哥,我晚上吃饱了。”
晏声说:“只吃一颗。”
宋时白转眼一看这才发现,一个瓷碗里只有两颗芝麻汤圆。
晏声用勺子舀了一颗,送到他嘴边,宋时白自觉“啊”地张开嘴。
牙尖一咬,芝麻的酥香味从口齿间弥漫开来,甜糯可口。
晏声说:“元宵节要吃元宵新的一年才圆满。”
宋时白翘着嘴角笑,他知道他哥根本不信这些,不然晏妈妈买的那些个升学平安的手钏他一个都不带。但是晏声要圆满,宋时白也想圆满。
他吃掉自己嘴里的,又身子一倾抢了勺子,把碗里孤零零的那个送到晏声的嘴边。
“哥,你也圆满。”
市区禁燃烟花爆竹,这个年匆匆的、没有一点痕迹地过去了。
第二次模考在新的学期开始的第二个星期,高三近在咫尺,无声的压力感默默地爬上每一个人的脊背,就连周凌讯早读都不再往桌子上一趴倒头就睡了。
越是紧张的时候,人就越需要一点缝隙松一口气。班上开始传一些鬼故事杂志,起初只在后排几个男生的手里辗转,后来这个范围越来越大,一度扩散到全班。
宋时白人缘好,新书总是前几手就能传到他,可惜胆子有限,看完两本的时候就有点怂了,为了脸面硬是强逼自己来者不拒。
这场煎熬终止在班主任的反恐行动,把所有恐怖杂志收缴竟然有足足一个课桌那么高。
这股子恐怖杂志风被大销气焰,老实了几天以后,班上又流行起来了升级版——现实都市恐怖故事,也就是讲一些听过的真实案件。一到课间,男男女女分几波聚在一起。
宋时白对这个没兴趣,他怕鬼,不怕人,那些故事只有一些格外惊悚的能通过周凌讯的嘴传进他耳朵里。
考试前一天取消了晚自习,让学生自己回家复习,那群住宿的回不去,就早早约好了买些瓜子花生在教室里玩波刺激的,先讲两个小时恐怖故事,等到晚上八点开笔仙。
宋时白本来没想留,晏声这个学期任务重,他想早点回去,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送杯水也是好的。
而且晏声和他说了,上个学期被算计的事情有点眉目了。他虽然不上心,但是也好奇是哪个王八蛋跟他过不去,赶着回家听呢。
奈何有人和他一样怕鬼,却是又菜又爱玩,死乞白赖要他留下来。
周凌讯:“同甘苦共患难,是兄弟就陪我。”
宋时白躲开他勾脖子的手:“不是兄弟。”
周凌讯:“遇难而退见势小人,我算是看清你了。”
宋时白:“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求你了嘤嘤嘤嘤嘤。”
“我要吐你脸上。”
“不要啊,你陪陪我嘛,我保证,听完我把你送回家然后我自己回家。”
“我不信,你根本不敢自己回家。”
“?老子勇猛周哥。”
“滚。”
"其实你是害怕对吧?"
"我怕你爹。"
最后是住宿生其中一个出手拦住了他们,这人江湖人称二强,在年级里混的最如鱼得水:“兄弟,真的,今天的故事不吓人,不是杀人分尸的。你听听看,这事有点牛逼,其他班妹子那里都传疯了,当励志故事听。”
宋时白犹疑:“刑事案件还能当励志故事听?”
“不骗你,真的。”
宋时白不信:“不杀人分尸的刑事案件?这什么刑事?”
二强得意耸眉:“当然算,不仅没杀人,还被反杀,这还不算刑事?”
宋时白和周凌讯对视一眼,默默坐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