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雁》水边的白莲花

6、第 6 章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旅程，
　　我终于到达了E国，
　　这里的天气和文学作品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多雾而潮湿，
　　我看了一眼朦胧夜色，然后往行李转盘那边去。
　　深夜的航班旅客稀少，我盯着转盘专心找我的行李箱，
　　好不容易看见了，我连忙上前想把行李箱提下来。
　　可是这个箱子实在太沉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挪出来一点，
　　眼看转盘就要把它转走，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行李箱的把手，
　　很轻松的就把行李箱提了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抬头想向对方道谢，
　　看到他的一瞬间，
　　巨大的震惊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是顾斯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斯年放好了行李箱，静静的看着我，
　　我本能的退了一步，几乎想掉头就跑，
　　这个意图被他察觉到了，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臂，眉宇间尽是隐忍的怒气，语气却徐徐不急：
　　“顾太太，我们又见面了。”
　　我回过神，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异国他乡，我还是摆脱不了他！
　　顾斯年眼底的怒气很快消散了，快的仿佛是我的幻觉，
　　他松开了我的手，语气平和，说：“我早就说过要陪你来E国，你应该等等我。”
　　我觉得自己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一般，沙哑的说：“顾斯年，我们结束了。”
　　我以为他肯定会恼怒的强迫我，可是他没有，
　　他甚至笑了笑，慢慢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现在该出站了。”
　　说完，他推着我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我咬牙追上去，要拿过我的拉杆箱，
　　他巧妙的避开了我的手，然后问：
　　“这个行李箱是林浅帮你打包的么？”
　　我一时语塞，甚至还莫名有点心虚，
　　他从容道：“你跟她打交道没好处。”
　　我有些生气了，高声说：“你把箱子还给我！”
　　他侧过头看着我，眼神幽深，唇角却勾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被这家伙看的浑身发毛，强撑着道：
　　“你看我干什么？你快把箱子还给我！”
　　顾斯年道：“你现在的状态很不错，继续保持。”
　　我简直是莫名其妙，顾斯年已经走远了，
　　他的动作实在敏捷，我追了一路都没挨着箱子边儿，
　　出了航站楼，路边停了一辆宾利，他推着箱子往那边走，
　　我赌气的说：“你要就拿去好了。”
　　我往机场大巴的方向走去，
　　顾斯年拦在我的面前，
　　我警惕的看着他：“我不会跟你走的。”
　　顾斯年说：“我没打算强迫你，但是你要知道，不论你坐大巴还是地铁，总要在街道上走一段路，这里的治安环境和国内不一样，这个时间，你这样的单身女性很容易成为罪犯的目标，就在两天前，也是这个时间，Burke街区就发生了抢劫杀人的案件。”
　　听到这里，我又惊讶又有些害怕，因为我订的旅馆就在Burke街区。
　　可这样的话从顾斯年嘴里说出来，
　　让我有些怀疑。
　　顾斯年叹了一口气，说：“暖暖，就算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冒险，我必须保护你......”
　　我打断他的话：“我打车去，多谢你提醒我！”
　　说完，我转身往的士点走去。
　　他没有说话，推着行李箱，不疾不徐的跟在我的身后，
　　走出了一段路，我实在忍不住了，转身愤怒的看着他，高声道：“你不要跟着我！顾斯年！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做笼子里的金丝雀你明白吗？！”
　　顾斯年平静的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没打算让你做笼子里的金丝雀！”
　　“那你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顾斯年说：“我在候鸟旅社订了一间房，现在我也要打车回旅社。”
　　我没想到他竟然连候鸟旅馆都知道，心里越发的恼怒：“你调查我！？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这样的人......你就只有这些手段！”
　　顾斯年没有反驳，等我说完，才徐徐道：“暖暖，你删除电脑资料的时候，也删除了我的工作资料，在商言商，我必须找人恢复数据。”
　　我一时语塞，心里有些歉意，
　　顾斯年很少用那台电脑，我以为他不会放资料在里面。
　　这时，他又说道：“既然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你不如和我一起走，就算分手了，在异国他乡，我们也应该互相照应，不是么？”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顾斯年看我不说话，微微挑眉，戏谑道：“暖暖，你不肯跟我一起走，难道是害怕再次爱上我么？”
　　这话说的我瞬间怒了，我打开钱包，抽出两张纸币，塞到他手里，假笑道：
　　“顾总，白日梦还是少做一些比较好，这是劳务费，辛苦你打飞的来异国他乡泡妞！”
　　顾斯年从容的收了钱，然后推着行李箱往那辆宾利去了。
　　我憋着一口气，跟在后头。
　　到了车旁，他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我上车，
　　我横了他一眼，直接坐到后排去了。
　　他没说什么，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上车了。
　　车辆开动，我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有些困倦，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
　　顾斯年的声音传来：“暖暖，你爱过我对么？”
　　我一愣，随即想起方才他那句“再次爱上我”，心里暗自后悔没当场反驳他。
　　我斟酌了一番，说：“我是欠了学姐的人情，所以才跟你在一起的。”
　　顾斯年淡淡的道：“你是说祖母的那些药物么？”
　　我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顾斯年说：“因为那是林浅通过我的人脉买的。”
　　我怔愣了片刻，那些艰难的岁月浮上心头，百感交集，过了许久，我低声道谢。
　　顾斯年道：“我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恨我。”
　　我小声说：“我没有恨你。”
　　顾斯年的声音有些感伤：“可是你也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低头把衣领拉上去一些，遮过下巴。
　　好像这样我就能躲起来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眸光幽深，
　　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很快把视线挪开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夜色愈深，我有些昏昏欲睡了。
　　机场到候鸟旅馆很远，
　　半路上我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感觉有人轻轻拂过我的脸，
　　他的手很温暖，
　　我忍不住蹭了蹭那只手，
　　然后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
　　我一下子就睁开眼睛了，
　　顾斯年的手还停在我脸侧，眉目含笑，他说：
　　“暖暖，到了。”
　　我“啪”的拍开他的手：“到了就到了！你不要动手动脚。”
　　顾斯年绅士的退后一步，笑道：
　　“抱歉，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我一时没有控制住。”
　　我觉得脸上一阵热，几乎不敢看他，从车上下来了。
　　我们进了旅社，很快办好了入住，
　　不出意外，顾斯年的房间在我隔壁，
　　在房门口，他终于把行李箱还给我了，然后说：“你房间里有个行李箱，是你的衣服，明天穿正式一些，这是O大的传统。”
　　我没想到他大老远的从国内给我带了衣物过来，心情复杂，
　　顾斯年笑了，那笑容中有几分风流，他说：“暖暖，你现在不说话，是暗示我和你一起进去么？”
　　我恼羞成怒，推了他一把：“想得美！”然后拖着我的行李箱进了房间，重重的关上门。
　　过了一会，我听见隔壁的房门也关上了，
　　我松了一口气，打量四周，
　　果然床头柜旁边放了一个行李箱，
　　我走过去打开，里面果然是我的衣服，
　　应季的大衣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放着一张便签，
　　我拿起来看，
　　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
　　暖暖吾爱。
　　我心烦意乱的把便签扔了回去，然后又把自己扔到床上，
　　脑子里乱糟糟的。
　　顾斯年，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天我睡到了自然醒，
　　刚洗漱完，就听到敲门声。
　　推开门，顾斯年站在我面前，
　　他今天穿的很正式，
　　老派的三件套深色西装衬托出他成熟而从容的气质，
　　衣袖上的宝石袖扣闪闪发亮，
　　平添了一丝矜贵优雅，
　　我一时间有些看住了，
　　他此时也在看我，眸色有些深沉，
　　我回过神，低头看自己，才发现自己穿着睡裙，
　　并不暴露，
　　但是曾经我就是穿着这条睡裙，窝在他怀里，
　　那时候我们很亲密。
　　我暗道了一声失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的声音传来：“暖暖，我们八点出发，最好不要迟到。”
　　我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打开行李箱换衣服。
　　今天我要去O大报道，然后我会直接入住宿舍，
　　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况且当年的药也多亏了他。
　　想到这里，我决定和他维持这一天的和睦，
　　也算是最后的告别吧。
　　我走到洗手间换了衣服，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白色的羊毛高领长裙搭配黑色的厚风衣，
　　头发扎成马尾，再裹了厚厚的围巾，
　　我收拾收拾，推着两个行李箱出门，
　　顾斯年在外头等我，
　　看见我，他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我胡乱点了点头，“谢谢。”
　　他拿过那两个旅行箱的拉杆，然后很自然的揽住我的肩膀，
　　我没有躲开他，
　　这让他的唇角上扬，
　　心情很好的模样，
　　我有些五味杂陈，
　　跟着他上了车，往O大去了。
　　顾斯年似乎很熟悉这个城市，
　　他先带我去了一家很有名的餐馆用了早餐，
　　然后开到了O大的停车场，
　　此时来报道的新生老生已经很多了，
　　顺着停车场的指示牌，我们来到了报道的办公室，
　　我还有点不太适应新的语言环境，
　　好在顾斯年的英文很流利，和工作人员沟通的很顺畅，
　　我的入学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也领到了宿舍的钥匙和日程安排。
　　我们正准备往宿舍走，就听见一声“苏！”
　　转头一看，发现是我的导师珍妮教授，
　　她今年五十多岁，之前我们已经视频通话过，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珍妮教授是个热情的人，她走上来和我拥抱，然后仔细打量我，
　　蓝色的眼睛流露出快活的气息，
　　她说：“亲爱的，你看上去比以前更好，我一直担心你太安静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斯年已是借过话：“暖暖收到您的邮件后，一直很高兴。”
　　珍妮教授这时才注意到顾斯年，她面露疑惑，问：“这位是？”
　　我怕顾斯年乱说话，忙道：“这，这是我的哥哥。”
　　顾斯年一挑眉，看着我，不过没说话，
　　珍妮教授笑着说：“你的哥哥看上去很有魅力！”
　　我红着脸道谢，
　　教授又说起了明天的日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往旁边的办公室去了，
　　我刚刚松一口气，就感觉肩膀一沉，
　　顾斯年不知何时，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刚想推开他，
　　男人的声音轻描淡写的传来：“妹妹，我们该去看看你的宿舍了。”
　　这一句“妹妹”就叫我忍气吞声了下来，
　　他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揽着我，就往宿舍方向去了。
　　O大的研究生都是单人宿舍，
　　我推开门，阳光倾泄而入，
　　温暖而明亮。
　　这个宿舍不算大，但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我的心情也一下子灿烂了起来，
　　这时，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是他把门给关上了
　　我一惊，转过身，
　　却见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他的神情明明风平浪静，
　　侵略性的压迫感却是步步紧逼，
　　我不由得一步一步后退，
　　宿舍不大，几步之间，
　　我已退到了墙边，
　　他笑了笑，说：“你说，我是你哥哥？”
　　我抿着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低头看我，声音温文尔雅却张狂放肆，
　　他说：“暖暖，你会和你的哥哥躺在一张床上么？”
　　我愤怒的扬起手，想狠狠的扇在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脸上。
　　可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不闪不避，
　　我甚至觉得不要说我打他一巴掌，就算我捅他一刀，
　　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我的巴掌扇不出去，却也落不下来，
　　他慢慢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想把手抽回来，他的力度不紧不松，偏叫我不能动弹半分，
　　他握着我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吻，
　　气息滚烫，
　　我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另一只手想推开他，
　　他松开我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这时，我才明白原先我能推开他，是因为他愿意让我推开。
　　这个认知让我越发的挫败。
　　顾斯年依旧从容，他深深的看着我，道：
　　“暖暖，你很清楚我不想做你的兄长，我要做你的丈夫。”
　　我怒极反笑：“顾总，我早就提醒过你，白日梦还是少做一些比较好。”
　　顾斯年笑了笑，说：“这个问题留给时间验证，现在我们去吃个午饭吧。”
　　我摇头，说：“你不跟你去。”
　　顾斯年的眼神有些忧伤，他说：“暖暖，午饭后我会离开，希望你能成全我。”
　　我心头一颤，想起从此天各一方，
　　终于，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眼里的忧伤顿时烟消云散。
　　我俩离开了宿舍，
　　他没有带我去了停车场开车，而是走一条小径离开了O大，
　　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店，名叫等待茉莉
　　人不多不少，环境很优雅，
　　我们在卡座面对面的坐下，
　　他很熟练的点了单，
　　等菜的功夫，
　　我说：“这一顿我请客，多谢你这两天帮忙。”
　　他笑着看着我，说：“暖暖，你竭力想要跟我保持客气的关系，是不想欠我的么？”
　　我不回避这个话题，说：“我们应该两不相欠。”
　　他平静的说：“可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