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刀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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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初考试考了两天，这两天里，不考试的时候大家过得还是很自在的。
某一天中午，苏一辰又被程云叫去数讲义。
得，这肯定二十分钟起步，穆桉趁此跟许文泽、林语二人“随口闲聊”了起来。
穆桉：“一辰和他家里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哎！你要问这个，那真的有得说了，”许文泽一拍大腿，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我事先说明啊，穆桉，这事儿你可不能和别人说，我看一辰把你当朋友，我才告诉你的，而且吧……这事我觉得挺……严重的。”
穆桉很少见过许文泽这么认真的样子，也严肃起来。
林语看着远处的窗外有些出神，缓缓道：“当时我们初中，大夏天，一辰一整天都穿着外套一直没脱，然后那天下午体育课我们排球课，一辰其实挺擅长排球的，但是那天，他颠球都颠不了三个。”
许文杨补充，“是啊，而且穆桉你肯定也知道南京的夏天有多闷多热，他顺手把外套脱掉，哎！立马就要穿回去，”许文杨狠狠叹出一口气，“还好是我眼疾手快，一把抢走他的外套想犯个贱，也算是派上一会用场。”
……
初三。
许文杨把苏一辰外套抢过来，跟平常一样闹着在体育馆里乱喊乱跑，林语乐呵呵地走到旁边，等着看苏一辰暴打许文泽。
但是苏一辰只是低着头抿着嘴，任由许文泽一个人在那嚷嚷，右手搭在左臂上，紧紧皱着眉头。
林语直觉不对，走近，这才看到苏一辰两只胳膊上，全是又青又紫的痕迹。
林语见状心中一紧，“怎么搞得？”
苏一辰沉默了很久，才道：“没事。”
许文泽见俩人之间氛围不太对，也从体育馆另一头跑回来，边跑边喊：“你俩在这，聊什么，呢……”
不用说也能猜到，肯定是苏一辰爸爸打的。
他们父子间的矛盾，光是林语和许文泽知道的都不止五次了，真实情况只会更多……
但这次，苏一辰左边手臂内侧还有几道刀划的口子，深浅不一，一道一道的，横竖交错，手腕那边还有几道特别深，二人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苏一辰自己划的。
许文泽想抓苏一辰手腕，又怕让伤口裂开弄疼他，就只能拽着一辰短袖袖口，“苏一辰你干什么？”
苏一辰从许文泽手中扯回校服，动作很快地穿上，声音依旧很闷，“没事。”
“苏一辰你干什么！”那是许文泽十多年来第一次向苏一辰大吼，他双目泛红，“你！你疯了？！你……哎！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林语按住许文泽的肩膀，“你别喊，”他又看向苏一辰，“一辰，你爸昨天又……又发火了？”
苏一辰依然不答话。
“我草，我草我草，我说怎么昨天大半夜收到你哥消息，让我和林语今天多注意注意你的情绪。”许文泽急得语无伦次，“苏一辰，你什么时候都说‘没事’，到底什么样才算有事？？”
许文泽声音有点大，他们周围有不少人看过来，林语见状一手推一个，把他们带到体育馆的小角落。
许文泽冷静了一会儿，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很不好，但又实在是又急又气，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沉默着。
还是苏一辰先打破沉默，“谢谢。”
？？？谢什么？怎么又谢上了？
林语“哈哈”干笑了两声，“一辰你别这样，搞得我心慌……”
苏一辰反而真诚地笑了起来，他冲林语眨眨眼，“我知道你俩在关心我，我谢这个，你瞎想什么。”
“哦哦，谢这个啊，这个好……这个好……”
许文泽手还有点抖，可能是刚才一下子气急攻心，“我是不是还该庆幸一下苏诚哥昨晚在家，不然今天我们就得在医院里面找你了？”
林语狠狠在许文泽背上锤了一拳，这一拳锤得“真材实料”，他道：“别乱说。”
“嘶……真疼，”许文泽揉着自己的背，“林语你别打我，你能不能给苏一辰来一拳，把他锤清醒了。”
林语直接忽略许文泽这个建议，“一辰，你有事你要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苏一辰依然笑着，耸了耸肩，“说了有什么用，我们都是学生，又没能力解决这种事，反而还让你们替我担心。”
“草！那你自己憋在心里，然后憋不住了就给自己来几刀子，这就能解决了？”
“一般情况下我也不这样……”
一般情况下苏一辰是个很冷静的人，被他爸妈骂过之后，只会很淡定的回房间做自己的事。
昨天晚上不记得是为什么了，好像……是因为苏一辰说了一句吃完饭想先睡一会儿再写作业。
他爸当场就把筷子摔了，“啪”地一声就撂在碗上，又掉到桌子下面，“你妈做这么一大桌饭，老子又刚下班，我还没说累呢，你上个学倒是累得不行了？”
苏一辰见怪不怪，反正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曲解成另一番意思。
苏诚难得回来一次，主要是给苏一辰带了几本老师要求买的课外阅读书籍，还有两份他一直想吃的小蛋糕。
见此，苏诚放下筷子，“爸，一辰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而且现在学生压力越来越大……”
不等苏诚把话说完，苏哲又是暴怒，“他不是这个意思，还是什么意思！妈／／的，老子供他穿供他吃，挑三拣四这不好那里累的，没见过这种小孩！”
曹昕——苏一辰和苏诚的妈妈，接着苏哲的话后面冷嗤一声，“压力大，上个学就压力大了，我们当年吃不饱穿不暖都没说压力大，现在过着这么舒坦的日子，还压力大上了。”
“妈！”苏诚简直头大，“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两个时代带给年轻人的压力也不一样，为什么非要比较一番？”
曹昕听及此，饭也不吃了，走到沙发上坐下，声音瞬间哽咽起来，“好，好好，苏诚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也跟我对着干了，妈妈当年照顾你们有多辛苦，你一点也不记得了是吧？”
“呸！”苏哲啐了一口，“都是没良心的，当时想着生儿子好，谁知道生两个白眼狼！苏诚你大了我懒得管你，但是你弟弟，我还是能管的吧！你天天这么溺爱他，我都不敢想他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苏哲又用手指着苏一辰，“我还是太惯着你了是吧，我现在管你你就感恩吧！不然以后就成废人了！”
苏一辰头都没抬一下，但这饭也是吃不下去了，他安安静静坐在那，心里都能背出苏哲下一句的台词。
苏诚看着苏一辰垂着头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有多心疼，他看着苏哲，皱着眉认真道：“你以为你的教育很成功吗？我溺爱一辰？我要是再不‘溺爱’他，还有谁来爱他！？我从小就被你们骂到大，到了弟弟这，我以为你们要改变，要反思自己了，怎么还更过分了？”
“你说什么！”苏哲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怎么？你对我养你这么多年意见很大？你就庆幸你不是个女孩吧！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一直没出声的苏一辰打断苏哲，抬眼盯着他。
“要不然早就被我送走了！呸！”
苏一辰不是没听说过“重男轻女”的事，可能因为自己和哥哥都是男孩，所以家里几乎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只是意外，自己父母竟也是这样。他不敢想，如果这个家里真的有个姐姐或者妹妹，会过着什么样灰暗的日子……
“没想到你们也是这种人。”
“哪种人？我们这种人怎么了？苏一辰你说清楚。”
苏一辰昂着头，眼神丝毫不闪躲，“没有女儿，那是你自己没福气！”
只是话音未落，苏哲的巴掌就扇上来了，苏一辰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挡住，这一巴掌才没落到脸上。
苏诚立马上去想要拉走苏一辰，但苏哲不依不饶，１５岁的苏一辰又正是最“叛逆”的年纪，火气上来还真就拉不走了。
苏哲：“你才几岁啊？想法倒是蛮多的，不知道跟谁学坏的！”
苏一辰回嘴：“呵，我学坏？是你自己三观不正！看谁都坏！”
……
父子俩吵了很久，苏哲动不动就要打人，苏一辰今天也一点不怵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最后还是一巴掌落到苏诚耳朵边上，苏一辰这才慌了，没再跟苏哲对呛。
苏哲手劲很大，打人又很重，要是真伤到耳朵可不是闹着玩的，苏一辰刚要起身关心哥哥的情况，只是人还没站起啦，曹昕满脸泪水的走了过来。
苏一辰一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就感到无比头痛，他看着那些泪水，时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听话了，太让父母操心了。
曹昕在他面前站定，声音里满满的悲哀，“我是命苦，生了你们俩个也伺候不好，是是是，是我没能力，怎么样都不能让你们满意。”
苏一辰愣在原地，他在脑中努力回忆自己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哪个字让妈妈产生了这种感觉？
接着，就听曹昕声音陡然提高，“我伺候不了了！我去死了就好了吧！下辈子咱们一家都别遇到！”
说完，她从口袋掏出一把美工刀，推出刀刃就要往自己身上扎，还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苏一辰没听清。
他大脑一片空白，上手就要夺走曹昕手上那把刀，可能是心思太乱，一个没留神，那刀刃就“嚓”的一声划过自己的手臂，速度快力道大，一下子就切出了一道血口。
苏一辰却没在第一时间感到疼痛，他抢过曹昕手上的美工刀，心间泛起一阵浓浓的无力感，“妈！”
曹昕没理他，瞥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口，回到沙发上坐着默默流泪。
苏诚见苏一辰的小臂上挂着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珠甚至从肘部滴到了餐桌上，顾不得别的事，拉着苏一辰没有受伤的胳膊，快步回到他的房间，“嘭！”地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兄弟二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苏诚翻出碘伏、酒精和创可贴，一向稳重的他此时却手忙脚乱，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苏一辰感受到苏诚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哥，对不起……你耳朵还好吗？”
苏诚没答话，低头帮苏一辰擦去胳膊上的血迹，紧紧皱着眉头。
苏一辰的皮肤很白，口子又长又深，血无法很快止住，看得他心慌。
这口子要不要去缝针啊……是不是顺便还得打个破伤风……
苏诚已经往口袋里摸车钥匙了，准备马上就去医院。
“啪嗒”，苏一辰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了。
苏诚心里一抽，抬手抹去弟弟的眼泪，语气里满是心疼，“你不用道歉，我没事，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哪样？苏一辰在心里想着，下次跟苏哲吵架的时候少顶几句嘴？
不等苏一辰答应，苏诚又补充道：“下次不管是谁，拿着刀的时候，你都不能上手去抢知不知道？”
苏一辰闻言一怔，应道：“知道了……我就是怕妈妈她……”
“她不会伤害自己的，”苏诚呼出一口气，心里隐隐作痛，“妈妈比你想象的更爱自己，我小时候她也……总之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那把刀永远不会划到她自己身上的。”
苏一辰没想到这里，点了点头，“哦……”
苏诚：“我不想教你那些‘舍身忘死’，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你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知道吗？”
如此直白的关心让苏一辰眼睛发酸，刚才一滴眼泪都没掉的他此刻却忍不住了，眼泪如泄洪了一般，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自责还是因为感动，“可是，哥你每次都，都护着我，今天还被打了一巴掌……”
苏诚摸摸他的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语气很温柔，“那不一样，我是哥哥，当然要保护你。”
不一样……这又是哪里不一样呢？
苏一辰以不想迈出房门为由，糊弄过去了“去医院”这件事，他感觉这种伤口，不需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
血也止住了，刀也不是很脏…吧，应该不用打破伤风。
自己拿纱布裹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拆了就差不多行了。
苏诚回到自己房间后，苏一辰在床上坐了很久。
他想了想哥哥的话，眼前又出现今天晚上吵架的场景，然后……他回想起了被刀划开皮肤的感觉。
苏一辰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但这疼痛之外，居然还有一丝隐秘的愉悦。
好像轻轻划一道口子，就能切除一部分压在心口的悲伤。
相比找人倾诉、自我调节之类的，这种方法，释放压力的效果可来得快多了。
苏一辰鬼使神差地又拿起那把美工刀。
刀尖抵在皮肤上，往下一压，就能刺破。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刀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