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风》云一乔

24、习惯

　　运动会过后是“漫长”的国庆假期，高二放三天，只不过高二（1）班的同学需要每天来学校上专业课。
　　9月30号运动会结束当晚，南京就下了一场大雨，原本还有称得上是“舒适”的天，一下子凉了下来。
　　每到这天，苏一辰都会有一个“坏”习惯，被林语、许文泽指责了多年——
　　狠狠通宵把所有的作业写完。
　　然后在后面的假期里暗戳戳地跟他俩“炫耀”。

　　“累死了！”9点的时候许文泽坐在床边甩了甩还没干的头发，顺便在六人群聊里发牢骚，他道，“今天晚上洗完澡怪冷的，腿要废了，一点也不想写作业”
　　陈朝云：“累死，不想写作业啊啊啊啊啊”
　　郑嘉俊：“许文泽你累个ｐ啊，在那坐一整天喝两杯奶茶，我好歹还去参加了个沙坑跳远呢”

　　陈朝云:　[沙坑漫步.jpg]
　　“别人在那争第一，你在那想怎么不摔，抓拍的俊哥，俊哥真帅”

　　许文泽：“俊哥真帅！”
　　穆桉：“俊哥真帅！”
　　林语：“真帅！”
　　郑嘉俊：“俊哥真帅！”

　　许文泽：“＠郑嘉俊，臭不要脸……”
　　“＠穆桉，一百米第二，两百米第一，4×100接力我们班第二，你最后一棒直接超了三个人，太给咱美术班长脸了！”

　　穆桉：“大家跑得都好。”
　　许文泽：“穆桉真帅！”
　　林语：“穆桉真帅！”
　　郑嘉俊：“穆桉真帅！”
　　陈朝云：“穆桉真帅！”

　　郑嘉俊：“没想到林语在ＱＱ上这么活泼，我以为会话很少”
　　陈朝云：“+1”
　　穆桉：“+1”
　　许文泽：“林语就是闷骚啦～他心里活动很多的，不要被外表骗了～”
　　林语：“许文泽你不管现实还是网络，倒是贱的表里如一。”
　　另外三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文泽：“呜呜”
　　“话说一辰呢，半天不出来说一句话，＠苏一辰在吗在吗在吗！！”

　　苏一辰：“[回复消息你不管现实还是网络倒是贱的表里如一。]林语说得对，谢谢互联网嘴替 [玫瑰]”
　　“俊哥真帅！”
　　“穆桉真帅！”

　　穆桉：“您在这批奏折呢，皇上”

　　许文泽：“不错不错，队形跟上了。”
　　“一辰～１５００竟然能跑第三，你真是深藏不漏～”

　　陈朝云：“说到这个！苏一辰你不是说和我一起在后面慢慢走的吗，怎么还拿到奖牌了呜呜呜！”
　　苏一辰：“刚开始你跟疯了一样冲出去……”
　　陈朝云：“嘿嘿，意外，那个……班长她们看到我奔跑的英姿了吗？”
　　郑嘉俊：“班长就班长，还‘班长她、们’，就你这点小心思～”
　　林语：“～”
　　许文泽：“那个时候刘羽萱在给孟歆然编头发，好像真没看到你。”
　　陈朝云：“N!O!［心碎］”

　　许文泽：“你们不知道，这才跟你们分开了半天，我就想你们想得心痛，等会儿头发掉光就开始掉眉毛，我久久不敢闭眼，就是怕梦里没有你们，莪の伈会疼痛。”
　　穆桉：“你怎么说发疯就发疯。”
　　林语：“……许文泽开门，代打来了。”
　　郑嘉俊：“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朝云：“呜呜呜我懂你的感受，泽泽，莪也是一刻不恁没有沵门。”
　　苏一辰：“又犯病了？”

　　［苏一辰撤回了一条消息。］

　　苏一辰：“＠许文泽，又犯病了？”
　　陈朝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苏一辰不是在骂我”
　　苏一辰：“你要是想也可以……”
　　陈朝云：“[快哭了][流泪]”
　　穆桉：“哈哈哈哈哈”

　　许文泽：“＠苏一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写作业？”
　　林语：“明知故问。”
　　其余众人：“？？！！！”
　　“＠苏一辰背叛！”

　　苏一辰：“没写……”
　　许文泽：“不信”
　　郑嘉俊：“不信”
　　穆桉：“信”
　　许文泽：“穆桉打乱队形叉出去。”
　　苏一辰：“穆桉真好［玫瑰］”
　　穆桉心里爽了。

　　这之后，任凭许文泽怎么喊苏一辰都没有再出来，他已经纠结半天了——今晚要不要写作业？

　　按照往年国庆假期自己的习惯，苏一辰是肯定会写的，本但在刚刚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运动会结束，苏诚充当司机去学校把几人一起带回来，苏一辰和苏诚到家后，晚饭还没做好，苏诚便让他先回屋休息休息，到吃饭了再叫他，自己则去厨房里看看要不要帮忙，最终以“你们这两少爷一样能会干什么，赶紧出去”为由，被妈妈赶了出来。
　　苏一辰把国庆的作业收拾出来放在桌上，翻开数学作业刚写完前四页，忽然就发起了呆。
　　为什么只要一写作业就特别容易犯困或者发呆……
　　是不是对“写作业”这件事过敏？

　　运动会真累啊……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为什么今天穆桉一跑完就来抱我？还抱了好久……
　　他也没说为什么，我要不要去问他？
　　啊不对，今天１５００比赛之前他也抱了我一下，还有许文泽，林语，郑嘉俊……
　　但每次只有和穆桉拥抱的时候，才感觉怪怪的……
　　苏一辰愣愣的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半天没动。

　　他的房间算不上一尘不染，除了床比较干净，其他地方都多多少少随意摆放着一些东西，书架上的书、装饰的小玩意、周杰伦的海报、飘窗上还有各种数据线和电子产品……总体看上去随意但并不凌乱，有一股很浓的生活气息。
　　从小，父母就不让两个孩子关着自己房间的门，不管有没有人，房间的门必须半开着，当然最好是全部敞开。

　　苏一辰正处在神游中，忽然从身后传来自己妈妈严肃又带着讽刺的声音：“哼，我就知道你怎么会一回来就写作业，坐在这发呆有什么用？总是这样装模作样的，骗你自己就没意思了。”
　　父母每次都会刻意压低脚步，以此来看自己“最真实”的状态。苏一辰一直反感这样，他感觉要看就大大方方来看，压着脚步屏息靠近，像是抓贼。
　　即便自己没干什么“亏心事”，但一察觉到身后有人“偷偷摸摸”地靠近时，就会忍不住皱眉。
　　苏一辰懒得解释，简单地“嗯”了一声便闭了嘴。

　　“嗯？你还好意思‘嗯’？”曹昕明显对他的回应感到不满，“你现在给我们甩冷脸闹脾气，你以后到社会里面了谁吃你这一套？”
　　我又怎么了……苏一辰叹了口气，说多了被讲顶嘴，不说话或者说少了又是摆脸色，就这一段话从上周末回来就反反复复地说了多少遍了……

　　“还叹气，也不知道你在不满什么，我们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你看到自己生物考的那个分数了吗？就这样你还能得班里第一，艺术班学生都这么差劲吗？”
　　曹昕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要不了几句便委屈起来，“天天做忙前忙后，饭给你吃还得罪你了，我和你爸这二十多年就伺候你们两个了，操了这么多心，没一个让我们能省心的……”

　　苏一辰轻轻把笔放在桌上，生怕多一点点动静都会让曹昕更上火，他一边听着妈妈对自己和哥哥的抱怨，一边起身跟着她向餐厅走，一言不发，只希望能平安无事吃个晚饭。

　　曹昕在桌子前坐下，嘴上仍然不停，“我看你们兄弟两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比一个会给我找事，到家了就会甩手当大爷，能有一秒钟体谅下父母良苦用心的吗？”
　　苏一辰用指甲狠狠刺了一下手掌，放低声音，语气平缓，道：“我哥不挺好的吗，他这么好了你们还不满意？”
　　显然，即便再小心，也能轻易点燃曹昕的怒气，“每次讲你一句你顶十句！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你哥？你说你哥怎么了？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成家，靠着运气走到今天，指不定哪天就要和你一样，回家靠我和你爸养着了！”

　　不是说父母都盼着自己孩子好的吗？
　　这是什么？泼冷水？怕骄傲？还是单纯见不得孩子比自己过得好？
　　父母会嫉妒自己的孩子吗？
　　苏一辰看向苏诚，苏诚摊了摊手，好像刚才被骂的不是他一样，招呼道：“都先吃饭吧，趁热。”

　　在苏一辰印象里，苏诚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好脾气的样子。
　　他本科的时候就在自己创业，父母一直逼他考研读博，但到最后也没考，所以他们总是对苏诚有着难以消除的偏见和不满。
　　以前，他看每次父母是说哥哥不好的时候，哥哥都很淡然，苏一辰很长一段时间以为是“哥哥天生好脾气吧”。
　　后来才意识到，苏诚应该是习惯了。毕竟这种日子，他比自己多经历了几年。
　　又出于“作为哥哥的担当”，刻意换上了温和的外表，时间一久，就算是假象，也在别人脑海里根深蒂固了，所有人就连他自己都认为：“苏诚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脾气，温和的人”。

　　“别耍少爷脾气，说你两句就委屈上了，你们这一代啊真是……”
　　一家人闷声吃完了一顿饭，苏一辰只想快点逃。
　　他把自己碗筷洗干净放到橱柜里，刚走向房间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苏哲突然开口道：“抓紧时间好好写作业，不要自作聪明。”

　　苏一辰脚步一滞，本来是打算写的，但苏哲非得说这么一句，还真就不想写了。
　　他深吸一口气后，说：“我先去洗澡。”
　　“让你写个作业就这么多事，”苏哲冷嗤一声，“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我也管不了你了，反正到最后都是你自己的事！”
　　苏一辰没再说话，拿着衣服走进浴室，他面上维持着完美的表情，把心里那点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八点半，苏一辰才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没什么变化的数学作业面前，拿起笔继续胡思乱想。
　　其实经过这么一折腾，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就是不想写作业。
　　不管是因为什么“逆反心理”；还是什么“跟家长对着干、和自己怄气，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或是什么“都这么大了还搞赌气这一套，幼不幼稚”……
　　道理他都懂，但现在多写一个字就是不爽……
　　又过了一会，直到父母回了房间并锁上了门，他才终于得以喘上一口气。

　　跟另外五人贫了一阵，苏一辰把数学作业换成日语作业，还是改不掉自己的这份“好习惯”。
　　他将手机打开聊天页放在面前，偶尔抬头看一眼，任凭许文泽怎么呼唤自己都没有回复。
　　苏一辰决定先写写简单的放松一下心情，毕竟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上美术课，还要和哥哥一起去小区门口等穆桉来……
　　苏一辰忽然有了精神，一晚上的憋屈散去一些，看着题目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许文泽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群里面原本刷屏的界面安静了才一小会儿，苏一辰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穆桉：“＠苏一辰，在干嘛？”
　　苏一辰手机常年静音，此刻却好似听到一声震动，也许是从心里传来的。
　　他回复到：“写作业”
　　苏一辰刚发出去，就收到了许文泽的质问：

　　许文泽：“你秒回！秒回啊！你这个万年静音的缺德东西竟然还会秒回消息啊！”
　　“为什么双标？我和穆桉不都是你的好同学好朋友吗！！”
　　林语：“你非得问吗？”
　　郑嘉俊：“明知故问啦～”
　　陈朝云：“自取其辱！”
　　苏一辰明白这几人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朵。

　　林语：“＠许文泽何必呢，你说说现在谁更尴尬”
　　陈朝云：“＠苏一辰放、假、第、一、天、的晚上你在写、作、业？”
　　穆桉：“我和爷爷奶奶带着妹妹出门遛弯才回来，忽然好有危机感……”
　　苏一辰：“我也就写了一点点……”
　　郑嘉俊：“我一点都没写……”
　　陈朝云：“作业有哪些？”
　　林语：“危机感＋１”
　　陈朝云：“危机感＋２”
　　郑嘉俊：“危机感＋３”
　　［许文泽发起了语音通话］
　　？

　　苏一辰找到蓝牙耳机带上，犹豫着接通，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六人很快全部进入通话，许文泽大喊：“这都是苏一辰的保留项目了！每年９月３０号都会让我感觉我是个不上进的废物……”
　　苏一辰：“谢谢。”
　　许文泽：“聊天聊天！要么一起写作业，要么就一起聊聊天！谁都别落单了嗷，我会心疼的～”
　　苏一辰：“你心哪门子的疼……”
　　他一句话没说完，穆桉的声音便通过耳机传到耳边，“好啊。”
　　苏一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行。”
　　可能是耳机的性能太好，穆桉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