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要抱抱我》辛巴大河

6、第 6 章

　　李文每天要做很多的事情。

　　他早早的起床买早点或者是做早点给弟弟妹妹，如果有需要洗的衣服，他晚上没有洗好，早上会洗一下然后晾起来。

　　弟弟妹妹学校的事情并不多，但是有时候自己是无法处理的，一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妈妈就会发出尖锐的叫声和辱骂，对着他更多一点，这样的情况变多了，李文就麻木了，变得异常的沉默，沉默是一块吸音棉，妈妈过一段时间就会平静下来呜咽着小声哭泣。

　　晚上回家，所有的事情都会反复重演。一家人只要齐全的坐在一起，所有的矛盾都会激烈碰撞，然后碎成妈妈的尖叫、妹妹的哭泣、弟弟的沉默和自己的麻木冲击到这间破败的房子的哥哥角落，让李文觉得无法落脚。

　　麻木在他心底只是缓解，所有情绪都是会以不一样的方式展现的，例如胃痛呕吐到直不起腰来。

　　“你妈那个婊子给你钱了吗，叫她还钱啊！”

　　最近总是有社会人找自己要钱，李文只有16岁，其实也是什么都不懂，他只能懵懵懂懂的感到恐惧，但是生活已经磨平了他的感知的触角，他只能欣然接受生命的磨难，以一种脱离自我的方式。

　　于是，脸上身上会多出很多伤疤青紫。

　　回到家，妹妹弟弟都不懂，妈妈只是漠视，无力在这个家以更加具体的方式呈现出来。

　　“等你长大了，我就去死。”有一天，妈妈瞅着烟，看着自己忙里忙外的身影失神的说。

　　李文洗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了。

　　门哐当吱呀的一开一合，妈妈又出门了，穿着她粉色的包臀裙和肮脏的高跟鞋，留下一阵劣质的古龙水气味，让这个家更加像猪圈。

　　李文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功课不是特别好，但是也算是中等偏上，考一个理想的学校是没有问题的。他很用功，每节课都很仔细的听，对每一个知识点都有自己的理解和记忆方法。在矛盾频发的家庭里，他的生存作态和学习不谋而合，以最高效省力的方式最中庸的运行。更高的学习成效不是他能拥有的，更低的也不是他的人生允许的。学习也是花钱，每一笔都被他花在刀刃上。

　　但是，他的生活并不是简单的三点一线，生命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犯罪的爸、妓女的妈、还小的弟妹、欠钱的家，还有一个长大到一半的能做事的他。

　　李文夜晚低头走在街上，他刚买完弟弟妹妹需要的习题册，这是学校要的，说是必须买，又是一笔开销，如果跟妈妈讲，妈妈又要多一次尖叫，尖锐的叫声让那个李文的神经脆弱敏感，如果自己可以受苦解决是绝对不会像母亲提及的。

　　a市的夏天并不是特别的燥热，即使是冬天也不是特别的寒冷，是一个十分宜居的城市，所以有钱人也很多，至于有钱人的类型就很难分类了。

　　干燥的地面，李文走的却十分潮湿，他像雨后才会有的蛞蝓，壳是蜗牛的家，他流眼泪的话，躲不进壳里，会融化在眼泪里，所以脚步黏着每一步都像是在啜泣。

　　暖色的路灯打在他的肩膀上，灰尘反射着荧光，一颗颗跳跃的像精灵，精灵会救人，灰尘可以救救他吗？

　　他在裤兜里摸到了早上收到的祝福，麻木的心跳跃了几下。

　　“你好，亲爱的同学，我叫汪东。很高兴你能接受到这份衷心的祝福，我希望你满怀对未来的无限期望和实现期望的无限热情，滚烫的一往无前，斩获你的美好未来，我想和素未谋面的有缘人一起努力实现梦想！让我们一起加油吧！一定要！加油哦！”

　　那天晚上也看到过他，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这样的路灯的光芒下。

　　突然，李文觉得胃绞痛起来，低着的头更低了，然后，他把裤兜里的祝福捏紧丢进了灌木丛。

　　“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汪东的话在李文脑子里反复好几次。

　　李文的皮肤遗传母亲的，很白皙，很适合穿白色，近看的话，可以看到青紫的血管，被打了之后，淤青也很难消除。他捏着拳头，瘦削的肩膀在颤抖，营养不良的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只会使自己的胃更抽痛。

　　一路从光亮的路灯走到狭窄的巷道，然后拐进蓝色的家门，吱呀吱呀的开合声让那个房子像张可以说话的嘴巴。

　　“哥哥，老师说家长不来的话，是不行的，一定要来。”妹妹抬着眼眸捏着衣角对他说。

　　“阿子，妈妈忙，没有办法去，你跟老师好好说说，家里确实没有办法。”李文带着一些方言宠溺的对妹妹李子说，少年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还保留着变声之前的一些清脆。

　　“可是老师跟我说了好几次......”妹妹有些着急了，眼睛里开始有泪水。

　　“阿子，哥哥知道，哥哥也没有办法，妈妈确实忙，阿子乖，多跟老师好好讲下，没事的，老师都会理解的。”李文弯腰把妹妹抱进怀里，一手拍拍妹妹的背一手抹妹妹的眼泪。

　　“好......”妹妹眼角蹭蹭李文的胸膛，也不哭了，困难无力解决的时候，孩子会主动变得更加坚强，这种坚强把委屈变的更加无力只能仓皇的接受。

　　“阿强，这是你和妹妹的习题册，你作为男孩子在学校要多多关照妹妹，知道吗？”李文抬手摸摸坐在餐桌旁沉默写作业的弟弟李强的头发说道。

　　“嗯。”李强是个寡言少语的小孩，小小的年纪，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少要什么。妹妹在学校，他自己是会主动照应的，他自己也明白。

　　聪慧的弟弟，爱哭的妹妹，未来的生活，他这个半大的兄长，每一个都很重要，重要到麻木的时候想要用命来换一片幸福才好。

　　李文悲伤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