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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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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湛失忆了。
负责他的医师一脸为难地报告他失忆的事实时,何筝泉正坐在一旁安静削着苹果,软软的头发贴在他精致小巧的耳后,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低眉顺眼,阳光从窗外落到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圈,似乎注意到池湛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抬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池湛皱了皱眉移开目光。
何筝泉是他男朋友,两天前他从昏迷中醒来何筝泉正趴在他病床前,一看他醒来就红了眼眶。
后来从他口中得知他们一行人乘坐的轮船遭遇海难,人倒没什么事,就是当时正在甲板上的池湛因为颠簸不慎掉入海中,头部击中礁石昏迷了过去,还好当时他们的船已经接近某个小岛岸边,就赶紧将受伤的人送往小岛的医院入院治疗。
小岛发展程度不高,大多数人都以打鱼为生,民风淳朴,自给自足,只是既没有机场也没有可以远航条件的船,他们的轮船因为偏航才来到这里,故障维修还需费些时间,从国内派船过来也要等几天时间。
虽然不至于与外界失去联系,不过远程和国内权威医生联系后,尽管国内因为池湛受伤已经乱成一团,却还是建议池湛先静养几天,避免头部淤血再生变故。
“就是这样,根据ct我们初步判断池先生您是因为脑部受到剧烈撞击形成瘀血,影响到海马体导致的失忆。”
“那阿湛还有可能恢复记忆吗?”何筝泉听完医生分析下意识攥紧了水果刀,指尖用力得有些泛白。
“这个…因人而异,我们不能保证。”
何筝泉一下就红了眼眶,看得在场的人不免动容,池先生刚送来时这位何先生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令他们记忆犹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是情侣关系,这两天何筝泉衣不解带地照顾池湛,他们对这个坚韧又有情有义的青年很有好感。
医生一行人离开后,池湛起身走到窗边,往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医院供人休息散步的庭院。
何筝泉送完医生回来就看到池湛站在窗边,即使穿着医院不合身的病服也掩盖不住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向下看的时候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散发着上位者气息的男人骨相优越,阴影下的眉眼神秘又危险。
何筝泉看得心脏砰砰跳,忍不住走过去,还没等他靠近,男人视线不移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声音低沉:“我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哪里?”
何筝泉被问得一愣,随即温柔一笑:“你原本打算带我坐游轮玩一圈,然后从海北飞惠灵顿。”
男人不动声色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为什么要去惠灵顿?”
何筝泉面上一顿,十指交叉握住,目光盈盈望向池湛:“我们…打算登记结婚。”
男人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何筝泉还想再说些什么,池湛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他只好咬咬牙离开了。
何筝泉离开后池湛陷入沉思,他的确失忆了,但也还记得一些事情,何筝泉说得没错,他是打算去惠灵顿,也打算结婚。
除此之外,他的脑袋里像是被一团浆糊搅着,想不起其他更多的细节。
视线不由自主游向窗外的庭院,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池湛挑了下眉,转身大步走出病房。
柏青披着件外套在庭院的椅子上发呆,初春的温度还带着冷峭,没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冷,身上也沉沉的,拖着身子回病房了。
柏青觉浅,医院里人来人往,他必须要关上病房门才能睡得比较安稳,握着门把从里往外推想要关门,在门将要合上的一瞬间,一只大手猛地按在门板上缓缓撑开缝隙,抵开门的力道明显收着却仍带着股不由分说的强势,来人高大的身形从门外投下的阴影将柏青笼罩得严严实实,柏青心里一惊,倏地抬头望向来人。
池湛紧紧盯着柏青苍白的脸庞,医院的病房门做得比平时见到的门矮一些,他踏进病房需要微微低头才不至于碰到门框,可即使是这样,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也全程目光不离柏青,仿佛是猎人选中自己的猎物,一步一步迫近,贪婪的目光从上往下一寸寸剜过柏青全身。
男人身上强大的威压逼得柏青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他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
“我有事情要问你。”
一分钟后,柏青半盖被子靠在病床上打了个哈欠,说实话他现在困得很,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只想睡觉。
池湛扫了一圈柏青住的病房,从床头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用手慢慢剥着皮。
“你有什么要问的?”
柏青虽然很困,还是耐心问道。
“你说我们是朋友,那我们认识多久了?”
“六年。”
“我们怎么认识的?”
“车祸。”
闻言池湛有些意外。
“我们相撞了?”
“不是,我撞路牌上了,你看到了。”
“那是我救了你?给你叫了救护车?”
池湛发现一脸疲倦的青年听到他这句话时抬眼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然后他听见柏青暧昧不清地说:“算是吧。”
算是吧?什么叫做算是吧?
“何…,”池湛顿了一下,他需要回想才能叫得上来何筝泉的全名:“何筝泉真的是我男朋友吗?”
面前的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谨慎地开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们不是认识六年的朋友吗?”
男人不动声色,仔细地清理着橘子上的白络。
“我真的不知道,你……你从来不对我说这些事,而且……”青年欲言又止。
池湛终于清理完橘子上的白络,自然地递给青年,状似不经意的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们是几个月前再会,我对你其实没那么了解。”
他能感觉得到柏青没有撒谎,但是……
隐瞒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池湛危险地眯起眼,看着柏青的眼神带上了些审视的意味,一脸疲相的青年心事重重地掰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这个季节的橘子不会太好吃,他似乎被酸到皱巴起脸转头四处找垃圾桶,池湛身体比脑子先动,下意识伸手过去就要接。
这变动弄得两人都愣住了,青年看着伸到自己嘴边的手,嚼吧嚼吧喉咙一动把口中酸橘子咽下去了。
池湛的眉头瞬间狠狠皱起。
晚上池湛拒绝了何筝泉要帮自己擦身的请求,他是伤到脑袋了,又不是手断了。
晚上躺在床上正要沉入睡眠的时候,池湛脑中突然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人躺在距离自己几米开外,艰难地移动身体想要够住他,而他感觉自己周围都是坚硬的沙砾,冰冷咸湿的海水一阵一阵冲刷着他的四肢,他死死盯着那个人,心脏泛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想开口对那个人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就陷入了黑暗。
是谁?这个人是谁?发生了什么?
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池湛——!」
撕心裂肺的声音激得他瞬间惊醒,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黑暗。
停电了?
柏青睡得极不安稳,黑暗中仿佛有什么黏腻的视线缠绕得他透不过气,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立在他床前一动不动的黑影吓得柏青心脏骤停了一秒。
好在窗外撒进病房的月光让他认出了黑影的轮廓,柏青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你站我床前一动不动干什么?”
池湛回:“停电了。”
柏青无语,停电就停电,停电就能出来吓人?
池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摸进柏青的病房,发觉停电这个事实,身体比意识先要有动作,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直愣愣地守在这个人的床前了。
“你怕黑吗?”
柏青被问得一愣,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不过他以前的确怕黑,现在不怕了,他在国外那六年睡不着就会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发呆,盯着盯着就变得不怕黑了。
“不怕。”
池湛听到他的回答又是狠狠一皱眉,心里就觉得不应该是这个答案。
柏青搞不懂他要做什么,试探性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你睡不着吗?要进来吗?”
出乎意料的邀请听得池湛一僵,下一秒身体却很诚实地躺了进去,柏青实在是很困,他最近总是睡不好,白天没精神,晚上困意无边,打了个哈欠无意识滚进池湛的怀里,无知无觉地陷入沉睡,徒留男人绷紧的身体无所适从。
这么主动?
池湛还没整理好心情怀里就莫名多了一具温热的身体,浑身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怀里的人却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过了几分钟,男人尝试性地拢住青年,手臂环上去的那一秒,像是不完整的拼图终于找到了丢失的那一角,黑暗中男人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忍不住鼻子扎进柏青头顶柔软的发间像是犯了瘾般深吸了一口。
这是他在何筝泉身上从未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