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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回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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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十字路口侧面方向冲来一辆卡车,直直撞向秦然的车。
秦然看清了卡车司机狰狞的脸,倏然睁大了眼睛,随即猛打方向盘,也不过是将车的方向改变了一点而已。
“好歹留个全尸”,他失去意识前最后想到。
......
“痛,好痛”,秦然感觉身体好像在旋转、挤压然后重组,意识陷入混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后背被人推了一把,仿佛想让他向前走,在身后时不时的催促下,他只能悠悠荡荡地向前行,直到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
阳光透进半掩的白色窗帘,铺着淡蓝色床单的单人床占据了房间一角,床上躺着一个温文尔雅、身着白衬衣和西装裤的男人。鼻梁挺直、嘴唇微薄,五官线条柔和而不失坚毅,眉心微蹙,皱眉的刻痕破坏了这身温润如玉的气质,隐隐透出一丝厌颓不耐。
只见那人睫毛剧烈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怒气,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人害死的瞬间。但在看到了床侧墙壁贴满的摄影图和头顶的吊灯后,秦然怔住了。
“这是......是我少年时的房间,”秦然心想。一开始他以为是死后穿越回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但肩颈和右膝处传来微弱的疼痛不适提醒了他,自己现在仍是这副三十多岁,内有暗伤的身体。
他慢慢起身,看清了周围的陈设,书桌上的白色台灯铺着带蕾丝花边遮尘织物,这是妈妈生前给他织的。墙上的摄影作品是父亲在世的时候陪着他去拍的。床头的蓝色抱枕、书架上的科幻小说、窗台上的长生草......每一处都是父母爱他的痕迹。在这布满阳光、温馨无比的房间里,秦然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但是,当余光瞥见椅子上杂乱的衣服和桌上的灰尘,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冲到书桌前拿起了日历,只见日历已经撕到了2008年7月14日。秦然眼里汹涌的情绪如潮水般骤然退去,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知道,这是父母逝世的那天。但并不是今天,那是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雨天湿滑发生了车祸,自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撕过房间里的日历,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静止,把他们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一样。
男人抿起了唇,低头看了看双手,这双在商战中掌舵驰骋的手已经不再年轻稚嫩、曾经只拿笔和相机的手不知道拿了多少工地的砖头和小摊上的锅铲。他不明白自己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命运想让自己再走一遍那条布满荆棘的路吗?可如今他已不再年轻,只剩下一颗苍老孤独的心。
突然“咔嚓”一声,秦然听到客厅传来开门锁的声音。他抬起头,眼里透露出不可置信和果不其然的意味。他听到外面的人关上门,听到衣料摩擦大门的声音,“他倚着门蹲下了,”秦然意识到。紧接着从客厅传出了少年小声的啜泣。
秦然突然有些不敢出去,他已经想不起来这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模样和性格,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出现。但是听到外面少年愈演愈烈的哭泣声,又觉得自己现在主动出去比一会儿被少年抓包会更好些。
他握住了半掩的卧室门把手,然后轻轻把门拉开,走到客厅的少年面前。少年哭得太过沉浸,以至于秦然走到面前他才听到声响。
少年抬起头,一下站起身来,“你是谁?怎么出现在我家的?我要报警了!”刚哭完的眼眶泛着红,眼里带着血丝,像一头故作凶狠的小兽,手还把住门口摆出一副要逃跑的姿态。
男人挑眉问到:“秦然?”
少年擦干眼泪终于看清了站在对面的男人,他身形修长、西装裤的垂感很好,无限放大了男人腿长的优势,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腕部扣住的昂贵手表彰显了男人考究的品味。他举止间透露出一股从容与自信,外表温润如玉却气质又锋利无比,衬衫下包裹着的肌肉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与压迫感。
最让秦然惊讶的是他的脸!竟然和自己长得有八分像!周身逼人的气势却将这份相似削成了七分。
“我是秦然,你是.....?”
“......我是你哥。”秦然最终选择了一个少年容易接受的说法。
少年眼里有一瞬间的动摇,紧接着嗤笑到,“我爸妈可没你这么大儿子,我那群狗屁亲戚里也没你这号人。”
秦然发现,现在的他好像一个竖起周身所有尖刺的刺猬,反射性地防备和抗拒着一切。由于刚脱离爱的环境和父母的保护伞,即使经历了社会的打击和黑暗,脏话说得也并不自然。
“秦然,我以为我的长相就足够证明一切了。我刚从国外回来,就听说,”到这儿男人突然停下,他看着少年突然紧绷的脸和抿起的嘴角,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听说了你的事情,我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少年反问到:“国外的哪个亲戚?看你穿衣打扮,我这套房子和爸妈的保险金你应该也看不上吧?”
秦然明白了,如今的时间点在父母刚过世不久,周围的亲戚跟闻到肉味的阿猫阿狗一样凑上来想争取到少年的抚养权,准备在他成年前吃绝户。
上辈子他因为被大伯收养而受尽了委屈和掣肘,那群亲戚拿着他父母的保险金和房子挥霍无度,却半点也不用在他的身上。高二暑假父母去世后不久,大伯一家领养了他,他们得以从乡下搬进这个城里的房子住,只管他吃住,其余的生活费一概不负责。但其实他们吃饭的时间跟自己并不重合,而且高三课业紧张,学生们只能中午都在学校吃饭并不回家,也就是说,吃饭其实是不管的。
他不耐烦看见那家人贪婪的嘴脸。除了那次向他们乞求来的学费,年轻人的倔强和面子使他再也不愿向他们低头。双方没有剧烈的冲突,但其实是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来罢了。所以从上高三开始,他就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出去兼职赚生活费,饭店里的服务员、烧烤摊上的帮工、小学生的家教,那段时间他都干过,未成年的身份让他只能干临时工,所以东奔西跑地赚钱。
十六岁的少年提前进入了社会,世界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残忍地让他迅速成长。在那段时间,少年完成了人生中最深刻的蜕变。十六岁的秦然心中早有目标和成算,他不能一辈子被埋在这里腐烂,一定要攒钱上大学,让他们把吞了的东西都吐出来,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再为他打算了。
......
“我母亲与阿姨、也就是你妈妈,一起长大的,早年母亲跟着我父亲到了美国定居,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来,如今我想回国发展事业,打听到阿姨的地址,顺便来拜访一下。还有,你大门的钥匙藏得并不好,下次不要放在地垫下了,很危险。”自从秦然身居高位以后,他很少说这么大一段话来为自己解释些什么,已经习惯了下达简短又雷厉风行指令的男人,现在却小心翼翼解释这么多,回过神后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少年对他的身份仍有些怀疑,但是听着男人笃定的语气、瞥见那张过分相似的脸,好像一下子卸了力气,并不想再思考些什么了。
他怏怏地问到:“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暮,日暮西山的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