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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深洛初冬 ...

  •   周末,初冬。
      冬日上午的阳光格外温和,第一声风琴越过地平线飘扬而来。
      古旧的深陆图书馆静静地矗立在学校的正中央,阳光穿过玫瑰色的花窗,在室内投下斑斓跳跃的色点。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才是深陆校园中最为古老的存在,它600年前便已诞生,最初是教会用于收藏书目而要求城内最为鼎盛的家族捐赠。发展至今,已扩建过不知道多少次,仅仅是图书,便已内藏80余万册。

      难逐华撑着伞,踩过有些湿滑的地面向图书馆走去。
      其实他平日是不会来这里的,他们艺术学院有自己的图书馆。但为了做出字体作业,他要找的百年前的参考资料只有这里还有馆藏实体。
      他戴上口罩和眼镜,在学校的app里申请了权限,踏上了图书馆的楼梯。

      若是阳光洒下的晴天,这里会有成群的飞鸽掠过。常有学生在台阶上凑成一团,或是聊天或是一同完成小组作业。
      曾有人在学校的论坛发帖询问:为什么图书馆门口会有这么多人坐着?明明大理石面也不舒服。
      底下的回帖纷纷表示不知道,但如果嫌烦人他们也可以坐电梯,都在这坐四五十年了,反正学校从来也没赶过他们。

      难逐华其实不是很喜欢这里,这里太大也太宏伟,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在老宅时,他常躲在壁橱之中,因为走到外面,那些精心雕花刻的大理石柱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坐上电梯,他快步走进布满灰尘的图书室将管理机器人提前取出的书拿了出来,在馆内找到扫描仪按下启动键,扫描仪启动,一页页的开始自动扫描。他在旁边一边玩手机一边守着。

      扫到一半,难逐华听到中庭传来模糊的演讲声,他踩着前几天从韩希送的小皮鞋踱步向室内门廊。
      他眯起眼向下看去,下面的演讲者正在烧一本书,还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隔着十一楼,看得不算真切。随后只听到一声尖叫和此起彼伏的惊呼。
      他皱着眉听了一下,打算打开论坛看看什么情况,还没等网页加载出来,闻昼锦的信息便来了。

      “你在图书馆吗?”闻昼锦发来。
      “在呀闻哥,怎么了。”
      “这里好像有人在集会。”难逐华以为他要问图书馆有没有位置,犹豫着又回了他一句。
      “你在几楼?先呆着别动。”闻昼锦马上又发来一条信息。
      “十一楼,扫描仪这里。”难逐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闻昼锦匆匆赶到,拉着扫描好书的他从侧门的停车场离开了图书馆。
      难逐华气喘吁吁地被闻昼锦拽着手腕往前跑时,他仍很茫然。
      “闻哥,发生什么了?”在闻昼锦把他塞进副驾驶,车开离校园后,难逐华缓过神来问他。

      “嗯……对面前几个月不是和咱们隔壁开战了吗。对了,前几天深陆有人组织反战游行你没看到吗?”闻昼锦靠边停下,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没有,不过我有看到开战的消息。”难逐华老实答道。
      闻昼锦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发丝有些扫到他的眼睛,难逐华揉揉眼。
      “简而言之就是上周反战游行的在演讲,结果人群里有一个支持战争的期末复习被打扰了。”
      “然后呢。”
      “被捅了。——那个还是隔壁的留学生。捅人的那位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伙,所以我冒昧之下把你劫走了。”闻昼锦又在划着手机,难逐华猜他可能又在看讯息。
      “国际事件啊……”他不禁感叹。

      深陆的中央图书馆真是庙小妖风大,常令难逐华啧啧称奇。
      众所周知的是,在亚昭,top1有且仅有一所,top2却有无数所。于是前几年深陆被寄了炸弹,好死不死,在图书馆的收发室爆的。
      人没炸伤一个,反倒是把堆在收发室等待认领的平邮信件给炸了个精光。
      又好死不死,警方顺藤摸瓜,查到包裹是从对面的华大广雅发来,公布了信息。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深陆的校园论坛群情激愤到把被定点爆破的某博词条干上了热搜,并且大家一致认为可能是某华大广雅的学生由爱生恨给友校放个烟花。
      华大广雅那边的论坛苦不堪言,却又不知道这凶手的信息是真是假,只是卖场地把置顶留言改成了: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查查查,查到最后在十几所的top2之中抓住了那个炸弹客,他自述只是隔壁的top2来华大广雅曲线救国,给敌蜜们扔个炸弹。
      这时论坛的疑问又起,哪一所top2?

      这次被捅的那个倒霉蛋是隔壁学校来的文学研究生。在醒来后文思泉涌,马上便在传承已久的深陆校报上发表了文章:《战争迫在眉睫——论战前时代》
      几十年后它也将成为传世经典,社科学生的必读文章,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闻哥,那你怎么来了。”难逐华又问。
      “在你哥面前表现表现。”闻昼锦看向他,温和的笑了一笑。随后一路风驰电掣把他送回了家。交代他在家老实待着,这几天没课别出门了。
      晚上他哥应该也从闻昼锦这知道这件事,又是打来电话,耳提面命让他在家好好呆着,需要什么书什么复习资料发给他的秘书部就行了,他运气差到差点被花盆砸过三次,所以这段时间不应该出门。

      难逐华嫌在公寓里呆着无聊,干脆拉着韩希打车回来老宅的书房赶字体作业。
      他亲爹后妈并不住在这里,实际上这俩人貌合神离的样子还住不住在一起,他和明霜琉也不知道。
      以前这里常年只有他和明霜琉在,现在明霜琉天天加班,也不住这里了,偌大的巴洛克式精致庄园只有神出鬼没的佣人们支撑起日常运转。

      “你期末的作业画完了吗。”难逐华问韩希。
      韩希正和他坐在占地巨大的古董西洋书桌前,愁眉苦脸地看面前摆满的打印出的电子书文件,他们正在做字形调研的总结。
      “没呢,不过在等油干掉,也快了。我们这学期做调研比较多,画画倒没什么,不过下个学期可能就要做多媒体了。”韩希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数据。
      “我期末就剩这个作业了,累死我了,不过我有三大门报告要做。”难逐华双手搓搓脸。
      “让你来学画画你不来。”韩希笑他。
      “我学画画那个光影琢磨不出来二维的啊。”难逐华曾经也是学画画的,可惜一通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校考都过不去。
      他曾在绝望之下走投无路到准备去学导演或是摄影。还好他哥把他揪回设计的怀抱。但他哥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他叫进这间书房,淡淡问他说:“你能喝酒吗?你能熬几天夜啊。”难逐华痛定思痛,马上决定去学媒体设计。

      在这个国家,只要你愿意上高中,这里就一定有你的容身之地。
      战后没有带来爆炸的婴儿潮,反而那一场发生在现代的大规模战争让年轻一代思考,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生育的必要呢。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新生儿的数目光速锐减,只剩几大沿海省份仍然□□。
      但战前所修建的学校已经在那里了,教育界只能逐渐改革,随着生活水平与国民福利的提高,便将中等教育划分为了普通高中,技术高中,与专业学校。
      普通高中更是按照未来的研究方向划分为了六种专科学校。

      而在难逐华与韩希上的这所私立艺术专科,基础学费便已高得吓人,算是中产家庭一年的收入。更别说每学期固定的采风与游学,费用加起来高到吓人。
      能在里面的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良好的家境与严苛审查的入学考给了这群学生更加爆炸的头脑风暴。
      虽然艺术专科的同学们想一出是一出,但平心而论,也算是才人辈出的。
      他们读高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建筑科还没有和他们分家,他们曾经在建筑科的技术支持下将一颗巨大的圣诞星插上了学校的塔尖。
      那天早上教导主任在学校门口暴怒跳脚查监控,而他们这帮得知内情的共犯只是偷笑,再光明正大地走入校园。
      这所学校里,在老师讲解某幅画中,有时会有同学突然“咦。”一声,随后开始讲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这种情况下,多半是他家里收藏了这幅画。
      若说在高中时,难逐华和韩希能凭一览众山小的期末成绩顺利申请上多灾多难的top1,那么在这所top1中的神人只有一山更比一山高,家里有什么藏画已经不重要了。
      深陆什么没有呢?若说家里有钱,更是拜托,这里可是深洛,亚昭的首都。
      就算他们家里再有钱,也得和其他人一起赶期末作业。你凭借疯劲上来,这里每年都有几个人在湖里洗个痛快澡;若说聪明,深陆的老师见过的英才太多,更遑论就连难逐华这个专业也多的是大一时便在外工作室兼职的学生,大可以这么说:整大洲的审美前沿皆然凝结于此。

      难逐华随口同韩希提起上周所发生的事情:图书馆有人捅人了,给校报接外包有了翻阅过往校报的权限,闻昼锦不知道为什么来接他,还说要在他哥面前表现。
      韩希打住他的话:“你说,他说要在你哥面前表现?”
      “嗯,怎么了。”难逐华的话和他期末周平滑的大脑褶皱一样滑了出去。
      “你不觉得这话有点太暧昧了?”韩希摸摸下巴。
      “没觉得……我只知道他这个假期又在我哥那里实习。”难逐华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的看向韩希。
      韩希举手投降,“我性缘脑了,我的错,难大仙。”

      难逐华和韩希在这研究了一下午的字形结构,基础的总结也做完了,他用电话告知管家备饭,吃完继续开始画。
      “今天能点餐吗,我又想吃金枪鱼了。”韩希趴在桌子上闹罢工。
      “行,管家知道你要来,早上就订好了。”难逐华揉揉他存在感不低的卷毛。

      曾有哲学家在千年前写下过一篇《忏悔录》,韩希曾试图严格遵守,按照千年前的宗教画师作息生活。难逐华却不尽认同,他们这一帮世俗享乐的制造者是不会对此忏悔的,不仅不会忏悔,还会得寸进尺。最后韩希屈服了,他实在是放不下世俗的享乐也做不到禁欲,于是他们不再提这些事情。
      难逐华却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我们这些世俗享乐的制造者是不是大罪人了。”
      韩希嗯嗯点头,继续埋头苦干金枪鱼刺身,说你们这帮人在那个时代得绑上火刑架全部烧掉。
      韩希此时快乐的吃完了金枪鱼大腹,不想剩下的时间都是面无人色生无可恋。

      这样匆忙的赶作业时间一直持续到了期末周。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难逐华的专业大学并没有什么好教的,所有的软件和创作的基础高中时便都学会了。于是成绩与否,只能看学生个人的造化。他们专业的期末是一个又一个项目的交稿死线。
      韩希的油画专业早早便做完了汇报,于是他便陪着难逐华一场接着一场的赶难逐华专业的汇报。
      油画系期末只有一个小报告,韩希也算是高分通过,正抱着自己的3.9GPA笑得开心。难逐华只觉得这人着实碍眼,他在最后一场和动画系合作的汇报中,在教授讨论的间隙发消息问闻昼锦期末过得如何?闻昼锦只发来四个字:“惨绝人寰。”

      实际上不是的,难逐华上午在论坛刷到经济学院的板块有人讨论:
      【闻大的成绩为何恐怖如斯,国竞成绩出完教授上午喜气洋洋的,又在特意提他名字,他明明都不怎么出勤】。
      底下的回帖一句跟着一句:【被闻大屠了四个期末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底下还有一个高热回帖:【不说他们经济学那些压根不查出勤的课了,连他们系统考的出勤查最严的计量经济他都能缺课完大半学期,在期末一骑绝尘拉开你们20分,也不说他那3.9的绩点了,我以为你们早应该有点自知之明了。】
      又补刀一句【没事,学经济的也不如学金融的赚钱,他们只会明白为什么自己赚不到钱,朋友们加油哦。】

      好吧,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闻昼锦每天看着闲,每天定时跟他发早晚安信息喊他起床,却悄悄的卷了所有人。
      而他真的会因为汇报时一句口误便已愧怍不安,睡觉时因为这事翻来覆去,在枕头里尖叫。
      来他家过夜的韩希见他这样,忙在自己小有粉丝的社交账号上寻找床品商家,势必要以哪个枕头尖叫最为隔音不会吵到室友作为切入点,吸引天真却赶作业到想死的大学生们购买。
      难逐华无言看他,遂在深夜爬起来让韩希作车夫,开着他那辆小破二手车去艺术系的图书馆把他期末周放在那懒得每天搬的东西取了,再送回他们自己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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