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间意》清磐念七

21、不再错过

　　这边付染怀揣着小心思，紧紧跟在边浔身旁，两人并肩朝卫生间走去。

　　边浔微微侧头，声音温和：“一会上车你坐里面，车程两个小时你能睡一会。”

　　付染连忙摇头，额前的碎发跟着晃动，眼神透着股执拗：“不不，你坐里面吧，你平时操心那么多事儿，这会儿赶紧休息会，我下了电影，正好我看电影，到站了我叫你。”

　　边浔来了兴趣，剑眉轻挑：“下了什么电影？”

　　付染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看过，外国的，评分很高，口碑不错打算下来看看。”

　　边浔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那挺好，两个小时正好够你看完电影的。”

　　付染像是受到鼓舞，紧接着邀请：“不然你要是不困的话咱们可以一起看。”

　　边浔笑意更浓，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好啊，应该会是不错的电影。”

　　两个人说着就来到了卫生间，付染看边浔进去了，并没有进，而是站在门口，双手紧攥着准备好的纸巾，身姿笔直，耳朵却不自觉地竖起来，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边浔一出来就看付染早就等在外面，一脸狐疑，边浔走向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洗手，水流哗啦啦地响：“这么快？”

　　付染上前一步，把纸巾递到边浔手边，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对啊，本来早上也没怎么喝水，这就是怕上车了挺不了这么长时间。”那模样，服务周到得像个专业的管家。

　　边浔有些诧异地接过纸巾，轻轻擦了擦手，真诚说道：“谢谢。”

　　二人随后来到了候车室，此时王楠也买水回来了，满头大汗，怀里抱着几瓶矿泉水，吆喝着：“来来，都自己拿，一人一瓶！”将矿泉水分给大家。

　　距离车票上的检票时间还有十分钟，付染率先开始收拾，随手拿起边浔和自己的包，一个背在胸前一个背在背上，瘦瘦的身板在重压之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边浔注意到，眉头微蹙，伸手就想去接：“我来吧，太沉了。”付染像是护着什么宝贝，紧紧抱住，眼神中透着股倔强，边浔见状，无奈地笑笑没说话。

　　虽然不明白付染今天为何如此反常，往日里他虽也细致，但绝不像这般近乎讨好地照顾自己，不过此刻的他，在边浔眼里甚是可爱。

　　候车室的广播声突兀响起，打破这一小方天地的静谧，开始催促检票了。

　　付染瞬间绷紧神经，将包又往上提了提，转头看向边浔，眼神明亮：“学长，咱们走吧。”边浔微微颔首，率先迈步向前，王楠和张明也赶紧跟上，四人的身影很快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检票口涌去。

　　顺利检票上车后，他们很快寻到提前预订好的位置。边浔眼疾手快，接过付染身上的包，凭借着身高优势，手臂一扬，轻松就将包稳稳放置在行李架上。

　　付染眉眼弯弯，满是感激地示意边浔按照商量好的坐里边。边浔坐下，上午的阳光正烈，透过车窗洒进来有些刺眼，他长臂一伸，随手拉上了车上的窗帘，车厢这一隅瞬间暗了下来，静谧的氛围悄然蔓延。

　　付染从口袋里掏出无线耳机，先是自己戴上，指尖轻按调试音量，确认合适后，才地递一个给边浔，紧接着打开手机，点开电影，影片叫《本杰明巴顿奇事》。

　　屏幕亮起，光影在两人脸上跳跃。

　　因手机屏幕狭小，边浔身形又高大许多，两人脑袋不自觉地凑近，姿势看着颇为别扭。

　　付染眼尖，一下察觉到边浔的不自在，忙将手机往上举高了些许，可依然不理想。边浔轻笑一声，伸手拿过手机，手臂稳稳高举，这下两人都找到了舒适的角度，汽车适时发动，轰鸣声渐起，车厢里也慢慢安静下来，大家各自沉浸在旅途的小憩或消遣中，他俩则一同坠入了电影的世界。

　　影片中，本杰明以满脸皱纹的婴儿之姿呱呱坠地，周遭人的惊愕与窃窃私语仿佛能透过屏幕真切传来。

　　边浔目光深邃，仿若陷入沉思，似是从本杰明那异样的出生里看到了命运无常的影子。

　　随着剧情推进，本杰明邂逅了年少的黛西，懵懂的情愫在错位的时光里悄然萌芽。

　　待电影剧情行至三分之一，付染一直单手撑着身子，倾侧许久，手臂早已酸麻不堪，为了不与边浔太过贴近，强忍着不适，此刻实在撑不住，才抬起手悄悄活动手腕，细微的动作还是被边浔捕捉到。

　　边浔声音低沉又温柔，轻声道：“别辛苦撑着了，要是不嫌热，靠过来点。”说着还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看出付染的犹豫，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你这样会很累。”

　　付染闻言，双颊泛起红晕，满心羞涩，小心翼翼地缓缓靠近，发出鼻音“嗯”的声音。

　　脑袋轻靠在边浔肩头。鼻腔满是边浔身上那股熟悉的洗衣液香气，是上次帮他洗衣服留下的味道，淡雅却安神，付染悄不可闻地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底乱撞的小鹿，可心跳声却愈发清晰，如密集的鼓点，他只能佯装专注电影，努力藏匿情绪。

　　两人就这样一路依偎着，像一对亲密的情侣。

　　转眼影片渐近尾声，本杰明在岁月逆流中走向生命尽头，以婴儿模样沉睡于黛西怀中，那一生的传奇与遗憾落幕，恰似一场盛大烟火燃尽后的寂静。

　　边浔低头，才发觉靠在肩膀的付染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想到在车站时他还信誓旦旦说到站会叫醒自己，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勾勒出一抹宠溺笑意，轻按手机关机键，转头望向对面，眼前掠过车窗外流动的风景。

　　他想着刚刚的影片里，本杰明和黛西在错乱的时空中艰难相拥，每一次短暂相聚后便是更漫长揪心的别离，命运像无情的巨手摆弄着他们。

　　当本杰明日益年轻走向生命尽头，黛西白发苍苍守在身旁，那深情凝望里的眷恋与不舍，戳中了付染心底最柔软处。

　　可此刻，身旁付染温热的身躯真切存在，他发丝的香气萦绕鼻尖，熟悉又安心。

　　望着熟睡的付染，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乖巧安静，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坚强劲。边浔心底有个声音愈发响亮：不能再错过了。就如本杰明拼尽全力在有限时光里给予黛西爱。

　　“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的人，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对我们有多么的重要。”
　　电影里的这句台词在边浔脑海中不断回响，他与付染错过了三年，再次重逢或许是命运也在鼓励他吧，就像本杰明留给女儿的话一样：“做你想做的人，这件事，没有时间限制，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

　　耳边少年清浅的呼吸，提醒同时也似催促，他想他或许可以开始了，为了不再错过重要的人。

　　车辆速度减慢，窗外风景也慢下了后退的脚步，车停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