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回响》芝芝岛

3、雪山下的祈愿

　　收到裴屾的消息，江弈雪有点小窃喜，裴屾多少是纵容他的。

　　本来以为裴屾傍晚才会回来。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裴屾就到家了，手上还提着兴芳斋的鸡汤。

　　江弈雪很高兴，自己划着轮椅来到玄关，和正在换鞋的裴屾搭话：“回来的这么快？”

　　“嗯。”裴屾应了一句，把手里的外卖盒交给江弈雪让他拿着。

　　江弈雪挺喜欢能搭把手的感觉。立马顺从的接过，嘴上还是要调笑几句：“你也不怕我烫着？”

　　裴屾不接他的话，换好了鞋子就转身推着江弈雪往里走，反倒是问他：“今天心情不错？”

　　江弈雪扬着的笑一下僵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似乎有些越界，只能敷衍的回复裴屾:“还行。”

　　两人没有再多聊，裴屾把江弈雪推到客厅给他选了一部电影，就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江弈雪出事后，他的便宜爸妈给他请了几个保姆。但是江弈雪不乐意让别人看到自己残废的样子，除了每周固定的两次家政服务，其他人都被他打发走了。

　　裴屾有空的时候会下厨做饭，就算是没时间或者不在家，也会提前定好了饭菜准时送回家里，总归没让江弈雪饿着，每顿饭吃的都很好。

　　考虑到江弈雪的身体，烹饪食物裴屾都尽量用蒸箱。处理完食物，裴屾就出来客厅坐在地毯上，和江弈雪一起看电影。

　　两人的位置不近不远，算得上是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裴屾选的是部外国影片，江弈雪心里藏着事，没太有兴趣看。

　　裴屾瞥了他一眼，看他心思也没放在电影上才道：“今天怎么急着让我回来？哪里不太舒服吗？”

　　裴屾问到了点子上，江弈雪内心挣扎了一下，掏出手机拿给裴屾看。

　　江弈雪订了两张飞机票，目的地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城市，那里有座出名的雪山。比起其他的雪山，海拔不算太高，只有不到5000米。

　　“裴屾，你空出来几天吧，我想去散散心。”江弈雪怕他不答应，拉住了他的手，试探着的开口。

　　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江弈雪吃饭也没什么胃口，都是糊弄两口。江弈雪现在拉着裴屾的手腕瘦骨嶙峋，已经算不上好看。

　　难得的示弱，让江弈雪有些难堪。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江弈雪看不清裴屾的表情。

　　隔了半晌裴屾才抓住他的手，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好，带你去。具体想去哪，我去查查攻略。”

　　江弈雪有些兴奋：“我们去雪山吧。”

　　这次裴屾抬起了头，看样子是有些不赞同。江弈雪瞬间就被裴屾的模样泼了一盆冷水，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手也想缩回去。

　　裴屾用了点力气，江弈雪没能如愿收回自己的手，反倒是把气氛弄得有些尴尬。

　　裴屾叹了口气：“没说不去，我去安排一下。”说着就拿着手机进了卧室，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

　　临到吃饭裴屾才出来，告诉江弈雪已经都安排好了。

　　按照江弈雪订票的日期，两人准时来到了雪山脚下。

　　裴屾能空出来的时间不多，也就三天。算上路程，实在没空再去别的地方闲逛，只能直奔目的地。

　　还没上山，海拔已经快到3000米。裴屾生怕江弈雪出事，到地方就开始调试制氧机。

　　江弈雪无奈，他根本没出现任何高反的反应。不过裴屾的行为，江弈雪心里却很享受。

　　裴屾已经托人抢到了雪山索道的门票。上山要乘早，第二天不到六点就要起床，裴屾催着江弈雪早点休息，自己则出去检查刚租到的越野车。

　　江弈雪一向是听话的，就是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这是一次冲动的决定，只是他第一眼到那些画满了雪山的画，江弈雪就迫切的想亲自去雪山看看。

　　他没去刨根问底的追问裴屾是不是喜欢自己。那画里表达的意思，就算是当时情绪不稳定的江弈雪也能看明白。

　　江弈雪不打算和裴屾挑明。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医生也说过，他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现在和裴屾挑明，两个人就算能在一起，等他撑不住了，平白还给裴屾增加痛苦。

　　保持这样的关系江弈雪就知足了，只是多少有点不甘心。还是想来亲眼见证一下蕴含了两人名字的美景。

　　一晚上江弈雪想的不少，等他感觉自己刚刚睡着，闹钟就已经响了。

　　江弈雪被裴屾伺候着洗漱，然后塞到了副驾驶。裴屾又把昨天买的氧气瓶都塞到后备箱才上了驾驶位。

　　开车到路口，有个阿婆支了个小摊在卖早餐。裴屾果断放弃了昨晚小卖部里的淘回来的面包，下车去买口热乎的。

　　摊位前面排着几个人，看样子也是打算去上山的。江弈雪等了一会儿才等来早饭。

　　裴屾买了两袋小笼包，一杯粥一杯豆浆。

　　江弈雪先是喝了几豆浆，但是豆浆里面没放糖，又不想喝了。咬着吸管半天喝不进去一口。

　　“我和你换。”裴屾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豆浆买的不合江弈雪的心意。也不等江弈雪说话，就把自己的黑米粥换给了江弈雪。

　　“这个甜，放糖了。”裴屾还不忘补充一句。

　　江弈雪被他说的脸热，搞得自己像是个喜欢吃甜的小孩一样。着急忙慌的转过脸吃小笼包。

　　裴屾怕他手上沾油，抽了两张抽纸给江弈雪道：“慢点吃，别把手弄脏了。”

　　江弈雪喝了口粥把小笼包咽了下去才说话:“弄不脏，我都隔着袋子呢。”

　　裴屾没有再说话，几口吃完了自己的那袋，安心当起了司机。

　　江弈雪坐在一边查天气预报。他们运气不错，今天是个晴天。

　　雪山入口，几辆车已经排在前面准备交进山费。到了裴屾这，他刚掏出手机准备扫码，江弈雪却抢着递过去了自己的残疾人证件。

　　工作人员对了一下照片和身份证，就放了行，没收两人的钱。

　　江弈雪一直是避讳自己残疾这件事的，裴屾有些意外，板着的扑克脸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江弈雪看他这个表情，笑着解释：“不用白不用嘛。”

　　裴屾拿过他的证件收好。托江弈雪的福，两人不仅没交进山费，连门票也免了。

　　开车到游客中心之前的路，其实就已经进山了。雪山在中国西南地区，再往西走就进藏了，一路开车向里已经有了藏传佛教文化的景观，民族特色很强烈。

　　江弈雪看什么都新奇，拿着手机一直拍，连草坪上吃草的马都没放过。裴屾在一边却表现得很淡定。

　　江弈雪不由好奇起来，问道：“不好看吗？怎么看着你没什么兴趣。”

　　“不是没兴趣。”裴屾连忙否认，“只是来过一次了，没这么新奇。”

　　“什么时候？”江弈雪没听裴屾提醒过。

　　“大学，跟着学校来做社会实践，顺便采风。不过当时没有登顶，只在下面逛了几圈。”回忆起往事，裴屾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江弈雪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已经到了游客中心。到这里私家车就上不去了，只能乘坐景区的大巴车到3000多米坐缆车的地方。

　　雪山的无障碍情况好的超出了预期，除了个别坡道有些不规范外，轮椅基本可以畅通无行。就连缆车的轿厢也能容纳轮椅车头。

　　裴屾拿了件羽绒服给江弈雪披上，才推着他进了游客中心。工作人员注意到了江弈雪的情况，立马有人过来指引。

　　两人很顺畅的换乘了缆车。雪山的大索道又高又陡，跨越了将近1000米的海拔。

　　从缆车上下来，海拔已经4500米出头了。

　　裴屾给手上哈了两口气，去捂江弈雪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冷不冷，海拔高了温度有点低，衣服裹紧点。”

　　江弈雪突然就有些难受。知道裴屾可能喜欢自己后，他发现裴屾很多行为都很明显。

　　江弈雪觉得要是自己精神没出问题，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两人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想着这些，江弈雪心里堵得难受。

　　裴屾发现江弈雪突然就委屈了。连忙帮江弈雪紧了紧衣服，蹲到了轮椅前：“别不高兴，我背你上去。”

　　江弈雪的坏情绪刹住了车，但还是被裴屾这动作搞得没反应过来。满脸懵的询问：“什么？”

　　裴屾看他迟迟不上，才又站了起来：“登顶还有180米，只能步行了，我背你上去。”

　　“开什么玩笑？”江弈雪急了，这是竖直的180米，还在4500多米的海拔上。背着一个成年男人登顶，简直是在挑战极限。
　　“没开玩笑，慢慢走就行，你帮我拿着氧气瓶。 ”

　　裴屾的态度很强硬，两人争执了一会儿，江弈雪拗不过他，裴屾还是背着江弈雪上了木栈桥。

　　裴屾走的不快，背着江弈雪上去确实困难，走着都有点喘。江弈雪在裴屾背上，急着把氧气瓶往裴屾面前怼，怕他高反。

　　木栈桥上有很多休息的位置，裴屾背着江弈雪走走停停。到最后已经能看到终点的冰川公园了，只是想要登顶还有一段坡度很高的木栈桥得走上去。

　　江弈雪抱着裴屾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休息一会儿再爬。”

　　最后一段木栈桥前刻意设计了一片很大的平台，摆放着好几个长椅。裴屾也没逞强，把江弈雪放下，顺势坐到旁边休息。

　　江弈雪看着冰川公园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感慨：“没想到真上来了。”

　　裴屾坐在一边吸氧，能看出来他心情也不错。

　　突然人群有些躁动，大家都掏出了手机对准了天空。

　　“是七彩祥云！”一个小女孩指着天空，对着身后父母大喊一声。父母一听，连忙捂住她的嘴，教育女孩公众场合不能大吼大叫。

　　江弈雪顺着女孩的话往天上看，天边确实出现了七彩祥云。色彩斑斓，在一片白色中格外显眼。

　　七彩祥云只短短出现了一分钟左右，江弈雪才拍了几张照片就消失了。阳光有些刺眼，江弈雪刚眯眼，裴屾就从兜里掏出一副墨镜交给江弈雪。

　　“别直视太阳，对眼睛不好。”

　　江弈雪被照得眼前一白，也就没有看到裴屾现在嘴角带着的笑。

　　休息了好一会儿，裴屾体力恢复了不少，背着江弈雪继续向前。

　　这次雪山之旅是江弈雪为数不多感到幸福的时刻。

　　但他印象最深刻的不是登顶站在4680的海拔上俯瞰整个雪山。而是在登顶前的最后一段路上。裴屾背着他，他也紧紧的抱着裴屾的脖子。

　　江弈雪想，他求得不多，只要能和裴屾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