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台风过境》冬至鸟

16、回家

　　隔天放假，各自安心回各家。
　　郁含空一如既往的早早在校门守着，而郁瓯简单的取了几本资料，和宿舍人打完招呼就匆匆往外赶。
　　他不想在听到他哥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他慢了。

　　走之前，夏杌说今天不和他一起走，他有点事，郁瓯没过问，应了声就离开了。
　　估计是上次见过他哥，被吓着了。
　　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过分的热情。

　　校门外，郁含空靠着不远处的墙，嘴里叼根烟，时不时朝门里看。
　　郁瓯身影渐渐出现。

　　见到郁瓯快出校门，他收起靠在墙边松垮的样子，将嘴里的烟按在墙上熄灭，吐出口气，烟雾缭绕，看着逐渐靠近的弟弟，他疯狂用手把烟气往两边扇，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领，以最端庄的面貌迎接郁瓯。
　　他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紧闭双眼，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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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怎么没动作呢？
　　手着急的在空中划拉两下，眉头紧皱。
　　人呢？
　　郁含空偷摸的睁开只眼，却见自己的弟弟退在几步之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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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子！
　　那哥来。
　　说时迟那时快，郁含空一个箭步蹿到郁瓯面前，错不及防的一个熊抱。

　　“弟弟~”

　　郁瓯被突然冲过来的比自己高的家伙撞的脚向后一退。
　　十分无语。

　　郁瓯的头被生生摁在他哥的肩上，动弹不得，抱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搂。
　　周围人来来往往，新奇的看着他们。
　　“……”
　　郁瓯受不了这眼神，感觉在被偷窥，审视，于是叹口气，提醒说：“爷爷等会儿你哄。”
　　声音闷闷的，有些不快。

　　一听到“爷爷”这俩字，郁含空反弹般的推开郁瓯，被摁的很紧的人没反应过来，被迫性的又向后撤了一步。

　　郁瓯想报警。

　　看着自己干的好事。
　　“哈哈，那什么”罪魁祸首尬笑两声，转移话题般的说：“你说的对，你对哥哥真好，你要哄老头。”
　　转移方式生硬，无聊。
　　他更想报警了。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后面两句话？

　　郁瓯无语，掀开眼看向郁含空，深眸里尽是三个字“你放屁”

　　二人僵持不下，眼看着时间过去，哥哥终于受不住，投降般的央求郁瓯：“行了，我开玩笑呢，你眼神要把你哥吃掉啊？赶快走吧，不然等会两个人齐上阵都不一定能哄好老头。”
　　郁含空伸手扯住对面人的衣袖，想要把他往自己方向拽。

　　但迟迟未动。
　　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发觉不对劲，他抬眼看去，才发现郁瓯正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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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怎么缩了
　　没来得及把手缩回，就听见郁瓯开口：“哥，怎么弄的”

　　他垂眸，看着还拽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明晃晃的几处伤口，血凝结成痂，牢牢嵌在肉里。
　　他凝视着郁含空，眼底全剩下黑色。

　　“那个……猫挠的！”
　　郁含空出声解释。

　　说谎不打草稿，老虎猫挠的吗？

　　郁瓯没说话。
　　显然不相信这份说辞。

　　“……”
　　“唉，就……工作外又干了份兼职，骑车没注意，摔了。”
　　见瞒不住，郁含空只得说实话。

　　半天没吭声的人突然开口：“其他地方呢？”

　　“还有就腿上擦破点皮，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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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知道吗？
　　是不是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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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瓯还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嗯”了声，说“走吧”
　　郁含空知道郁瓯生气，气自己不听话，气自己不知道小心。
　　可，
　　正是因为自己知道有个弟弟，所以“保护弟弟，对弟弟好”这句话在他18岁失去双亲的时候，就深深埋在了心里，暗暗的发着芽。
　　他从没想过郁瓯的存在有多麻烦，相反，郁含空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在这个陌生世界上，他还有一个至亲。

　　回家的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任何的话，唯一的声音，也只是街道旁树叶被风刮动的沙沙声。

　　郁瓯低头看着脚下的落叶，有点出神。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从很早之前开始，这个想法就没改变过。
　　在郁含空18岁那年，他们失去了父母，那时候自己很小，没有人照顾，也没有亲戚，而平日里互相帮衬的邻居，只会一味的唏嘘。
　　他们很可怜。
　　但好在郁瓯有哥哥。

　　于是，本应该走完高中，步入大学的郁含空辍了学，赚钱养郁瓯。
　　他想，就算自己没能有出息，也不能让郁瓯过得不好。
　　一天打好几份工也不在话下。

　　而那时候，郁瓯总喜欢偷偷跑到学校围栏看操场上打闹的同龄学生，尽管心里十分羡慕，他也不会给哥哥说，因为知道打工很辛苦。
　　但其实郁含空都知道。
　　他也想郁瓯能上学，
　　所以就拼命的赚钱，去干更多的活。

　　可没有亲人，郁含空心里总不放心郁瓯独自一个人，所以身边一直带着他。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受过不少冷眼。
　　被欺负也是家常便饭。
　　玻璃瓶砸在身上时，郁瓯总是被护的很好，即使郁含空被打的很疼，手里也会攥紧着好不容易结的两千块。
　　那是要存的弟弟的学费钱。

　　就是从那时起，郁瓯似乎就明白了“累赘”这个词的含义。
　　明明不懂很多道理，却清晰的知道自己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因为在他看来，他存在的本身就是“累赘”

　　等到长大了很多，他就想帮忙干干活，却始终拗不过郁含空。
　　“好好上学，哥哥在”
　　郁含空那时候总喜欢拍着他的肩膀这样说
　　他哥让他好好上学，那他就在学习上下功夫，因为不想让哥哥失望。
　　那是唯一的哥哥。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遇到了老贺。
　　而在无数个岁月里，他们终于停止了奔波。

　　不远处的铺子外一个老人站在门口眺望。
　　见到他们后，老人兴高采烈的缩回了屋子，郁瓯先进门，郁含空紧跟其后。
　　“回来了，嘿嘿，又是小瓯爱吃的”时隔十几天的见面让老贺非常珍惜。
　　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郁瓯碗里，温声说：“快吃，饿坏了吧”
　　郁瓯没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满桌的菜，而爷爷期待的望着自己。

　　半晌，
　　他开口：“好”

　　今天同往日相反，老贺没有责怪他们回来的晚，反而很和蔼，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寂静的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
　　许久。
　　郁瓯开口道：“我吃饱了”然后放下筷子，起身就要离开。
　　“那喝点牛奶吗？”老贺没有多问

　　“不用了”
　　郁瓯回答。
　　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回到卧室。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满桌菜只剩下两个人。
　　“唉”老贺叹了口气，把筷子搁在碗旁，伸手去拉住正打算夹菜的郁含空。
　　被拉出的郁含空一怔。

　　一双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撩开衣袖，将缩在里面的手顿时暴露出来。
　　“还疼吗？”老贺轻抚着痂周围的皮肤，眼里满是心疼。
　　郁含空愣神，感觉面前的人又沧桑了不少，老人手上的老茧摩擦着皮肤。
　　不疼，很热。

　　“不疼了”他抬眼看向老贺，眼中有些湿润。
　　而老贺看着自己，也是一样。

　　楼上，
　　郁瓯打开房门后，熟悉的木檀香就迎面扑来，屋里书架堆的满满当当，看起来有些拥挤，但对于他来说却刚好。
　　吐出口气，把校服脱下，随手一扔，就砰的一声砸在床上。
　　今天不想洗澡。
　　他闷在被子里，被套有被太阳晒过的味道，暖暖的，爷爷拿出去晒过。
　　这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脸深深埋在里面。
　　闭着眼，不去想以前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