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燕虚 ...
-
陆铭这话说的刻薄，引得丹云往他身上看了两眼。
燕成务见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把燕虚按下，试图平息局势：“各位，此次议会的主题是关于云泽城局势的决议，燕虚不过一介后辈，失言之处还请见谅。接下来，让我们回到正题，讨论如何妥善处理当前局势。”
这番话表面看似为秦绥安解围，实则意在压下他的发言权，不让局势烧到燕虚身上。
议会内的修士们大多是老谋深算之辈，自然明白燕成务的用意，便将目光从燕虚身上移开。
在丹云心目中，陆铭前世便不太讨人喜欢，断岳把他领来的时候，他是三人当中年龄最小，修为最低的，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师弟。
在上山之前，陆铭没接触过修炼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灵骨，双灵根竟然是他唯一的优点，断岳捡他上山，不过是不忍心见到一个孩子于生处死亡。一月前外出除魔的间隙里，他便为流浪在外的陆铭找了户人家，半月后，陆铭便重新送回救济堂，理由是争强好胜，不服管教，心机深重。他在救济堂过的也不好，总是遭人欺凌，断岳只好再为人找了处私塾。然后不出几日又被退回来了。断岳只好带人上山。
丹云开始看他可怜。相处久了便觉得陆铭被嫌弃是有原因的。
善妒，胆小，逞强，总是冷着脸，不爱说话，受到帮助只会冷笑问谁让你来帮我，或者，你那么强帮我不是应该的吗。而在断岳面前，却对表现的十分友善。
印象里，不管什么时候去看陆铭，只能看到他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袍，身形瘦，眉眼锐利，线条刻薄，笑和不笑都带着令人不悦的苦意味的，像被从晨雾里剪下的一幅画成了山鬼。
断岳闭关时日长，大部分的时候由丹云负责带着师弟师妹，云思雨早就到了需要独自出任务的修为，陆铭却还没有经验。
陆铭修为并不高，刚刚接触剑道，丹云怕接下魔兽相关任务他会受伤，于是便只领了采买物资任务做引导，等日后陆铭修为有长进了足以自保再带他做魔兽任务也不迟
路上，两人并无太多交流，丹云走在前面，陆铭落在后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丹云心里叹气，想着总要找个机会与这位师弟缓和关系，便主动开口道：
“陆铭，等采买完了，我请你吃点东西吧。听说那边有家卖蒸饺的小摊，味道不错。”
陆铭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却并未马上答应。片刻后，他低声道：“师兄何必破费？”
“师兄弟一场，这算什么破费？”丹云笑了笑，“再说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权当犒劳一下你。”
陆铭却沉默了，步伐慢了下来。他低着头，像是思考，又像是在犹豫。等走到集市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地说道：“师兄是因为师父让我来的吧？要是独自一人，师兄应该不会想带我这种碍手碍脚的人出来吧？”
丹云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看着陆铭：“你怎么会这么想？师父确实让我平日里多带你，但我并不觉得你碍事。”
“那可未必。”陆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淡，“师兄平时对我冷冷淡淡，这次突然请我吃东西，不是为了安抚我，就是因为师父叮嘱过。你们说不定还觉得，我连这种事都该感激涕零吧？”
丹云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压下心中的不快：“陆铭，师父让我带你来，是希望你多历练，而我请你吃东西，是因为我真心想与你处得更好。你这样揣测别人的好意，未免太过了。”
陆铭闻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道：“多谢师兄，蒸饺就不必了，买完东西我直接回去。”
丹云当时带师弟已经很有经验了，但是没有碰到过什么话都摆开说的人，不知道怎么做，虽然生气，但凭着道德还是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非我们，便问道：“你要抛下我直接回去吗？”
“师兄御剑回山很快，不必陪着我慢悠悠牵着马走了，省的劳累。”陆铭点了点头。
他分的如此清楚，而冷嘲热讽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丹云烦的想死。便不再多言，按照他说的做了。
他御剑回去的确很快，晚上却碰到了断岳出关，断岳要问三人课业，久等陆铭不至便传音，但陆铭也久不回消息。
丹云咬牙承认自己把陆铭丢在了山下。
断岳告诉了定位我，让丹云去把人找回来。
丹云御剑见到陆铭的时候，陆铭正在小道上打马狂奔，见到丹云急急仰马停下。
丹云见陆铭勒马停下，尚未来得及开口，陆铭便跳下去了马抢先说道：“师兄，我不知道师尊今天出关”
丹云没理会他的歉意，没说话，把人提上剑，马装进灵宠袋子，带回山上。
断岳以带人不力罚丹云，以不服管教自作主张罚陆铭。丹云受的重罚，断岳因为陆铭体弱只是禁闭了几日。
丹云不可能不怪陆铭。何况后面陆铭找他道歉也云里雾里说了怪话。
云思雨是丹云见过脾气和心性最好的人，也能被陆铭惹恼。
在他看来，陆铭的问题并不复杂。他资质虽普通，但并非一无是处，师父也从未对他苛责，师兄弟们对他的疏远，更多是因为他性格孤僻、自找麻烦。他若能放下那股子戒备与逞强，主动融入其中，大家未必会排斥他。
他自己却拒绝别人的好意，不接受别人的教导，自己将自己疏远开来还要摆出一副愤世嫉俗，别人都欠他的样子。
丹云除了每日例行教他，再不做多余的事情，陆铭也识好歹不再挑着眉看他。
只是后来陆铭拿着被嘲笑的资质在评榜上名次一点点跃升而至剑首，他的一切怪异在外人眼里都成了理所当然。
而后开峰收徒，他看起来也正常了点，前几日禁闭的时候也算是知道退让了。
今日怎么又这样了。
丹云有些苦恼。这几日陆铭伤没好过，虽然减轻了他如前世那般行事的可能性，但再添伤也非他所愿。
陆铭此话将所有人架住，那话虽然一时间止住场子，但是也扯开了体面，反应过来后便会有人想他陆铭是以什么立场说的这话。他自己本身又有污点。
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袭击了丹云的脑子，他隐约意识到，陆铭在试图让天衡宗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试图用自己去吸引燕虚那些话的仇恨，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哪怕散灵鞭算重刑，但他清楚与他所做相比是轻的。今日云泽城一事，想要如同丹云所想推进下去，只要丹云肯放弃陆铭告诫修士，那不论如何，都会是很大的助力。
丹云看向陆铭。
发现陆铭也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就像很多年前找他道歉那样，很快的又移开了。 丹云避开了陆铭短暂投来的目光。那目光让他有些复杂。
果然，不出所料，有修士开口问道：“陆道友，我等倒是不明白，你以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云泽城局势复杂，难不成你已找到什么不为人知的对策？又是屠城？”
“若是各位长辈都没有头绪，小辈哪里有能力说什么。”陆铭笑了下。
两人还要再骂。机巧阁来人终于出言了
沈策转移了话题：“云泽城一事既然得不出结论，不如先谈谈沧溟镜的事情。”
“此物大家或许早有耳闻，也或多或少在打探消息了。机巧阁此次出世，是因为推演到沧溟镜复原与否，或许会干系到如今局势。”
“机巧阁能够推演到沧溟镜碎片的大致方位，但沧溟镜因果并不系在机巧阁。
沈策话音一落，场间一时静默。
他微微抬手，纤长的手指轻点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他的语调不急不缓，继续说道：“机巧阁自然能够强占碎片，但机巧阁不会背离天命行事，因此所能做的不过是将推演结果告知诸位。至于如何行动，乃至如何处置沧溟镜碎片，便是各位的抉择。”
“不过，在场诸位，皆为当世翘楚，修为、名望、见识俱在常人之上，想来也不会因为也贪念神器，争夺权势、互相猜忌，而将天劫降临、苍生危亡置于未闻，有悖修士之名，因此沈某借三宗议会之帮助，将诸位聚集于此，共商讨此事。”
他将笑不笑地把眼神扫到燕虚身上，又把眼神放到陆铭身上，而后环视了了众人，踱步向菩提树下溪水走去，直至淹没过脚踝：“诸位，灵脉枯竭，大道不通，人族颓若，天下危亡皆系于我辈，义之所在，身虽累焉而不辞；生虽患焉而不避，倘使有人确认要担起此次责任，便与沈策同渡净水立誓。”
几大掌门早在来之前便已经讨论好此事，以丹云为首几乎同一时间踱入净水，散修听此言论自然大多都想都没想便去了。接着小门派也跟着下了。
陆铭拧眉去看秦绥安，让秦绥安回到腕带里，秦绥安魔怔了一样不看他，向菩提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燕虚
